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听说了没?那个姓姜的无色体质者,好像失踪了!”
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混迹在嘈杂的蓬莱大厅之中,一名身穿深蓝制服的男青年瞄了眼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下意识地拉了拉身边另一名同伴的衣角。
“那可不是?不然这半夜三更的,怎么会突然叫咱们分部的人来总部支援?”
边上那名同样身着深蓝制服的青年打了个哈欠,抱着手肘,冷眼看着大厅里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们,幸灾乐祸地撇了撇嘴。
“上次穷奇出逃,上头没少怪罪咱们【军机部】。这次那个姓姜的可是被总部派出去后失踪的,这下我倒要看看,陆首领要怎么交代。”
“就是,我还听说啊,这次姓姜的那个小子身边还跟着那个‘美杜莎’呢,居然也一起下落不明!嘿嘿~连陆首领的徒弟都出事,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两名青年你一言我一语,正躲在角落说着风凉话,一转头却发现不远处竟然还站着一道人影,差点吓了一大跳。
“我去,边上怎么还站着个人?咱们刚才的话不会被听见了吧?”
两名青年尴尬地对视了一眼,随即小心翼翼地朝着那道背靠墙的人影摸了过去,等到走上前,两人才发现此人正闭着眼睛抱着一沓资料,靠着墙壁睡着了。
“你是……【太宰部】的小唐?”
一名青年认出了眼前的男子,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名被叫做“小唐”的男人这才突然睁开眼,脸上还带着尚未回过神的迷茫。
“我说小唐,你怎么站着睡觉啊?”青年望着仿佛刚刚“连线开机”的小唐,似笑非笑地嘲讽了一句。
“你们是……【军机部】的……”小唐揉了揉依旧迷蒙的眼睛,像是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我怎么睡着了?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
“还不是被总部抓来‘救火’的?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是被紫墨部长派来应付的吧?”
青年见小唐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似乎没听到先前的闲话,这才放下了心,朝着前方人来人往的蓬莱大厅努努嘴。
“你也别太勉强自己了,像我们一样装装样子划划水得了。这次的篓子既然是总部捅出来的,那就由他们自己解决好了~咱们其他部门的还是做好自己的工作,可别像上次穷奇的事一样,吃力不讨好,到头来还怪罪我们分散兵力让凶兽逃跑,让我们来背锅……”
话没说完,青年便看见边上的同伴拼命给自己使眼色,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于是便悻悻地对小唐笑了笑,找了个借口和同伴一起开溜了。
“……”小唐瞥了眼两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礼貌笑容渐渐消失。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扫了眼那些匆忙而无暇他顾的人影,随即若无其事地捧着手中的资料,逆着人群默默走在大厅边缘。只是没走几步,他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从前方角落一晃而过。
“紫墨?”
小唐眉间微皱,即便惊鸿一瞥,他仍然瞬间认出了对方,而此时紫墨的出现却是他意料之外的。
“他去的这个方向,好像是……”小唐略一思忖,刚想跟过去,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手摸向衣袋中的手机,播出了一个号码。
“哼……”小唐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意义不明的冷笑,不等电话接通,他便绕开周围人群隐入黑暗,朝着紫墨离开的方向追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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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叮铃铃……」
阵阵电话铃声从迷蒙中侵入意识,姜爻慢慢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将手摸向铃声来源——那是一只老式翻盖手机。
这手机是……?
姜爻有些迷茫,此时的他脑海中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记忆丝线沉浮于迷雾之中,始终无法连接。他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只知道眼前这只手机一直孜孜不倦地响着,像是在不断催促他快接一般。
「嘀……」
没等姜爻回过神,他的手便不知不觉地翻开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喂?老李吗?我是老乔啊,有件急事要和你商量下……”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隐约带着些许焦急。
老李?在说我吗?
姜爻感到了一丝违和,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反驳,而是听对方继续说了下去。
“是这样的,我刚接到消息说,我老婆小雅难产入院了!我必须马上赶回殷家庄!但我开来的那辆调度车还在暮色山站检修,明天才能修好,能否麻烦老李你和我换个班,帮我把车开回殷家庄?”
“好的,没问题……”几乎是条件反射,姜爻开口就答应了下来,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答应一个陌生男子的请求。
“谢谢!太谢谢你了!等这次事情结束后,我一定好好请你吃一顿!”
电话对面的男子千恩万谢,随即挂了电话,只留下姜爻依然一脸茫然。此时的他这才发现自己正独自坐在一处工作人员专用候车室里,似乎刚从打盹中醒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唔?
阵阵胀痛涌入姜爻的大脑,越是想要回想越是疼得厉害,他用力摇了摇头,决定暂时把疑虑放在一边。他把手机收入衣袋,抬头看了眼窗外阴云笼罩的天空,随即起身走向了候车室大门。
「吱嘎……」
冰冷的山风带着阵阵水气扑面而来,仅仅是打开大门的这数秒时间内,屋外的天气便陡然而变,眨眼之间就从阴云转为瓢泼大雨。与此同时,姜爻发现屋外的景致也并非预想中的候车大厅,而是一座停靠着绿皮火车的破旧站台。
“李车长,您终于来了啊,其他人都上车了,就差您了。”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前方响起,姜爻定睛一看,发现前方跑来了一名身着工作雨衣的年轻女子,正对着他用力挥着手。
“你是……?”
“我是方绮啊,李车长您忘啦?当初我刚入职时还是您带我的呢。”年轻女子站定在了姜爻面前,脸上还带着一丝青涩的笑意。“我刚调来暮色山站,先轮岗一阵,后续会再调去殷家庄,到时候还得麻烦您继续多多关照。”
“方绮?”姜爻默念着这个名字,总感觉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听过,正在犹豫之间,却听一阵汽笛的轰鸣从前方站台那辆绿皮火车处传来,似乎发车在即。
“哎呀,不能再聊了,您得上车了,这次的调度车还得靠您开回殷家庄呢。”
方绮说着,对着姜爻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姜爻也在迷茫中顺势踏上了列车大门,又似有所感地回头望向站台上的方绮,发现对方也在望着自己。
“之前您对我的教诲,我都牢牢记在心里。这次我会重新开始,不再做傻事,请您放心。”方绮微笑着,眼中却隐隐闪烁着泪光。
“一直以来……谢谢您的关照,我等您回来,李车长。”
「呜——」
再次轰鸣的汽笛将姜爻的意识猛然拉回,待到他回过神,却发现此时的他竟已不再处于列车门口,而是站在一间列车包厢旁。不仅如此,他还察觉前方正围着八个身着旧式列车制服的男男女女,他们一脸惊恐地盯着包厢内,像是看到了某个恐怖的东西。
“你们怎么了?”
姜爻疑惑地问了一句,顺着众人的视线向包厢内望去,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一名身穿副车长制服的男子正以双手揪胸口的姿势,蜷缩着倒在包厢门后,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睁得极大,仿佛要瞪出眼眶似的,而眸中则空洞无神,早已没有了生命的光彩。
他死了!?
姜爻大惊,转头看向包厢外众人,却发现那些人的脸竟变得模糊而扭曲,只有不断的窸窣碎语从他们开阖的嘴边飘荡而出:
“之前派出去的两人一个都没回来,这次连副车长都突然暴毙了!这车上是闹鬼了吗!?”
“别瞎说!什么鬼不鬼的,你可别危言耸听!”
“哎呀别吵了,现在车被困在桥上谁也下不来,咱们还是等早上救援队来了再说吧!”
“都出人命还等什么等!我不管,我要下车!我就不信整辆列车连一个出口都没有!”
……
嘈杂的声音叽叽喳喳,一股焦躁的氛围笼罩着在场所有人,没吵几句那八个人便抛下姜爻,纷纷朝着后续车厢蜂拥而去。姜爻刚想开口说什么,却根本无力阻止,不消片刻,车厢里就只剩下姜爻一个人。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冷静下来的姜爻再次将视线投向包厢内那具蜷缩着的尸体,忽然察觉尸体的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这是……工作牌?
姜爻蹲下身,从尸体手中取下那张卡片,发现上面贴着一个年轻男人的照片,旁边还写了一个名字:
“‘成越……实习站员’? 他死前为什么会攥着别人的工作牌?”
姜爻皱起眉,又转头看向尸体周围,发现旁边有许多凌乱的鞋印,都是同一人留下的,而且从鞋印的样式大小来看,与死者脚上的皮鞋相符,也就是说当时现场只有死者一人。
姜爻又抬起头,顺着鞋印蔓延而来的方向望去,他看到那些鞋印是从后一节车厢出来的。种种迹象表明,这名死者之前应该是从后面车厢逃出来,而后才躲进了这间包厢。
“包厢里的鞋印只有死者一人,再加上他的死状……看样子他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逃到这里后心脏病突发身亡的。”姜爻看着那具抓着胸口的尸体,叹了口气,随即顺着鞋印看向走廊底部的厢门。
「轰隆隆……」
苍白的雷光滑过窗外的夜空,将阴影洒在厢门玻璃之上。漆黑的玻璃窗仿佛一只怪物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来客,像是在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能让一个大男人吓得跑到包厢躲起来,他在后面的车厢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姜爻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做了决定。
他站起身,鬼使神差般地沿着鞋印走向车厢底部,伸手推开了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