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憨,你!”
牛憨憨这会突然开口,语气流利低沉,还带着特有的厚重味道,丝毫不见之前那副失智的姿态,着实是把众人吓了一跳。
大师姐抬起战矛,就抵在憨憨脖颈上,她大喊到:
“你是谁!你把憨憨怎么了?”
“我是牛三生,也是你们口中的牛憨憨。”
憨憨并不在意脖颈上闪耀血红的魔枪,他刚才打出一记核爆拳,这会正是虚弱的时候,一边喘着气,一边往嘴里塞东西吃。
又看到了老江怪异的注视,这铁塔一样的家伙耸了耸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
“上次受伤,因祸得福,补了脑中伤势,便恢复神智记忆。也不是故意瞒你们到现在,只是我和三宝保守的那秘密,实在太过可怕。
平日里若敢泄露一丝,就要引来天诛地灭。”
憨憨说完,往嘴里塞了颗幽蓝宝丹的三宝也开口说道:
“西海上诸多苦海大战,通天山那两位要维持西海不碎,这会也是没空再管咱们这些细枝末节,便要趁着这天机晦暗之时,将那些密事说给你们听。”
“你们两之前认识?”
老江倒是没在憨憨恢复神智这件事上有太多纠结。
今天遇到的怪事已经足够多了,江老板的神经也被磨砺的足够粗大,不就是恢复理智了吗?
多大的事。
难道憨憨还能突然袭击,把自己脖子拧断不成?
他若真有坏心思,这一路上的机会多了去了,老江还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已证明憨憨对他并无恶意。
再说了,憨憨为他出生入死也不是一次两次,老江还欠着人家人情呢。
他更在意的,是三宝和憨憨之间的奇特关系。
“先去龙宫废墟,召唤刘楚和施妍过来。”
三宝咳嗽了几声,被身边徒弟如月送上符水,又在痛苦中一饮而尽,语气干涩的说:
“到地方了,我与你们慢慢说。”
“为何要去龙宫?那里都被炸成废墟了。”
大师姐皱着眉头说:
“莫非那里还有什么隐秘?”
“其实去除了墨霜山之外,任何一个有附属灵界的大宗门都行。”
三宝瞥了沉鱼一眼,解释到:
“但眼下这个情况,去龙宫是最方便的,那隐秘并不在龙宫之中,而是和龙宫麾下收藏的星阵灵界有关。”
“嗖”
老江听到这话,心里一动,也不再多问,以兽牙驾驭驺吾车,一闪消失在海面之上,由着灵宝车在空间裂隙中奔腾。
在一息之后,带着众人出现在避水宫的废墟之中。
这里被海眼颠覆时的魔气冲击的凄惨,又挨了颗墨家强化版核弹轰炸。
除了有龙宫阵法护持的零星建筑物残留之外,整个海床岩层几乎被夷为平地,周遭更是毫无生命气息。
远方那颠覆的大海眼还在冒出滚滚魔气,就像是海底火山不断喷发出的黑色烟瘴,这是非常要紧的事,本该立刻有人过来修复海眼,镇压魔气逸散。
但和此时西海上的大混乱相比,一个颠覆的海眼已经无足轻重。
该从罪渊逃出来的,都已经出来了。
那些还没出来的,肯定是被罪渊那边的镇压者挡了回去。
“去找龙宫的星阵阵盘,应是固定住的。”
三宝从纳戒中取出三个颜色漂亮的葫芦法宝,随手一丢,在水下撑起一道遮挡水流的大灵阵,将大半个龙宫废墟囊括其中。
又对身旁如月和憨憨说:
“能找到一个就行。”
老江也把手中兽牙丢给大师姐,打了个眼神,示意沉鱼去将分散于西海各处的刘楚和施妍,以及同门师兄弟们,用驺吾车带到此地。
至于那些被发了任务,这会正在西海各处那些追杀龙宫妖物的伊甸玩家们,现在是暂时顾不上他们了。
只能让中枢发布坐标,待战后让他们去天灾岛集合。
众人各自去做事,在原地只剩下了老江和三宝,还有一个躲在老江身后,正竭力安抚心神的小山怪石榴。
石榴这个胆小鬼!
平日就会吹牛,这会真遇到事就麻了爪,没出息的很。已经被层出不穷的事态吓坏了,这会完全就是一副六神无主的姿态。
“我是飞升者,这事你是知道的。牛三生和我一样,也是飞升者,而且我们来自同一个小灵界。”
在老江的注视中,三宝盘坐在眼前,一边调息灵气,一边对他说:
“那个世界自然不如苦木境灵气充盈,但界中之人,和苦木境生灵并无区别,也有修行传承,也有宗门分化。
一界生灵也有亿万,更有秩序,国家林立,百姓活的不算逍遥,但也不至于挣扎求生。
我在那一界里乃是正派修士,而牛三生是我们那边家喻户晓的‘魔君’,走的是杀伐之道,我两人曾并非友人,也有数次交战,欲置对方于死地。
那方世界唯一的问题,是灵气不够浓郁。
小灵界的天地法则亦不算高深,比红月界都不如,修行到存真境就已是极限,想要再行突破,就得‘飞升’。”
说到这个词,三宝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我和牛三生,并不是我们那世界的第一批‘飞升者’。
江师侄穿梭诸界,自然是知道各个世界之间时光大道不同,我们那边和苦木境的时光对比,是极为夸张的七比一。
墨家人五百年前寻遍星海时,也是去过我们那世界的,并且在那里留下过星阵阵盘。
只是苦木境的西海荡魔,让墨家人留下的所有阵盘都失效了,于是‘飞升仙界’在我们那里,就成为了一个持续三千多年的缥缈传说。
但如我和牛三生这样的修士,怎么甘愿一生都被困在存真境不得突破?
眼看着寿元将尽,为死中求活,我便和牛三生以及其他如我们一般的修士,在我们的世界里寻找三千年前‘仙人’们留下的星阵阵盘。
我们算是幸运,在一处海外山中,寻得了阵盘,又集了大伙之力,将体内灵力汇聚,把那阵盘开启。
就这样,我们在三千多年后,又一次‘飞升’到了苦木境。
那是近两百年前的事了。”
“然后呢?”
老江叼了根烟在嘴边,他似乎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便追问道:
“你们来到苦木境的时候,一定很欢喜,对吧?”
“那是当然。”
三宝呵呵一笑,捻着胡须说:
“当时大家从星门中走出,是落在东土与北境交汇之地的一处荒山中,感受到比我们世界强出百倍的灵气于此,大家都快乐疯了。
就连我与牛三生这样的多年仇敌,都在那一瞬放下仇恨,通力合作,想要在这‘无上仙界’里做出一番事业来。
我们也不止想着自己,大家伙在苦木境虽然只是小修士,但在故乡世界里,哪个不是仙君魔君?哪个没有宗门弟子?
我们便想着把那星阵长久激活,带更多弟子飞升到仙界修行。
不过,我们是把这事情想简单了。
在我们刚来到苦木境的第二天,就有仙盟中人找上门来,为我们解释了一番,又因为我们故乡世界和苦木境的渊源。
那些仙盟中人,便许诺说可以帮我们寻找好宗门修行...”
“等等!”
老江突然伸手打断了三宝的描述,他反问到:
“老王一直说,三宝长老你在仙盟高层有朋友,莫非就是?”
“嗯。”
三宝点了点头,这会也不再隐瞒,说:
“我那位‘朋友’,其实就是我故乡世界三千多年前飞升到苦木境的修士,在我们的世界里,也是如道祖一般名留青史的人物。
他乃是真正的天才,在苦木境这边修行五百多年,就已踏足苦海境,还成为了仙盟中的顶流人物。”
“苦海,顶流...唔,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老江咧嘴笑了笑,对三宝长老做了个“继续”的手势,长老也不多解释,又捻着胡须继续说道:
“我们被带着在苦木境四处游览,那真是看花了眼,也为自己能到仙界修行感觉到非常幸运。但大家毕竟所修之道不同,后面选宗门时,便生出了分歧。
牛三生是个暴躁性子,本就是炼体者,自然要选炼体宗门,便入了万兽宗。
他当年是个不折不扣的混球。
为了在万兽宗求得真传弟子身份,便带着一帮愿意随他的人,把我们手中通往故乡世界的阵盘,献给了万兽宗宗主铁山。
当时我虽心中懊恼他那样行事,但也没有多想,毕竟按照仙盟的规矩,这样有灵气的世界,本就是要分配给各大宗门管辖的。
我呢,我与万兽宗的修行方式不符。
当年也是个浪荡性子,和故乡人大吵一架之后,索性就去做了个散修,也不入宗门,游走苦木境人间,算是逍遥自在。
如此浪荡三十余年,又遇到了墨君邀请,便入了墨霜山。
然,就那么又过了六十年之后,某一日,牛三生突然派人找到了我,有是有大事与我商量。”
三宝长老长出了一口气。
他看着老江,说:
“我厌恶那人,本不想赴约,但牛三生却像是个改了个性子,一次邀请不成,便如牛皮糖一样死缠烂打,甚至写信恳求。
让我心中惊疑不定,便去赴约。
也是从他那里,我才知道了这苦木境中最大最黑暗的秘密。”
“长老莫要吊人胃口了。”
老江眨着眼睛,追问道:
“他到底求你做什么?”
“救世!”
三宝沉声说:
“牛三生与我见面时,我才发觉,他找到的不只是我,还有当年与我们一起飞升到苦木境的其他道友们。
各个宗门的都有,那俨然是一副要做大事的样子。
那时候牛三生已经是万兽宗驭兽大将,一身三十六变天罡决修的极为浑厚,是我们之中的最强者,亦是万兽宗铁山心腹弟子。
他告诉了我们一个可怕的消息,我们的故乡世界遭遇了末法天劫,一界灵气正在快速流失,那界域中几乎再无修行可能。
他要趁着末法天劫完全降临之前,把故乡世界里最后的一些修行者,接到苦木境来。
我当时心中也有疑惑。
以我们在苦木境修行八九十余年,在我们的世界里已过去五百多年,却少见有故乡后辈再飞升到苦木境。
听闻说故乡发生了末法天劫,这才了了心中疑惑。
然,这场天劫到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否则牛三生也不必偷偷摸摸的搞出这等救世之举。
我问他他也不说,只是暗中策划。
在筹备数个月之后,趁着铁山带宗门弟子外出对抗北境妖族,牛三生便带我们冲进万兽宗秘地,把通往我们世界的星阵阵盘,从万兽宗那里抢了出来。
但我们低估了仙盟的天下监视。
还没等我们逃出山门,铁山就独自返回,牛三生被他打成濒死,星阵也被拿了回去。若不是有墨君在暗中相助,我也要死在那一夜里。
从那之后,我便把那一夜之事藏在心底,除了墨君之外,我没有将它告知给任何人。
至于牛三生,一身根骨被废,留得一命已是幸运,为了防止他继续蛮干,我只能往他脑中放入一枚三生三劫丹,消去神智。
又把他丢入凤山矿里,距离墨霜山也不远,刚好可以照看几分,让我那多年敌手那么浑浑噩噩的活着。
虽然凄惨,但也比再丢了性命好。”
“长老你还是在卖关子!”
老江有些不满了,他说:
“你故乡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牛三生又为何要反叛宗门,抢回星阵,这些重要之事你分明就没说分毫。”
“不是我不说,而是我很难给你形容。”
三宝叹了口气,回望了一眼身后废墟,说:
“待他们找到龙宫星阵后,你与我进去一观,自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