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土,桃符院秘地。
种着桃柳的小院大门被推开,之前那名前去墨霜山通告事务的冷面监察整了整衣服,走入了小院。
在院子中心,摆放着棋盘的石台边,正有个黑袍老者在练剑。
也不是什么高深功法招式,就手持一把桃木剑,像极了公园老大爷的晨练一样,慢悠悠的将木剑举起,在空中身侧甩来甩去。
姿态也算不上逍遥,这白发黑袍的老者脸上总是带着严肃,还有一丝拭不去的忧愁,不过配合他那上挑的刀眉,让这张脸看上去散发着一股威严。
“院主,北境的事有结果了。”
桃符院的冷面监察俯下身,对眼前的黑袍老者汇报到:
“人妖冲突的那片区域里,人族的大军已经停下了前进,他们固守在两百年前的国境上,已开始在那修建卫戍城镇。
当地的城隍与监察山怪,和数个小国国君亦有调停之约,他们保证会止战,并不再往北境进发。”
“嗯,不错。”
桃符院院主,苦海大能莫蝉衣继续挥舞自己的桃木剑,这个消息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尽管他并没有抽时间去“看”,但有些事不需要眼睛也能猜到发展。
尤其是对于一个活了数百年的人来说,他的经历让他已有了足够的经验去面对任何突发情况。
“妖族那边呢?特意选择的调停者用起来可还合手?”
院主轻飘飘的问了句。
那冷面监察的表情怪异了一些,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汇报到:
“妖族那边情况古怪些,院主。
啸风妖圣的孙女意料之中的出面,开始收拢逐风原各处妖物势力,白夫人也在暗中活动,六大妖城在她的撮合下,似乎结成了某种约定。
它们并未干涉刘慧对散居妖物的整合。
但她麾下那支狼妖氏族,却让人非常在意,她打出了啸风妖圣的黑狼旗,五日之内就汇聚了五万狼妖。
然,整个苦木境五洲之地散居的狼妖部落,却并未收到刘慧的召集。
她是凭空‘变’出了一支战力强横的大氏族。
这是其一。
其二是,逐风原上的狼妖部落们现在正在对居住于其他区域的狼妖发出号召,让自己的族人返回故地,相助妖圣之孙,重夺啸风基业。
但目前已经探明,那号召并非是刘慧本人发出,而是狼妖们主动所为。”
说到这里,冷面监察有些疑惑的说:
“以刘慧这几日的行踪来看,她似乎根本没有统御大军,攻略逐风原的想法,她甚至没有主动去拉拢自己的族人。
也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
“不要想得那么多。”
蝉衣仙尊手中挥动的木剑停了停,这一直闭着眼睛的老头睁开双眼,那怪异的重瞳给他又增添了一丝沉重的气势。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麾下的监察,说:
“那小妖怪才出生二十余年,哪来的那么深沉的心思?以老夫所想,怕不是她根本没想到这一茬罢了。
嗯,逐风原局势将定,不管妖怪内部怎么算,这刘慧势力已成,怕不出些时日,就要成逐风原的新狼王了。
这倒是一件好事,有她约束,妖怪们也能安稳一些。
我要问你,北境人妖之争幕后黑手可曾找到?”
“寻到了线索,院主。”
监察从袖中取出一份像账本一样的东西,双手递给院主,后者摆了摆手,说:
“老夫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不耐看这些,你说结果吧。”
“是。”
冷面监察停了停,将线索在心中汇总几分,说:
“虽然直接经受的十几名散修已经失踪,尚不知是被灭口,还是被监禁。但从通天坊那边搜查仙钱流动的脉络,现在已能肯定。
那些用于在鸿雁会购买灵枪的大笔资金,疑似指向南荒。”
“阴符公?”
莫蝉衣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木剑拍在石桌上,说:
“好手段!
之前已不许他在东土掠夺生魂,去做他那所谓‘救世大业’,便想着法子把主意打到了北境,催动战事,以夺缘法。
也难怪他在西海魔灾里隐于幕后,想来应是他那‘参研’有了些进展?
唉,真是不搞事不舒服啊。”
冷面监察未有多言,这种涉及到苦海大能,又和仙盟内部的一些密约有关的事,是他一个小小监察不能参与的。
这些话院主能说,他却说不得。
“罢了,就查到这里吧。”
莫蝉衣背负着双手,对麾下说:
“把那账本送去南荒,随便交给凄煌谷麾下哪个鬼城城主。北境之事到此为止,还是要把精力用在重要事务上。
东土魔修的踪迹追踪如何?”
“三百三十七个新生魔修皆已捉住。”
监察立刻汇报到:
“与东土各地生出的魔念地也被摧毁封印,但院主,自打西海之事落幕到现在,大半月不到,这魔修就有拓展之兆。
我想,之后情况只会更...”
“再艰难也要做下去。”
蝉衣仙尊摆了摆手,打断了监察的疑虑,他沉声说:
“罪渊异动是真正的大事,我等阻不住它最终的爆发,那只是个时间问题,但在它完全爆发之前,这些应罪渊魔气而生的魔修,有一个抓一个!
明理院的镇魔塔不是空荡荡的吗?
抓住也不必审问,问不出什么东西的,直接丢给明理院处理。”
“是。”
监察点了点头,又问到:
“还有江夏修士之事,院主,北境有山神土地送来汇报,这几日里,血杀宫对江夏的捕获暗杀已有三次。
院主既看重那江夏,要不以我桃符院的名义,往血杀宫送去帖子?”
“有用吗?”
莫蝉衣笑了笑,坐在了自己最喜爱的棋盘前,他伸手挪动棋子,头也不抬的说:
“你们呀,总喜欢做这些无用之事。
血杀宫本就是给仙盟干脏活才有的宗门,它虽是独立的,但性质上和我桃符院也没什么区别。现在接了江夏江梓恒的悬红,那下悬赏之人是谁,就很值得猜一猜了。
这仙盟内部也有分歧,自西海之事中,江夏展现出和当年钜子墨九一样的穿梭神通后,盯着他的人就已经很多。
江夏江梓恒,代表着一种选择。
但不是唯一的选择。
这事不必去管,也管不了。你是知道罪渊真相的,以为今之计,仙盟三院之中,每一分力都要用在刀刃上。
我辈做事且不可有孤注一掷的想法。
若他能成事,那最好。
若他成不了,那这苦木境的烂摊子,咱们还能散手不管不成?
你亦不必多想,正常做事就好。
若江夏那应劫之人败了,我辈就要再打一场“西海荡魔”,仙盟不就是为这种情况才成立的吗?无非是效仿五百年前的先贤们,再做一次牺牲罢了。”
莫蝉衣拿起一颗棋子,在手里摩挲几下,往棋盘上轻轻一放,他说:
“只是不知,这次的‘罪渊’,又要放在何处?只是不知,这次又要牺牲多少?若是老夫这一辈人必须走,那这以后啊,这苦木境之事就得你们接手咯。
也不知,你们扛不扛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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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这边,白夫人开出条件,让刘慧先去收拢逐风原上的离散妖族部落,说是要看看这妖圣之孙的实力。
结果刘慧和她的“氏族”,花了不到七天,就把整个逐风原除了六大妖城之外的区域都大致扫了一遍。
也不是全部打赢。
但总体来说,大部分遭遇战都胜了。
而刘慧本人,则一路挑战那些有名气的妖怪,靠着神通和蛮力,也在七天之中打响了自己的名头。
整个苦木境各地居住的狼妖部落,都有响应召唤的举动。尽管傻妖怪并未主动召唤,但她麾下的势力还是在与日俱增。
第七天傍晚的时候,刘慧带着一千名狼妖和她新收服的手下,重回青丘城,这一次傻妖怪的待遇明显提升了很多。
白夫人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她,就像是迎接一位新王的到来。
不过进了城之后,白夫人就告诉了刘慧接下来要做的事。
“什么?去憾地山?为什么呀?”
傻妖怪和白夫人坐在宽敞奢华的大步辇上,她缩在角落里,让自己离白夫人尽量远一些,又有些发憷的问到:
“不是说,打遍整个逐风原就好了吗?我都做到我答应的事了,你也该做到你说的那些事,其他妖帅们来了吗?
它们怎么说?”
“它们在观望。”
白夫人手里把玩着自己的狐妖面具,回头风情万种的瞥了一眼刘慧,那温柔妩媚的风情,让傻妖怪的心砰砰乱跳。
她感觉眼前的白夫人好漂亮,好温柔,好想在她怀里睡一觉...
“啪”
刘慧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让自己从那媚术中艰难脱离出来,她心知自己差点着了道,便闭上眼睛不去看这狐狸精。
这姿态让白夫人笑的前仰后合,这个坏心眼的妖怪,似乎就喜欢这样欺负刘慧这样的纯情小妖。她把这视为一种乐趣,而且乐在其中。
又慢悠悠的说:
“本来还是本夫人要和曾经的同僚们谈一谈,虽说大家都曾在啸风大王麾下做事,有几分旧情在,但毕竟各自划了地盘已两百年了。
这人心啊,就有些散。
再加上你那位老板确实有手段,凭空给你变出一支五万人的狼妖氏族,打的整个逐风原鸡飞狗跳。
你的速度太快了,快的超出本夫人的预料,让我的计划也出现了错漏。不过这不是什么坏事,这是大大的好事。”
狐狸精娇哼了一声,语气轻松的说:
“现在你麾下的军力加上我青丘城的战力,已可以轻松攻下任何一座妖城,那些妖帅们已有了想法,要尊你为新王。
但目前还差最后一样东西,你可知是什么?”
“知道。”
刘慧撇了撇嘴,闭着眼睛说:
“老板给我分析过,恶人铁山抽了我的疯血,让我这个妖圣之孙的身份没办法落实下来,很多曾经效忠我爷爷的大妖们都无法判定真假。
我还缺一份名正言顺。”
“聪明!”
白夫人捂嘴轻笑了一声,说:
“你家直系血亲都已死光了,要确定你身份,要么把老妖圣从镇魔塔救出来,亲口承认你是他孙女。
要么就要借外力。
麟主若是说话,自然是有分量的,但麟主一向和咱北境妖族不怎么亲密,所以就要借那憾地山大牛在北境的影响力用一用。
找它为你站台,只要它当众认你是啸风后裔,那接下来的一切事,都是顺理成章。
所以,你得随我去一趟憾地山。
再叫上你家老板一起,若还有大能前辈,最少也叫上为你撑场面。
那头大牛啊,是个混账性子,素来做事不用脑,就靠着那牛脾气四处做些混账之事,若不是你这事重要,本夫人才不想再去那破地方。”
八尾狐狸精哼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不爽之事,撇嘴说到:
“这次过去,定要给它一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