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常服的上元县知县孙梧藤端端正正的坐在官帽椅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昂首挺胸站立在自己眼前的熊楮墨。
身上的衣服不合身甚至洗的泛白,却干净利索,让人生不出丝毫的厌恶感,俊朗的五官让人看了心里舒坦,尤其是那股子藏在笑容之下的倔强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孙梧藤从熊楮墨的眼里看不到一丝面对官员时的惶恐和不安,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年纪轻轻的熊楮墨竟然是个秀才,还是个案首。
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熊楮墨的瘸腿,若非如此这前途不可限量的后生他提携定了,到时候要是能连中三元也是士林一番佳话。
熊楮墨迅速的扫了一眼四十左右的孙梧藤,虽然不畏官可初次见面长久盯着一个人看显得特别的不礼貌。
孙梧藤对熊楮墨的表现相当的满意,可他并没有丝毫要赐座的意思,眼光如同两柄利剑扫向熊楮墨,板着脸说道:“拜帖我看了,情况我也了解了,事情我也可以办,那么本官为什么要帮你。”
熊楮墨暗自揣度郑九炯和孙梧藤不合十之**是因为升迁的问题,二人处在同一平台,谁能升迁就看谁的政绩漂亮,所以他断定孙梧藤现在最缺的就是政绩。
他双眼炯炯有神,抬起头直视孙梧藤的目光,不亢不卑的说道:“我喜欢等价交换,作为大人救人的回报我会替大人铲除黑虎帮。”
孙梧藤闻言狂笑不止,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哈哈哈,好狂妄的后生,我是该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说你不知死活呢?”
说着他突然把脸一板,语气冰冷无比,“黑虎帮盘踞在金陵城中数十载,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要是能将其一举歼灭还用等到本县的任上?撼山易,憾黑虎帮难!
你难道不知晓当年打行掌掴巡抚翁大立引发暴动的事情吗?你这是想要本知县的命呐!”
熊楮墨笑着摇了摇头,“危险与机遇并存,黑虎帮是颗一触即炸的危雷不假,可他跟是一块送到大人嘴边的肥肉,它是大人升迁最好的垫脚石。
大人想想巡抚都做不到的事情,知县做到了,到时候美誉有了,百姓夸奖之余少不了送几把万民伞的,上峰对于这样的干将还不是青睐有加?
开局就是功成名就,西北大片的匪患那就是大人大展拳脚之处,相信大人也不想一直困在这小小的上元县城之中吧?!”
熊楮墨这番话算是说到了孙梧藤的心中,他一直想有番作为,可奈何自己不是东林党人,朝里没人根本是升迁无望。
他面色渐渐变得舒缓起来,“说说你的想法!”
熊楮墨知道孙梧藤心动了,咬牙切齿的说道:“找一个机会,把这帮杂碎全部杀掉,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
孙梧藤听了心底发麻,“什么机会?”
熊楮墨也是被三番两次的追杀惹急了,决计要解决黑虎帮,“上元节,我打听过每年上元节他们都会举行帮派大会,全员到齐。”
一片云彩挡住了太阳,孙梧藤心中飞快算计着得失,黑虎帮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渐渐超出了官府的控制范围,上元县那几名吃干饭的衙役早就对付不了他们,已然有了失控的苗头,出事是早晚的事情。
片刻后他拍案而起,走到熊楮墨的面前咄咄逼人的问道:“好!上元县衙门不出面,不派一个衙役,总之这件事情不能跟衙门扯上关系,你敢答应吗?”
熊楮墨没有半点儿犹豫,伸出右手,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答应,大人不用管我用什么方法,成了功劳是大人的,办砸了锅我来背。”
孙梧藤伸出右手击掌为誓,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响彻整个后衙,眼中寒光闪闪,“一言为定,只要你能除掉黑虎帮就是把上元县衙给拆了也行。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若是有第三个人知晓我杀你全家。
你回去等着,我这便去黑虎帮周旋,保证你的丫鬟性命无虞,一有消息我便通知与你。”
熊楮墨拱手抱拳,“有劳孙大人了,我这便回火神庙等信儿。”
火神庙,熊楮墨坐在新搭建的窝棚之中得知在他去上元县衙面见孙梧藤的时候,江宁知县郑九炯派何西州带领衙役来走过过场了。
作为维护地方治安的何西州非但不尽力破案,反而恐吓众人不要闹事,并威逼他们放人,摆明了要压下此事。
众人义愤填膺,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放了那几个车夫。
不过马冬梅料到会有此招多留了一个心眼,早就悄悄地让奥观海把黑虎帮帮主王老虎的妹夫给转移到他处了。
何西州领着一班衙役折腾半天也没能找到人,马冬梅一行人本来就占理贸然抓人是不行的,当他得知熊楮墨依旧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的时候,撂下一番狠话后,连忙找了个由头押着黑虎帮的车夫回衙门商量对策去了。
一个时辰后,为了掩人耳目,惴惴不安的熊楮墨被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在城里七饶八绕连着转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停在了上元县署衙的后门。
孙梧藤早就派遣心腹在后门等候多时,熊楮墨一下马车便被他悄无声息的引领进了上元县后衙。
一身疲惫的孙梧藤开门见山,“那位磕长头的白姑娘已经被我给请进了县衙,暂时安全的很,但是依照规矩你无法同她见面。”
听到白露已经脱离虎口,熊楮墨悬着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长舒一口气,抱拳说道:“多谢大人!黑虎帮的要求是什么?”
孙梧藤眯着眼精光直射,他感觉自己低估熊楮墨了,“你很聪明,王老虎要跟你比试一番,文斗或者武斗。输者放人,任凭赢方处置,包括性命。”
熊楮墨就知道事情不会是放了王老虎的妹夫那么简单,“大人,文斗怎么斗,武斗又怎么讲?”
孙梧藤捋了捋胡须,眉头只皱,无论是哪一种都对熊楮墨不利,忧心忡忡的说道:“文斗又称智斗,黑虎帮任出三题,解谜、出对子、作诗、作词……总之不动手就行。
武斗就简单了,双方签下生死状,在城外找块地方开打,生死有命。
黑虎帮摆明了吃定了你,他们让你选。”
熊楮墨咬牙切齿,说是让他选课他根本就没得选。黑虎帮财力雄厚,文斗,什么难题怪题想不出来。对方是金陵城的活力团体,摆在明面上的武斗自己压根就没有丝毫的胜算,一个杀手孔宁就有可能秒杀自己。
“我选文斗!可是我家白露的安危如何保证?”
“好!”孙梧藤在考虑是不是因为实在太想除掉黑虎帮这个祸害,才会一时冲动答应熊楮墨的请求,他摇了摇头,“比试定在三天之后,安全你尽管放心,在结果出来之前白露姑娘会一直住在上元县衙之中,本官会好吃好喝的伺候她。不过若是败了,哎,你好自为之吧。”
他总觉得此事过于鲁莽,心中暗自后悔不已,自己怎么会如此草率的答应一个毛头小子呢。
熊楮墨看出孙梧藤对自己不抱希望他也不说破,深施一礼,“那就有劳大人了,我这便回去准备去了。”
离开上元县衙,当熊楮墨回到火神庙的时候,江宁打虎英雄小秀才熊楮墨要与上元黑虎帮比试的消息已经是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大街小巷,茶楼酒肆,男女老幼议论纷纷,就连那些城中的士子们也是兴奋不已。
包括黑虎帮控制下的宝局在内,金陵城的大小宝局闻风而动,纷纷开出了盘口。
不过貌似全城的人都特别不看好熊楮墨,黑虎帮盘踞金陵城数十载根深叶茂,控制着上元县所有的渡口、码头和赌场,并且近年触角还渐渐地伸向了江宁境内,大有鲸吞整座金陵城的气势。
黑虎帮宝局嚣张的开出了熊楮墨一赔七的高赔率,黑虎帮一赔一。江宁境内的宝局略微顾及同乡颜面给了个一赔五,黑虎帮的赔率依旧是一赔一。
熊楮墨从王破瓢的嘴中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轻轻一笑,别人投进去的可是真金白银,自己凭什么要求别人往坑里跳。
看着在场的众人虽然已经穿上了王破瓢买来的旧衣服,可奥观海、王破瓢和马冬梅身上的衣服实在是有些单薄。
他从怀里掏出透明的二锅头空瓶子递给了奥观海,古人虽然能制造玻璃,可透明度如此高的玻璃估计少有,“老奥,这东西应该值些钱,麻烦你把这东西送到当铺里当掉买些衣服。要是再有富余,就给大家买些吃食吧!”
原本是废墟的地方已经被太监们清理的一干二净,在原来的地基之上搭起了一溜窝棚,四周虽然是用芦苇编织的草帘,不过好在线扎的密实挨个三天两天的没事。
“但愿三日之后的比试自己所学能扭转乾坤。”
熊楮墨双手插在衣袖之中,望着眼前的篝火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