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可真是——”喜鹊儿狠狠摔了个杯子, 又舍不得说廖纪安, “她可真是不要脸!”
话虽如此, 不过她眼里的羡慕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若是廖将军肯给她牵马,她恨不得绕着京城转一圈, 叫全天下人都知道。
继王妃皱了皱眉头, 屋里丫鬟鱼贯而出。施妈妈用帕子垫了手,一片片的把碎瓷器都捡了起来。
“好了, ”继王妃把喜鹊儿拉在自己怀里,“你生气摔杯子做什么?这都是咱们的东西,下回摔别人的去。”
喜鹊儿眼圈一下子红了, 她瞪了继王妃一眼, “您不帮着我, 你还——”说着就要哭的样子。
继王妃脸色一沉, 道:“将军来了,王爷肯定是要留饭的——”她看了看喜鹊儿裙摆上的茶叶, 还有深色的水渍,“你是要跟我在这儿撒气,还是赶紧去给王爷问安。”
喜鹊儿一下子跳了起来, 大叫着伺候她穿衣裳的丫鬟的名字, 往自己屋里去了。
继王妃敲了敲太阳穴, “自打那个不省心的回来,这一出又一出的事儿,我这头就没一天不疼。”
施妈妈小心走到她身后, 给继王妃按摩起来。
“我就不明白了!”继王妃又咬牙切齿起来,“府里原先不管是谁生事儿,管他是伺候过主子的老人,还是新进来的新人,王爷都是先各打三十大板,然后在追究过错,怎么搁她身上就算了呢?”
还能为什么?她跟先王妃一个样,王爷打心眼里喜欢她,怕是也不觉得她多事儿,恨不得天天有事儿才好。
施妈妈虽然这么想,但是却不敢这么说,除非她不要命了。
只是虽然不好说的这么直接,还是能隐晦的提醒提醒的,“兴许是她才回来,王爷看见新鲜,咱们府上这么死气沉沉的过了多少年了?也就这么一阵儿了。”
继王妃眼睛半睁半闭的,嗯了一声,又道:“我也是这么想,不然干嘛总避着她,可是——”
可是什么,继王妃没说,施妈妈等了片刻,又试探道:“总归她是要嫁出去的,您才是王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咱们现在不过暂避锋芒而已。”
这话施妈妈跟继王妃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不过效果是越来越差,到了现在,继王妃听见这话反而越发的生气了。
她狠狠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上的镯子又带倒一个杯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嫁出去?”继王妃生气归生气,不过还是压低着声音说话,“照现在这架势,她能嫁到哪儿去!除了廖家还有谁!”
施妈妈忙上前扶住继王妃,她是知道继王妃一直想把喜鹊儿嫁去廖家的。
一般来说文官跟武官是不太接亲的,一个是互相看不起,二来虽然戏文里头总说什么文武双全珠帘合璧之类的,但是实际上若真是这么成亲,皇帝第一个不答应。
所以基本上都是文官在自己的小圈圈里玩,武官,尤其是品级高的武官,家里娶得多半都是功勋贵族之后。
若是没有郡主,继王妃这主意说不定真能成,皇帝也要拉拢廖纪安不是?与其让别人家的姑娘嫁过去,不如用自己家的姑娘。
可是现在忽然又冒出来一个郡主……廖将军还对她有意……施妈妈劝了这两句,也不敢再往下说了。
总之自打这郡主回来,继王妃想办的事情就没一样顺利的。
她头疼的闭了闭眼睛,“得想个折儿,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喜鹊儿已经到了前头饭厅。
再怎么说将军也是外男,不太好进去里头,他能去的地方,就是王爷的外书房,世子的外书房,再加上外头的饭厅了。
世子的外书房喜鹊儿不敢去,王爷的外书房就更不用说了……不如先去饭厅看看。
不过她这才进去院子,就叫她看见瞠目结舌的一幕。
玖荷跟廖将军两个面对面站着,两人都在笑。
“姐姐!”喜鹊儿大叫一声,跑了过去,又装模作样的躲在玖荷身后,故作天真探个头出来,小声叫道:“将军来了。”
玖荷止不住的冷笑,这一幕除了叫她回忆起“喜姨娘”来,还能有什么别的用途不成?
她一把抓着喜鹊儿的手腕,将人拖了出来,“若是想跟将军说话,就好好的站直了说!”
喜鹊儿只觉得血都涌上头了,她一点没克制,故意让这个劲儿全散发出来,红着眼圈又叫了一声“姐姐”。
玖荷忽然觉得很是无趣,她道:“你慢慢说。”说完头一扭就走了。
喜鹊儿心里止不住的喜悦,她总算是找到对付玖荷的法子了,这么下去……她这古怪的脾气,不爱护幼妹——廖将军两个妹妹,还有个跟她一般大,没及笄呢,喜鹊儿冷笑一声,又抬头去看廖将军。
“姐姐这是怎么了?”
可是廖将军一点没吃她这一套,脚步一抬就跟着玖荷去了。喜鹊儿这一句话说完,她眼里也就只剩下廖将军的背影了。
这回是真气到了,喜鹊儿狠狠地跺脚,“我跟你没完!”
“才说到古法蒸鲥鱼呢,你怎么就走了?”廖纪安不过三五步就赶上玖荷,言语神态里仿佛就没喜鹊儿这个人,一副拿玖荷没办法的样子。
玖荷瞥了他一眼,廖纪安又道:“我可是秋天才回来的,鲥鱼四五月份上供,现在这个季节,也就是宫里还有王府才有了。”
玖荷不由得笑了,“我不过说一说,你若是真想吃鱼,不如叫人去护城河里钓两条,也好吃新鲜的。那鲥鱼一路用冰护着,搁到现在都死了半年了,怎么突然想起吃这个?”
廖纪安看着她不说话,玖荷没憋住自己先笑了,“好了,是我先提起的。一会叫人给你做去。”
廖纪安送她回来,玖荷想着要留人吃饭,所以去给王爷问安之前先顺路去吩咐一声,方才看见喜鹊儿一气之下先出来,不过脚下步子却没乱,还是朝着睿王爷的外书房来了。
“快去给王爷问安。”玖荷在外头就停下脚步了。
廖纪安今天这一身戎装,尤其是行走间铠甲的声响……真的是直接戳到了她心里,这么一上一下的荡着,有点心惊胆战却又有点叫人上瘾。
“你不一起去?”廖纪安有点疑惑道。
玖荷虽然是想看看他的背影,不过话却不能这么说,她有点羞涩的头一偏,胡乱找了个借口,“咱俩不能一块进去,小心王爷生气。”
这一天玖荷反常的地方太多了,不过廖纪安很是喜欢,便故意摇头叹息又笑道:“你这不是掩耳盗铃?”
玖荷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狠狠瞪他一眼,二话不说就先进去了。
廖纪安盯着她的背影略有失神,过了片刻才抬起脚步跟上。
快到吃饭的点儿,睿王爷也没什么事,手上端着茶杯,站在窗户边上,有点伤春悲秋的看着外头的枯树枝子,叹息道:“又是一年啊……”
只是看着玖荷跟廖纪安一起进来,他心头那点忧愁立即就烟消云散了。
睿王爷上下打量着廖纪安,“廖将军今天可真是——穿了这么一身,真是隆重。”言语间很是拿腔作调。
原本在外头还看不出来,可是进到屋里,廖纪安这一身就太过突出了。
他原本就高大魁梧,铠甲上身之后整个人越发的厚重了,站在屋里似乎伸一伸手就能够到房檐,随便站一站就能把路都堵上。
廖纪安倒是没说什么,玖荷觉得脸上有点烧,这一身分明是她叫留着的。
“他今天在宫里轮值呢。”玖荷道:“只是穿这一身也不好吃饭,我去找哥哥去,叫他寻两件衣裳给你换。”
说完也不等两人开口,她又急匆匆的出去了。到外头冷风一吹,她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多烧。
不过她走了之后,屋里的气氛就不怎么好了。
一个睿王爷,一个廖将军,两人算得上是相顾无言了。
当然问安还是问了的,只是走完访客上门礼节性的这一套程序,两人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廖纪安穿着铠甲,坐在椅子上跟雕塑一样笔直,他本就长了一张正儿八经的脸,配上这一身,叫睿王爷看了有点不快。
上老丈人家里还这么拿腔作调的?这是要娶人姑娘的态度么?
睿王爷心里腹诽两句,不过面上还是和蔼可亲的劝茶,又说了两句在宫中当值辛苦了。
廖纪安客客气气的回了。
谁知道才说了两句话,睿王爷忽然愣住了。原因无他,方才他虽然一副看不上廖纪安的样子,但是言语里已经自诩为老丈人了!
这说明什么?睿王爷一瞬间萎靡了。他不由得仔细打量起廖纪安来。
要说以前还没老丈人女婿这档子事儿的时候,他看廖纪安还是很顺眼的,人品端正又忠心耿耿,世子跟他交好也叫人放心。
接着便是今年这场大战了,睿王爷在里头也出了不少力,什么粮草调配,压着朝堂上反对的声音,还有憋着坏的政敌,想强功劳的武将……说起来这场大胜也有睿王爷的功劳。
睿王爷想起当时他跟卓长东的感慨来,什么廖纪安多么辛苦,又一心为国,他家里那个糟心的亲娘,叫他拖到现在都没成亲,等他回来给他好好寻一门亲事等等。
还说要让皇帝下旨,风风光光的办一场……只是现在另一边变成自家闺女了……这就让人有点受不了了。
廖纪安被睿王爷的眼神搞得不太自在,站起身来双手抱拳,“王爷。”
哪知道他这郑重其事过去,睿王爷不过回了个叹息。
“唉……”睿王爷也站起身来,拍了拍廖纪安的肩膀,“等过完年来叫人来提亲吧。”说着便走出了书房。
廖纪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睿王爷。
他方才说了什么?
今天发生了什么?
这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