暑假总是过得飞快。
待潦草赶完的暑假作业被老师收进柜子,新的学期又开始了。
二年级,班上开始分出小团体。男孩子几个一团,课间时吵吵闹闹地玩卡牌游戏;女孩课间喜欢一起上厕所,四个人或六个人“分国”玩跳皮筋。
同学之间开始流行一些小玩意儿,比如香香豆,比如养水晶宝宝。
拥有很多种类香香豆的同学最有人气,因为大家都想跟他交换到一些自己没有的豆豆。
水晶宝宝五颜六色、价格不一,据说水晶宝宝能生“小孩”,所以每天同学们都在谈论,自己家的水晶宝宝昨天又生出了几个“新宝宝”。
夏兔只有一点点香香豆和一点点水晶宝宝,她的“小金库”都用来买小白的东西了。
其实,钟情是经常给她钱的。
“兔兔乖,去买点好吃好玩的,现在先别来吵妈妈。”
有时候夏兔去找妈妈说话,钟情会抛出这一句,然后塞给她一张纸币。
多的夏兔也不懂,她只知道今年妈妈升职以后,变得更忙、咖啡喝得更狠。
因为工作,钟情没有很多时间管夏兔,接她放学以后,有时还要返回公司。为了保证孩子的安全,钟情会把门反锁,不让夏兔偷跑出去玩。
——还好有小白在。
夏兔把自己的香香豆摊在手心里,给小白看。
“最近,所有同学都在玩这个,你想要不要玩啊?”
小白沉默地看着香香豆。
半响后,抓起一颗,扔到嘴里。
“啊呀!不能吃的啊!小白快吐出来!”她吓得瞪大眼睛。
沾着小白口水的香香豆落回了她的手心。
“你吓死我了!”夏兔松了口气,为他说明道:“香香豆不是吃的,它是闻的,用鼻子。”
小白思索一会儿。
捏着香香豆,把它塞进了鼻孔里。
“???”
“!!!!”
于是这一次之后,夏兔连仅有的几个香香豆都扔掉了。
至于水晶宝宝,她将它们养在房间的小阳台。跟小白千交代万交代,碗里的不是糖水丸子,他点头之后,她才放了心。
一日看三回,换水换得比洗手还勤。夏兔的水晶宝宝,除了颜色越来越淡、变得越来越胖以外,一点“怀孕”的迹象都没有。
它们不生宝宝,她都没法融入小伙伴的话题!
夏兔托着腮,瞅着碗里的圆球,对自己的人际关系感到了忧虑。
“小白,你会跳皮筋吗?”
她转头,看向瘫在她床上看故事书的胖团儿。
“我皮筋跳得太差,连我的好朋友都不愿意和我‘一国’了。我觉得自己好可怜,好可怜的……”
偷瞥着他,一边发出假哭声,一边拭泪。
……
最终小白爬起来,和夏兔一起到小阳台跳皮筋。
皮筋一头环在小白的腰上,一头环在客厅搬来的凳子上。由于小白的腰粗,本应呈平行线的皮筋被撑成了八字形。
夏兔的视线从地板扫到他的头顶,想从小白身上找出一个比较细的地方。找着找着她放弃了,因为放脖子那边的话太高,没办法跳。
“小汽车滴滴滴,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念念有词地喊着节拍,夏兔在绳子与绳子间蹦来蹦去。没有跳过的话,她从断的那里重新地念一遍口号。
“二八二九三十一,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呼!过了!”她开心地给自己鼓掌。
“小白,我厉不厉害?”转头找他求夸奖。
第一次见到跳皮筋的小白捣蒜般地点点头。
学校里受重创的自信心在他这儿一下得到了治愈,夏兔捧着脸嘿嘿笑,其实她也觉得自己那把跳得不错呢!
“那我来教你跳皮筋啊,想不想学?”
她自个儿还没学清楚,被夸一次上天了,居然企图当师父。
他不犹豫地再次点头。
又搬一张客厅的椅子,来代替小白的位置,夏兔正式开始了教学。
“小汽车滴滴滴,马兰开花二十一。”
她放慢速度,示范动作。总感觉没有小白撑起的八字形,皮筋又变得有点难跳了。
“来吧,学着我的动作跳一遍。”她将主场交给了自己的徒弟。
小白挤到两根细细的皮筋中间。
“小汽车滴滴滴,马兰开花二十一。”他蹦蹦跳跳地念,语调出奇的平稳。
夏兔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她头一回听见他说这么长的句子,还有他的动作……
一脸认真的小白在皮筋间灵活地穿梭,脸上的肉肉抖动出平和的波纹,柔软的身体橡皮泥做的。
“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二八二九三十一,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不仅是动作,连顿点的时刻和她的错误也完美地模仿了。
“……”
——把她还没放慢教的都学会了?!
——他太聪明了吧!看她跳几遍记下来了??
师父瘾还没过足,夏兔不甘心啊不甘心。
“我厉不厉害?”
和她成功跳完一遍后的表现如出一辙,小白学着她,流畅地求夸奖。
——超厉害,你简直好棒棒哦。
内心独白夏兔自然是不会放出的。
“嗯,”她别过脸:“还可以吧,是你有几个动作还需要稍微完善的。”
小白给她让出位置。
他们开始一起在皮筋里蹦跶。
阳台本不大,两人挤在这里跳啊跳,地都震了起来。
夏兔听到一声铁盖开合的“嘎达”声,奇怪地抬眼看向发出声音的阳台角落。
——防止阳台积水的下水盖,从里面,被什么东西顶开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一只肥硕的老鼠从那儿钻出,用疯了一样的速度,朝她直直冲来。
尖叫卡在嗓子深处,下意识的反应是跑。
夏兔一抬脚,绊到了皮筋。她脑子里大喊,完了完了完了。
因为她正朝老鼠冲来的方向,迅速倒去。
膝盖最先坠地,接着压下去的上半身一定会和那只老鼠接触。
压到它,或是摸到它。
心提溜到喉咙口,快要呕了出来。
——可她没有碰到。
完全触地的前一刻,有一个软软白白的东西垫到了她的身下。
夏兔,被抱住了。
一个棉垫似的,厚厚实实、松软松软的拥抱。
——小白?
直至这时,她仍不敢睁眼。
她缩起来。
她被吓坏了。
她听见他的喉咙里传来震动的呜呜声,很低、很凶,像在恐吓着什么。
她把脸藏进他的怀里。
小白托着夏兔站起来。以免抱不稳,他两手的手臂在她屁股后打个了结,牢牢地固定住她的身体。
……
直到被他抱着回到卧室,她才终于睁开了眼。
“老鼠好可怕……”夏兔带着哭腔:“小白,它为什么不怕人啊?”
“它是瞎子。”他稳稳地放她到公主床上,把手臂抽了出来。
这个小白做起来无比自然的动作,让惊魂未定的夏兔再次受到了惊吓。
他的手是从她的头那里、维持之前的姿势,完整地“抽出来的”。
他的手,形状诡异。两只胳膊在腕处拧成一个结,仿佛那是两根绳子。
……
八岁,夏兔遇到一只瞎眼老鼠,她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因为,那是一种她超出固有认知的生命体。它在长久以往处于弱势的状态下,忽然有一天对她发动了攻击。
这对她来说是最可怕的,她丝毫没有做好迎战的准备,而它已经不动声色地离得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