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脸上的表情就跟大白天见了鬼一样,“什么?程国祥让你给我送军饷?”
熊楮墨苦笑一声,心中是万般无奈,“是啊!以家父和家兄的性命相威胁,让我这个瘸腿的小秀才千里迢迢的来给你送军饷。难道他就不怕事成之后我报复他吗?”
卢象升忍痛捂住伤口,额头冷汗直流,他一听熊楮墨是个瘸腿的秀才,还有亲人的性命捏在程阁老的手中,凭借混迹官场的经验和结合时局,对于程阁老的用意已经揣度的**不离十。
他的脸色煞白,上下牙齿咯咯直响,瞥了一眼熊楮墨,捂着肚子气喘吁吁地说道:“程国祥选你因为你腿伤有残疾根本无望与仕途,他就是致仕失去了手中的权利,凭借他的威望你也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熊楮墨特别不喜欢这种命运被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心里是一阵骂娘,他突然想起了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心惊胆战的问道:“程阁老会不会事成之后杀了我灭口?”
卢象升额头青筋暴露,看的出他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大量失血让他不时的产生一阵阵眩晕的感觉,若非坚强的意志早就再次昏死过去了。
“咳咳咳,放心,他能算明白这笔账,他不会杀人灭口的而是想牢牢地控制你,你活着的价值对他是最大的。只要圣上态度一明朗,明确主战,你就是最好的宣传材料,因为你是见证人,一个活着的证据。”
熊楮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他抬起头,满脸疑惑的问道:“那要是圣上不主战而是主和呢?”
卢象升想着那些战死的弟兄们一阵心痛,就是朝廷战和不定才让他们白白流血牺牲,苦笑道:“东林党不许圣上主和,天下士子也不许圣上主和,程国祥做的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早就看清了这一点。”
熊楮墨心中是万马奔腾,想着自己竟然被一个老头子给玩弄于鼓掌之间他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骂道:“辣块妈妈的,这个老狐狸,我拼死拼活的给他买了天下读书人的心,给他扬名立万了,可恶!卢督师,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卢象升喉头一甜,咽下一口鲜血,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强打着精神说道:“内阁首辅刘宇亮得罪了圣上,程国祥瞅准了时机要做内阁首辅。
他求的是名,流芳千古的名。他当内阁首辅比那些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会好一些。”
熊楮墨远在南京哪里会知道京城的消息,卢象升一解说他就想通其中的关节,程阁老这个老狐狸是在玩曲线救国呢。
“老狐狸知道自己正面竞争不过崇祯帝眼前的红得发紫的杨嗣昌,而杨嗣昌因为他爹杨鹤的原因又不待见东林党,啧啧,这个老狐狸,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呐!”
“你说……的……对……”
卢象升连点头的力气头没有了,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说道最后竟然趴在马上摇摇欲坠起来。
早就准备多时的熊楮墨连忙飞身下马,一把就托住了卢象升的身躯,“哎,他本来是一个瘦弱的书生,难为他了。”
巴特尔下马后搔了搔头,冲着昏死过去的卢象升努了努嘴,一头雾水的问道:“卢督师为什么不主和啊?”
熊楮墨弯腰把卢象升放在了一个平坦的地方,撇了撇嘴说道:“开什么玩笑,武将主和?皇帝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你信不信他前脚说完,后脚皇帝就能把他给宰喽?”
巴特尔听了咂舌不已,皱眉看着卢象升的伤情,冲着熊楮墨问道:“卢督师的伤情有些重啊,手臂上的箭簇还好处理一些,剩下那三枚离着胸口太近了,还有肚子上的刀伤,肠子都快流出来了,要不是盔甲他早就死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咦,你用烈酒洗手干什么?”
“怎么处理?就这么处理呗!”
熊楮墨心中道了一声卢督师得罪了,眼神之中没有一丝犹豫,伸手就把三枚箭簇给扣了出来,甩手扔到地上后,扯烂一件干净的衣服就按住了卢象升的伤口。
巴特尔被这生猛的一幕吓了一大跳,激动道:“就这用手抠?这么粗暴,你会害死卢督师的!!”
熊楮墨装模作样的往卢象升的伤口上擦了些止血药粉,冲着激动地巴特尔微微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巴特尔,我要说我是药神转世,你信不?”
巴特尔的眼睛瞪得比牛眼都大,张着嘴大声嚷道:“别吹了,要不是相信你的为人,如此对待卢督师我早就是砍断你的头颅了。上来就用手扣,就这还药神?开什么玩笑!”
熊楮墨早就借机完成了元气的输送,把自己的手从卢象升的气海穴上挪开,神秘的说道:“不信?你自己看!”
“看什么看?看流了多少血吗?”巴特尔将信将疑的挪开了包裹卢象升腹部那件浸满鲜血的衣服,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卢象升的腹部光滑如初,完美的如同婴儿的皮肤没有一丝疤痕。
巴特尔把熊楮墨惊为天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我的天呐,卢督师的肚子完好如初?!这怎么可能?!你难道真的是药神转世?!你只是什么神药?”
熊楮墨一脸的嘚瑟,他知道巴特尔对于神神鬼鬼向来是坚信不疑的,把手放在嘴边冲着他嘘了一声,“嘘,这个秘密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万万不要泄露天机,会遭天谴的。”
巴特尔一脸崇敬的冲着熊楮墨点了点头,拍着胸脯说道:“公子,你就放心吧,我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的,就是死也不会暴露你的身份的。”
卢象升轻咳一声悠悠醒了过来,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一脸茫然的问道:“到北京了?”
熊楮墨一副被你打败的样子,把水壶递给了卢象升,“卢督师,喝点水吧,还到北京了吗?此地距离你晕过去的地方足足有数十米,到北京还远着呢!”
巴特尔心痒难耐的望着地上慢悠悠喝水的卢象升,一脸猴急地说道:“卢督师,你难道就没发现有些什么不一样吗?比如你的身体……”
卢象升连忙活动了一下手脚,他惊愕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康复如初,就连身上的陈疾旧疴也一并康复。
可当看到右边胸膛的时候他发出一声尖啸,脸上的神情如同大白天见了鬼一样,“噌”的一下就从地上窜了起来。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他娘的是什么?”
巴特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卢象升的右边的胸膛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粉红色的纹身,喃喃道:“这……卢督师……这是头猪吧?穿裙子的猪?!”
卢象升双眼怒火直喷,他愤怒到了极点,饱读诗书的他实在接受不了身上突然出现纹身,手舞足蹈的咆哮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刚才究竟对我做了什么?这娘里娘气的东西,怎么能配得上我卢阎王的称号?!”
“对对对,卢阎王的外号,再不济也得是只下山猛虎嘛!”
熊楮墨心慌意乱,做贼心虚的看了一眼卢象升胸口小一号的小猪佩奇,他敢肯定这纹身是铁钉跟他有关的,至于什么关系他现在理不清楚。
他连忙装出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指着卢象升胸口上的小猪佩奇胡扯道:“哎呀,卢督师,此乃一头神物啊!就是它加速了你身体的康复,这预示着你以后就是一位社会人了啊,恭喜恭喜!
家父和家兄还在饱受牢狱之灾,还望督师体谅,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也好让他们早日重见光明。”
卢象升满脸的愤恨,他一时半会也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了一眼日头,发现自己也就晕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箭簇上的鲜血都还没有完全凝固,熊楮墨二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他纹这么一头颜色这么正的穿裙子的猪。
他眼神怪异的望着熊楮墨二人,咬牙切齿的就要飞身上马,“走!”
“督师,且慢!”熊楮墨从包裹里找出一身女儿的装束,颤颤巍巍的递到了卢象升的面前,忐忑不安的说道:“卢督师,这事马大姐给您量身定做的一身女装,一路上少不了官家的盘查,用来避免麻烦的。要不,您……穿上?”
卢象升的肺都气炸了,这要是传将出去他颜面何存,怒道:“身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娘里娘气的纹身不说,如今竟然还要我男扮女装?是可忍孰不可忍!”
熊楮墨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如今也只有用卢象升与马冬梅之间的旧情来压制他了,捧着衣服战战兢兢地说道:“卢督师,马大姐说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去京城营救父兄不假,可您就不想亲耳听听朝廷和民间对您的议论?”
卢象升被熊楮墨说中了心事,他最看重的就是名节,他还真想借机去听听朝廷对自己是如何盖棺定论的。
他的脸上阴晴不定,眉头一皱双全攥得咯咯直响,思前想后后长叹一口气,一把从熊楮墨的手中扯过衣服,狠狠地瞪视了二人一眼,威胁道:“你们要是说出去,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宰了你们!”
熊楮墨和巴特尔心中憋着笑,连连点头,望着卢象升向着背人的地方去换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