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是应龙庚辰,而你刚刚解决了这个时代的一个大劫,但是因为独木难支,又被暗算,哪怕是你都受到重伤,神灵的力量大幅度降低,而你们预料到了一千多年以后的日子。”
“所以,为了应对大劫,所以你要我杀了你。”
“这样你就能靠着我定标在那个时代,能够去面对大劫。”
游侠儿整理了下思路,说出了以上的话。
英朗青年点了点头,道:“……所以,渊,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原来如此。”
陈渊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然后道:
“但是我拒绝。”
庚辰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凝滞了下。
“你能答……嗯?”
连袁天罡都稍微懵了下,“拒绝?!”
“当然拒绝了。”
鬓发已经斑白的游侠冷笑道:“且不说,你这样的说辞,在长安上随便找一个人都不会相信,你当某是三岁小儿?就是三岁小儿都不会被糊弄住好吧?但是我且问你,我为何要帮助你?你为何又要来寻找我,陈某就如此特殊?”
“你说的这些绝对是假,如果我同意,怕是要落入你的圈套,不知道是耍的仙人跳还是什么东西,西行一百一十国,什么腌臜手段我没有见过?就算是我剑术足够,一剑杀了你,那我也要吃一趟官司,杀人者死,反倒还连累了玄奘,我也犯不着。”
“而若你说的是真……”
游侠儿按剑,剑眉扬起:“那我又要付出什么?”
庚辰无言以对。
游侠淡淡道:
“况且,毫无疑问,你们要利用我。”
“要以我为棋子布局什么谋略。”
“可我陈渊这一世,永世,都绝不会甘愿做人棋子!”
侠客仰脖将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扔下,大笑离去,应龙庚辰伸手欲拦,前者已经走远,青年张了张口,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颓唐道:“……他,变了很多。”
“和当年的性格已经大有不同了……”
袁天罡拈了拈钱袋,嘴角抽了下。
“不……”
算命方士把钱袋打开,往桌子上一倒。
当啷当啷的声音。
桌子上全部都是石子块儿。
袁天罡回忆起当年眼眶上的一拳,额头抽了下。
“他根本没变。”
声音顿了顿:
“应龙,你带钱了吗?”
许久的沉默。
应龙:“……钱,是什么?”
……………………
“切,就这,就这?”
游侠儿背着剑,得意洋洋地行走在了长安的街道上。
在听到那个名字时候,不知为何会有莫名的熟悉感觉,但是很快就消弭了下去,所以游侠儿只当做是自己的错觉,抛了抛钱袋子,道:“大概是因为这个名字确实是很好听吧。”
“哈哈,珏,双玉为珏,也不知是谁想的名字。”
“罢了罢了,去找呆子喝酒去!”
游侠儿得意洋洋地去找石磐陀。
这一夜,游侠醉倒在长安的风和月之下,石磐陀背着他走在安静的石板路上,月色之下,这一座城池潜藏着任何城市都没有的强大的活力,秦朝时的明月温柔照在醉去的游侠身上。
而空前绝后的僧人安心为大唐的陛下还原了西域的路线图。
两年之后。
高昌和焉耆之后,龟兹和于阗归附。
与突厥联盟的龟兹王在自己的宫廷被俘。
大唐西域都护府,从高昌迁到了龟兹。
一路所在,尽数是灭国的都城。
这一年,大唐的使节从印度返回,在大唐帝国的皇宫,印度人参与制定历法,突厥的武者是皇家禁卫,而乐师,歌手和舞者可以来自西域,长安已经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城市。
世界的宝物汇聚于此,各种思想都可以自由地传播。
来自世界各地的人,都以生活在长安而倍感荣耀。
大唐长安的子民,哪怕身上穿着的丝绸印着西域的纹路,听得突厥的乐器下,看胡姬旋转着柔软腰肢,仍旧可以说,这就是长安,就是大唐,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亲手缔造这一帝国盛世的君王很快逝去了。
最后的时候,玄奘陪伴在这位帝王身旁。
而在太宗去世之后,对于陈渊而言,多少是有点悲伤的,不过对他而言更头痛的,是那武家的小家伙,因为曾经在宫中作为女官,直接被送到了长安的感业寺做尼姑。
“慢点吃,真的,想吃我再给你买。”
二十五岁的女子好几天没见到荤腥,游侠儿依在那棵老树上,无可奈何看着她,提议道:“实在不行,我把你捞出来好了,我真要带你走,这些僧兵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西行一百一十国的神代武艺,全部融入他的剑术里,这句话绝不是放空话。
眼前这出落得美丽大方的女子,在宫里面做了十一年的女官。
很遗憾,十一年都是五品女官。
而才人,意思是‘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连妃子都不是,很显然这姑娘不是很符符合太宗陛下的审美。
至少不如玄奘符合。
太宗陛下估计始终遗憾的一点是,没能让这和尚披上一身混铁重甲明光铠,把手上的八百斤禅杖换成特制大唐陌刀,走上大唐征服天下的战场,若是那样的话,天下就又要多一员悍将了,估计那皇帝会高兴得大醉一场。
面对陈渊的邀请,武家次女还是摇了摇头,擦了擦嘴角的油光,道:
“放心吧,陈大哥,我是有办法的。”
“唉,好吧,既然你说这样……”
游侠无奈离开。
但是他很快知道了这是什么方法。
大唐这一代的皇帝陛下,将那小家伙迎入宫中,并且很快就剩下了一个孩子,陈渊有些不能理解,甚至于可以说不能接受——无论是否是受到恩宠,哪怕只是名分,那毕竟是太宗的女官。
现在的皇帝,在自己为父亲守孝的时间里。
在寺庙里面,和自己父亲名义上的女官甚至于可以说名义上的宾妃生下了儿子,这让哪怕是性格疏朗的游侠心底都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想到了西行路上,在活国里面,那个国王的儿子就是娶了自己的后母,闹出了大乱。
但是那时的女子眼眶通红,垂泪问他:
“陈大哥,我只是想要离开这里。”
“你难道想要让我一直一直都在寺庙里,过一辈子吗?”
“我只有二十四岁啊。”
“而且,我与太宗只是虚名,和圣上却是真情……,陈大哥你和玄奘法师并肩二十多年,难道连你都会在意这样的虚名吗?”
游侠突然想到了当年在得到自己的命格后,问自己她如果成为天下主,自己会怎么对她的小家伙,莫名心软下去,沉默许久,叹息离开。
但是对于那个出生的孩子,却无法亲近,一身剑术宁愿埋在土里也不肯传授给那位皇子,而这个时候,那自称应龙庚辰的家伙,还有始终不变老的袁天罡,始终不断来找游侠喝酒。
而且每每必然提及所谓的大劫。
“大劫啊。”
听到陈渊无可奈何的抱怨,翻译经文的玄奘若有所思,道:
“要不然咱们一块儿去看看?”
“你也去?”
“当然了。”
僧人笑起来,“看看他们到底买的什么药。”
“省得你给人卖了去。”
被贬低智商的游侠大怒,狂撸僧人光头。
僧人只是笑而不言。
石磐陀推门而入:“师父,今日的午膳……”
脚步还没有落下,就专门出去。
给游侠儿一把捞回来,故作凶狠道:
“怎么了,你看着了还想跑?!”
“见者有份,你也一块儿来!”
可能是因为冬天,和尚的光头太好摸,碰到石磐陀的时候,游侠的指尖都噼里啪啦了几声,虽然给这静电电地麻了,但是游侠仍旧是绷住了脸上的表情,反倒是石磐陀被电得龇牙咧嘴。
所以当袁天罡和应龙庚辰早早来到的时候。
看到的是西行取经天团。
游侠还要开口,却被僧人按下,早已经不再年轻的僧人温和看着眼前的袁天罡和应龙,没有宣佛号,也没有双手合十,只是安静地道:“他是陈某的族弟,若有何事的话,我作为兄长,应该知情。”
自称陈某,不施佛礼。
言语中庇护之心几乎不言而喻。
袁天罡和僧人对视了许久,最后叹息道:“既如此,也好。”
他取出了三份白纸拓印的东西,上面尽数是模糊的纹路。
游侠儿皱了皱眉:“这是什么?鬼画符吗?”
玄奘神色缓缓凝重。
应龙道:“这是我之前在西昆仑与敌交手之前,发现的河图拓本,灾变也就是在这里发现的,上面还残留了一缕玄机,几位都有修为在身,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把气息没入其中试试看,应该能够看到什么。”
“河图洛书?!”
“是……这两件宝物,一直被保存在了昆仑深处。”
玄奘没有念诵佛经,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其他的。
屈指叩击虚空。
他心通直接覆盖陈渊和石磐陀。
袁天罡感慨低语,好一个佛门真修。
玄奘,游侠,以及石磐陀都看到了河图拓本里面残留的气息。
陈渊瞳孔骤然收缩,眼前出现了一道道画面。
天地骤变。
周围的长安城彻底湮灭。
到处都是极为高耸的建筑,而此刻这些建筑只剩下了被烈焰焚尽的骸骨,到处都是尸体,远处的天空被烈焰燃烧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而在空洞之中,看到了星空万象,而此刻,星辰竟然也在一点一点湮灭。
毫无疑问,这是战场。
周围的战场满是创痕,到处都是残桓断壁,倒下的尸体里面有白发的女子,有手持一长一短双剑龙虎的老者,还有闭着眼睛的俊美少年,双目闭住,如同沉睡,眉心的火焰痕迹失去了光泽,高大憨厚的僧人双手合十,已然圆寂。
一道身影手持混铁长枪,站在地上,双目怒睁,浑身散发霸道的气息,周围全部都是尸体,不知拦住了多少的敌人,却已经没有了生机,哪怕死去仍旧笔直站立,手臂上生长着一缕一缕的虞美人花,花的根部已经枯萎。
巨大的猿猴躺倒在地,昂首怒视苍天。
而在这壮阔到让人绝望的战场上。
一道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慢慢站起来,陈渊怔住,而后连玄奘和石磐陀都愣住,不知为何,哪怕是面容不同,他们也能够认出这就是旁边那游侠,青年把背上失去气息,真灵溃散的少女轻轻放下,踉跄着站起,环顾周围。
再无故人回应。
手持战斧,昂首怒吼。
带着凄厉绝望的疯狂,朝着前面猛烈地劈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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