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怎样说服刘冰蕊,张笑没有太在意。倒不是他对妻子的感情有所淡漠,而是知道她在面对大事上会有什么样的心理。
流求郡王府中的小亭自然是晚上休闲纳凉的好去处,刘冰蕊坐在亭中,身上的鹅黄色稠衣被夜风轻轻带起,脸上细腻的肌肤被皎洁的月色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手持洞箫,呜呜咽咽的吹奏着。眼前这样一幅月下美人吹箫的情景,让浑身没有一丝雅骨的张笑也不免有些熏熏然。
“小冰儿,你吹箫的本领似乎又长进了些,我可是越来越有耳福了。”
刘冰蕊用丝巾轻轻拭了下洞箫,抬头用纯净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笑哥,我已经听婉儿说了,大宋公主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好了。”
妻子率先把这个让张笑尴尬的话题抛出来,让他感到很狼狈,同时他也很清楚的体会到妻子的不满。
“咳咳!这个,小冰儿,咱们夫妻一体,我也不想瞒你。这个大宋公主我是没什么兴趣,但娶她的确会给流求带来莫大的好处。”
张笑说这句话时,脸上微微有些发热。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当着妻子的面,向她正义凛然的诉说再娶的好处。
“笑哥,这些事我是不懂的,只要对国事有好处,你…你自己看吧!”
刘冰蕊虽然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她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凄然。她当然知道,这次来的敌人有怎样的实力。
“小冰儿,你应该知道我的,唉!这次是没办法了。但以后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了,而且我对你的心意一直都没有改变,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什么?”刘冰蕊明显被张笑这句话引开了思路,她的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临死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你。”
张笑说这句话时脸上的庄重让妻子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你傻了啊!那时我早就老了。那时...也许我早就不在了。”
“不会的,你在我心里是怎么也不会老的。再说我这人软弱的紧,一定不会死在你后面的。要是当真你先不行,我肯定也活不了。”
张笑这几句拼凑了后世经典桥段的甜言蜜语,一下就击中了妻子脆弱的心。
“笑哥,有你这样的话,我怎么都值了。那个大宋公主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好了,只要你能对我好,哪怕让她做正室都行。”
“我的老婆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只会是你一个人,大宋公主嘛!为了天朝上国的颜面,给她个平妻的称号,你看如何?”
张笑的这个问题当然得到了妻子领他满意的回答,在这个时候,刘冰蕊根本不想有任何事来打扰她的幸福。
晚上搂着欢愉后沉沉进入梦乡的妻子,张笑却怎样也睡不着。他感觉自己的心口似乎堵了块什么东西似的,很是烦躁。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注重起现实利益来的?为什么会对再娶一个老婆如此轻易的接受?难道我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时代?”
他心中的疑问没有得到答案,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妻子在自己怀中甜蜜的睡姿,张笑心里突然酸了一下。
“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爱护你。这次只是个意外,只是我想让这个国家强盛起来,不得以才答应的意外,是为了让咱们的子孙不走入那个残酷的轮回的意外。”
张笑最后用这样的一个大义凛然的借口,让自己的心里暂时得到了平静。
王安石的工作效率很高,大宋帝国和流求的和谈在皆大欢喜中完成。
中间的小插曲是吕惠卿,这个挑动流求内乱的家伙跑到天朝使节驻跸的驿馆,向老朋友王安石哭诉了自己在流求的危险处境。
王安石自然不能看着大宋的精英士大夫,在异乡丧命。他用强硬的外交手段,得到了不追究吕惠卿的许可。
最后签订的条款,让张笑感到很熟悉。他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发现黄祈风使用了后世鸦片贩子的那一套做法。
双方主要的条款有六条:
一、大宋和流求从臣属变成“翁婿之国”,双方百姓各往他国者,必受该国保佑身家安全。双方官府不得阻扰两国百姓正常的商业流动。
二、大宋开广州、明州、杭州、泉州、登州,和流求进行“五口通商”,流求可派领事、管事等官方外交代表,设驻于这五个港口城市。(张笑原本属意后世的青岛,但这个地方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名气,“流求商人”们在帝国北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港口,他只好同意以这个当时现成的港口代替。)
三、大宋将两浙路松江口一片无人的荒地作为公主的陪嫁,交给公主的丈夫管理。(原本黄祈风想得到长江上的某处,最好是流求军队现在驻扎和建设了一番的江阴,但大宋朝廷在这个问题上毫不让步,最后只好要了这个地方作为流求商社在大宋境内的总部。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个被水师参军司看中的良港是后世的上海)
四、大宋皇帝给公主三十万两白银的嫁妆,当然这笔钱也先交给姑爷打理。
五、流求人在大宋被囚禁者,全部释放。凡因与流求有关,或在茶叶战争中与流求事被监禁者,亦全部释放。
六、议定税则并规定流求货物,自在某港按例纳税后,即准由流求商人遍运大宋,而路所经过税关,不得加重税。
这些条款大部分是流求使节早早和大宋朝廷敲定下来的,这让王安石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但不管怎么说,这样一个丧权辱国的条约还是让他憋闷不已。
以他的见识,自然能看出张笑这个商人君王的用心。
流求的商品在此后会如潮水般的涌入大宋,而大宋的经济命脉在这样的情况下,会被流求牢牢把持着。
想象着这个条约的后果,王安石越发对汴京城中尸位素餐的大佬们不满。但在这个时候,他毫无能力去改变什么。
大宋使节在和流求国相敲定了这个条约的各种细节后,王安石在时隔六年后终于又见到了张笑。
流求郡王在自己的王府里,设宴招待了老丈人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