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饭后,又像往常一样,我、六指和mimi坐在我家堂屋前扯谈,这似乎成了我们每天的功课。
mimi、六指尽管和我的关系都很铁,但他们两人天生似乎就不对付,一见面就是拗嘴劲。
六指自从那次时间后,变得和鲁迅小说中的祥林嫂一样,见人就要讲一次他的故事,那天也不例外,一来就开始侃他那次神奇的经历,完了还不忘了说:“老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本少爷能从那样的灾难中逃出生天,能放茅放去一场劫难,说明我是天生的福将。”
我和mimi都知道这小子就一猪头,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转弯,但在这件事上,他肯定撒了谎。
你要知道那时候农村的小男孩十一、二岁还赤裸着全身捉鱼摸虾、在外面玩撒,大小便也很少去避讳别人。六指如果是放茅,完全不会爬到那么高的山崖上,以他的性格,他会就在你前面脱裤拉稀,巴不得把你臭翻、臭死。
我们都想知道那天六指到底是为了什么爬到了对面的山崖上,但这小子虽说懵懵懂懂,在那样的形势下,他还是知道点厉害的;要他说实话很难,来硬的又不行,我和mimi两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虽说我们三人从小就都在练习罗家形意拳,但他天生个大,而且是有名的拼命三郎,打架我和mimi都忌讳他三分。我心里盘算着如何让这小子实话实说,最后灵机一动,知道他最是讲义气,原后反应又慢那么半拍,于是决定做个套让他自己钻进来,于是就说:“六指,你说我、mimi和你三人算不算好友?”
六指想都不想说道:“天少,那不是讲多话?我们三人那是可以穿一条裤子的生死哥们。”
mimi心中早就明白我要说什么,于是接口道:“那你还骗我们?”
六指立即就脸红脖子粗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我……。”当下就要举手向天发誓,但话说了一半突然知道被我们带了笼子,下面的毒誓就顺口咽了下去。
mimi道:“怎么了?不敢发誓,那就说明你确实有事瞒了我们,你不交代就冒得朋友做,你现在坦白了,我和天少还可以网开一面。”
我在旁边敲着边鼓:“六指,我们可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你老实交代那天你上山崖去干什么,我们既往不咎,否则你看着办!我们哥们的关系到这里为止。况且你讲出来我们又不会和外人说,你怕么子吧?”
六指知道无法搪塞,而他最怕的就是被我们断了关系。因为平时有什么事都是他冲锋陷阵,很多同学都挨过他的拳头,所以在学校几乎就我们两个朋友;而且这小子又特不爱读书,平时考试都是因为有我们才能勉强及格。一听我们异口同声以后没得玩,连忙做了老实交代。
原来六指由于正在长身体,连日体力劳动已相当疲累。那天到了工地点过卯,他知道工地人多,谁都不会怎么注意他,他偷偷爬到山崖上去准备睡一觉,哪知道刚爬上去就出了那事。
mimi一听,好小子,你平常无法无天,今天有把柄落到了我的手上,于是道:“六指,你也有今天,听好了,以后我指东你不得向西,每天上下学,我和天少的书包都由你背,否则,我明天就告诉老师去。”
六指一听说:“你敢,你如果说了我弄死你这小蹄子,……。”
我一听就知道他们会争个没完没了,就想转换一个话题,就问道:“六指,你说那塌出来的洞里原来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六指几乎毫不犹豫地说:“那还要说吗?那就是一蛟龙洞。我爷爷说了,我们这一带是一块风水宝地,所以地下就有龙在这里守着,这也就是说这块风水宝地上的人将来都会有大造化。我命这么硬,我爷爷讲我将来当个把军长那是没问题的。”
我那时候都十三、四岁的人了,听那些鬼、龙的传说听得多,但终究还是不信,就说:“屁话,你爷爷说是龙就有龙,你爷爷看到过龙了?”
“你还真别说,我爷爷说这世界上肯定有龙,只是我们这些凡人见不到而已。”六指非常肯定地说道。
mimi知道六指爱瞎吹,就说:“你又胡讲,哪个都晓得你十句里有十一句是假的。明天你爷爷来了我就要问他,看看是不是你又在吹牛。”
“我吹牛,明天我带我爷爷来讲给你听,吓死你!”
第二天,六指还真就早早的拖着他爷爷来到我家,硬要他爷爷将关于龙的故事讲给我们听。
四猫爷是我家的常客,本就是比较爱吹的一位。晚上没事的时候,四猫爷总是坐在我家和我爷爷侃个没完没了。今天他也拗不过六指,坐下来给我们吹关于龙的故事。
四猫爷在家排行第四,年轻的时候据说喜好到别人家窗外听个壁角(别人的悄悄话)什么的,经常半夜还在外溜达,故人们送他一个外号:“四猫”,我们晚辈见到他都叫他“四猫爷”。
四猫爷在民国初年的时候,也就二十来岁。那时候国内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我的家乡也不例外。由于年年的天灾人祸,很多人都不得不铤而走险;四猫爷由于家中一无田地,二来家中兄弟姊妹众多,一直以来靠租种地主的田地养家糊口,那一年由于长期干旱,地里没了收成,一下子就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
正在全家人都为将来的生计发愁之时,他家的一位远在江西姨表兄弟黑八的到来,解了他家的燃眉之急。
四猫爷早就听说他这位表兄弟黑八一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具体是打家窃舍,还是挖坟盗墓并不是太清楚。
但远来是客,就算是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到左邻右舍家里借些钱物来招待这位远方的表弟。
这么多年不见,表弟黑八似乎混的相当不错。首先,表弟黑八带来了很多四猫爷家从来没有见过的点心礼物,最关键的是黑八还从怀里掏出十几个袁大头递给四猫爷父亲,说是代表家中老父老母的一点心意。这可是四猫爷家干大半年都不可能得到的收入,而且现在正是火烧眉毛的时候,有了这十几个袁大头,全家人自是喜出望外。
在饭桌之上酒酣耳热之时,黑八又将这次造访的缘由详细对四猫爷的父母说了一遍。黑八虽说没有进过几天学堂,但一直混迹于江湖,能说会道:首先是说家里的老父老母由于年事已高,非常挂念远在他方的姐姐姐夫,但由于自己腿脚不甚方便,无法亲自拜访,恰逢儿子这次到湖南办事,故安排其代为问候;另外,黑八还说现在和朋友一起倒腾生意,有几个老主顾是湖南人,不得不来亲自打点,现在正逢乱世,生意难做;经常从江西跑到湖南也不方便,这样才想起表哥,看是否能代为照顾湖南这边的一些主顾,当然,酬劳方面自是也会特别考虑。
四猫爷父母听到有如此好事,又看到自己侄儿出手大方,自是喜不自禁。但四猫爷心中明白:自己这位表弟心无点墨,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正当生意在湖南,这么大老远跑到家来肯定不可能是什么好事。但一来父母年事已高,恐其当心;二来现在生活维艰,并没有什么正道的事情用来维持生计,心想即算是邀自己干些打家窃舍,挖坟盗墓之事,肯怕也要昧一回良心。故酒桌之上也不多说,只顾与这位表弟闲扯七八,闷头喝酒。
果不其然,表弟黑八在饭后就拉着表哥四猫爷说要谈些生意上的事,进入四猫爷家的偏房并和盘托出了此次到来的老底。
黑八的家在江西永新的一个老山村。由于村里人大部分都姓郭,故知道的人都习惯叫这个村郭家坳。黑八十几岁就和同村一伙人一起讨地下生活,说穿了就是“倒斗”。他们的头领也就是带头大哥就是郭家坳的郭姓族长号称“郭大炮”的郭大炮爷。
这郭大炮爷据说一声大吼可以声闻十里,很有当年《三国演义》中莽张飞一声大吼吓退曹操百万大军的气势;而且其貌也酷似张飞:满脸虬髯,全身肌肉虬节,力大无比。
他们一伙十来个人,从来遵循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只在外省或较远的地方做这些营生,故邻近的人虽知道他们做的不是正当营生,但并不十分清楚他们的底细。
前段时间,他们在山西做那买卖时,遇到一个西周古墓,进入后由于触发机关,十一个人最后只逃出带头大哥郭大炮爷和黑八,郭大炮爷的两个儿子都折在了这坑中。当时,郭大炮爷已是奄奄一息,黑八也是血糊血海,不但左臂骨折,而且左手三个指头也活生生的被压掉。
郭大炮爷可能明白自己这次难逃劫数,在奄奄一息之际,强撑着交代黑八:自己如有不幸,请将其烧化并将骨灰带回老家安葬;另外,告诉黑八,在其家后的山中有一密处藏有一木匣,为历代郭家族长之物,请代为取出交给其婆娘。并一再嘱咐任何人不得打开,只能交给下一届族长。最后,还要求黑八发毒誓:“如果取出木匣之后私自打开或据为己有,将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就在黑八要按带头大哥之言举手指天发誓时,郭大炮爷已油尽灯枯而死。
黑八在附近找了两根树枝当做夹棍,将自己左手骨折处固定,拿了一把盒子炮插在腰上,并把郭大炮爷盒子炮和子弹全部拿了,收拾了一些必要之物打成一个包袱,也顾不得折在坑中的伙计,一刻不停地背起自己的带头大哥的尸体向更深的山里夺路而逃。因为他知道,这些古墓时刻有人觊觎,再呆在这里已经非常危险。黑八躲在山里调息了几天,并焚化了郭大炮爷,把骨灰一并打在包袱里,估计外边风头已过,收拾了一下自己,绕道出了大山,回到家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到家后他把参与这次行动的相关的家属偷偷召集起来,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并说自己当时确实无法顾及其他人,带回带头大哥的骨灰也是冒了天大的风险。家属们看到黑八本人也受伤不轻,而且知道地下营生本来就是刀头舔血的买卖,今天不知道明天,无话可说,只得忍气吞声。当晚,大家就对好口径,对外声称遇到兵祸,折了几个人,幸得黑八带着郭大炮爷骨灰逃回,已是万幸。并开始替郭大炮爷张罗法事,并超度其他故去者的亡灵,这节按下不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