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水蜜桃还要喜欢的,是夏兔。
她忆起他把藏起的水蜜桃给自己的画面,伸直了因为犹疑而弯曲的手。
——那可是小白啊!
“你不可以、乱吃东西……”
脸上泪痕未干,夏兔想用平时的语气跟他讲话,声音却不自觉地越来越小。
床下,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小白仍旧没有回话。
“为什么不理我?”她的声音哑哑的。
夏兔现在只想小白出来,然后她可以抱抱他了。其他事都没有这个重要。
抱抱好。不论是此刻他们之间怪异的沉默,还是自己交给他的正在发抖的手,只要他们像平时那样抱一抱会没事的。
“小白……”喊得更着急了。
他终于有了动作。
黑色的人影俯下脑袋。
他的鼻尖碰上她的手,轻轻嗅。
“唔……”
手心,被缓慢而煽情地舔了一下。
——像是一种,准备吃掉好吃的食物时恋恋不舍的提前回味。
夏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联想到这个。她不太舒服地,往后缩了很小的一点点。
空气中的血腥气浓郁,新鲜的腥臭叫人本能地背脊发凉。掌心因着他的唾液,也染上了一层黏腻的淡红。
她呆呆地看着那抹红。
这会儿,已经听不见周容的尖叫。
很偶尔外边会传来几声细微的挣动,屋子里静静的。
“小兔。”
听到他的声音,夏兔立刻欣喜地抬起脑袋。
简短两字,惹得她又要憋不住地哭鼻子了。
小兔——她叫他小白,他叫她小兔,那是他们约定好给彼此的亲昵称呼。
小白的语调很平淡,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小白对小兔说啊……
“我是肉食的。”
——小兔,我是肉食的。
——明明已经看到了啊。
——小兔,你怎么连跑也不跑呢?
“肉……”
夏兔认真地思考着。
她眼眶泛红,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吸回一截挂在外面的鼻涕。
“那、那我们,今天吃烧鸡,好不好……”
鼻涕又流出来,她吸一吸没吸回去,脏兮兮地用袖子抹了。
——有时见她她机灵得很,有时傻得简直倾家荡产啊。
太傻了,夏兔至始至终没有收回,想要拉小白出来的那只手。
——但,怎么能说是“出来”呢?
——明明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客厅中的咀嚼声,逐渐变得密集。
他闭上眼,忍了忍。
最终没忍住,再度抓紧了她的手。
抽了面巾纸给傻兔兔擤鼻涕,小白把她抱回床上。
“你在房间里等我。”
安抚地拍拍夏兔的肩,他让她松开自己。
……
仅一门之隔,房门之内是人间,房门之外是炼狱。
之前夏兔听见的哐哐怪响,并不是橱柜发出的……
周容死死地捂着空了一块的大腿逃出房间,他的血迹顺着裤管一路流到地板。
走廊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显现出一个漏向地下的圆圆深坑。
那个坑里,挤满了无数双渴望的眼睛。它们通过狭小的洞口,直勾勾地盯着外面这个美味的新世界。
——终于,可以出来了吗。
悄无声息钻出地面的黑色怪物,密密麻麻、整齐划一地,朝它们的食物爬来。
它们柔软的身体,一层又一层地缠住猎物、包裹他,不留一丝缝隙。前仆后继的样子,犹如饿鬼扑食。周容是安静的,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怪物的领袖从房间里出来。
“饿死鬼们”纷纷让位,将食物的剩余部分留给至高无上的领袖。
他没有发话前,便是一片绝对的静默。
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忽地,客厅铃声大作。
屋里的夏兔下了床。
谨记着嘱咐,她没有立刻开门出来。
小白和夏兔心照不宣地等待着,电话铃的自动挂断。
“铃铃玲玲——”
自动挂断后,没有**间隔地,它再次响起。
“小白……看来,我得出去接电话……”夏兔隔着门说。
他没有回答。
铃声不休不止地催促着,她别无选择地开了门。
小白与兔,站在走廊的两头。
他那边已经被毁得不像样了,遍布四处的血迹、堆满客厅的黑团;她这边却是空旷的,干干净净、孤身一人。
铃声又挂断一回。
他们遥遥地相望,无法看透彼此的心中所想。
下过大雨的早晨,空气湿冷。
夏兔打了个哆嗦,主动打破僵局地冲小白小小的笑了一下。
此时的她仍是可以回头的,但她没有。她迈开步子,朝他所在的方向走。
她想着:不管天气有多冷,只要能和小白抱在一起,再冷她也不怕。一切都会好的。
待第四次电话铃响起时,夏兔立马接通了。
“喂,您好?”
“兔兔,我是妈妈啊!”
出差的钟情打电话回家,语气里自然是满满的关心:“我打这么久你才接,是不是有了哥哥陪不理妈妈了?听你声音怎么这么没精神啊,是不是又睡懒觉了?”
“嗯。”夏兔模糊地应了一声。
“呵,知道,没睡醒的懒兔兔!”
钟情失笑,她的女儿果然她最了解了:“我本来不想吵醒你的,打电话给周容他一直没有接,我担心你们俩小孩单独在家会不会出什么事……时间这么早,周容去了什么地方啊?是不是没把手机带着?”
瞥了眼躺在地上那个的人,夏兔平静地汇报道:“周容在家里,被……被我咬了。嗯……现在好像还有一口气,你要跟他说话吗?”
虽然被啃得体无完肤,但他的胸腔确实还在微弱地起伏着。
夏兔明白,发生了暴力事件,不论是班级还是家里,大人总会问“是谁动手的”。如果不想小白被发现,要有人能承担责任。
“被你咬了?还有一口气?”
女儿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钟情的耳朵里炸开。
“夏兔,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周容还有一口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