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一杯茶,宽心安逸,在袅袅的茶香里,大家继续探讨陕西的政务,尤其这时候酒足饭饱,还特有精神,谈起事情来哥哥思想跳跃,奇思妙想更是百出。
轻轻的喝着茶水的赵梓只是斜了一下郑浩,仔细的品了品嘴中的茶香,不由一声轻笑:“我督察院眼睛是雪亮的,赵兴的监军士是严厉公正的,只要你吏部不弄出一窝小贼来,那我就放心多了。”
原本想调侃一下赵梓的郑浩却没想到引火烧身,被赵梓一句就给顶了回来,当时尴尬的只能用连声的咳嗽来掩饰了。
这时候三叔看着一贯跑题的谈话,赶紧敲了敲桌子大声的提醒在座的诸位:“跑题了,跑题了,我说的是银子,你们却说到小贼上去了,这是哪跟哪啊,来来来,我们还是说银子吧。”
吕世站起来,小丫就亦步亦趋的紧紧的攥着吕世的手, “其实盐的问题好解决,紧邻着我们的甘泉渡口不远,就是山西的盐城,那里产盐,并且量大,多多走私进口就是了,反正商人只要有钱可赚就有成千上万种的法子,将食盐运进陕西。”在吕汉强的眼里,其实有许多东西的不需要拿人命去换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那什么都不再是问题。
利益决定一切,不过是陕西的闯王府要多付出写银子罢了,而银子在陕西,机会就是无用的金属,只能堆在仓库里,任凭他发霉腐烂。
其实,这时候大明的经济崩溃,还是和银子有关系的,国外大量的白银涌入,大明却没有是时候将银本位作为货币基础施行改革,结果造成了变相的通货膨胀,一两银子在除了陕西之外,再也买不到一石的粮食,那等于是降低了粮食的价格,让百姓的土地收入再次降低,因此,穷苦人 便越来越多,赋税越来越重,直到最后崩盘。
因此,银子多了也不是好处。
这时候做为户部尚书的李纯厚却开了腔,接过吕世的话题:“闯王,我在甘泉渡口呆过一段,深知渡口的情况,甘泉是我们通向外面的一个出口,在二郎的打造下已经成了一个重要的商铺和堡垒,但是过了河毕竟还是大明的天下,从盐城到渡口,路途遥远,沿途官军层层把守,可谓是严防死守,将盐运过来已经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更可恨的是已经升任五省兵备总督的洪承畴那老东西的确是个人才,更是将山西与陕西的黄河沿线整治的如铁桶一般,商人根本就过不来,因此上才造成了我们陕西的盐荒,这事您该怎么说。”
吕世仰脸望天不由苦笑:“感情大家还是兜兜转转的绕着弯让我打仗啊。”
在座的诸位兄弟,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起苦笑,不打仗,就没有食盐啊。
对于吕世这个平和的总是带着淡淡笑容的头领,在他的心中,其实是最不愿意打仗的,因为在他认为,只要打仗就有兄弟死伤,一个能够在攻城战场上看着兄弟们死伤累累便抱头痛哭的人,你让他主动挑起战争简直是太难了。
但是陕西已经脱离了大明,成为独立的王国,但是陕西出产有限,有许多东西必须依赖大明整个国家地域供给,这也是地理环境使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而有许多东西单靠商人是不能完全满足全陕西的需要,必须要将最关键的东西置于自己掌控之下才能安心,就比如现在的食盐,只有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才能满足全陕西的需要。
一听打仗,大元帅过天星霍然站起,两条眉毛都飞到了脑袋顶,挥舞着金灿灿的双臂,大声的吼着:“好,好,好,洪承畴算个什么东西,贺人龙又是什么个东西,我们也不是打过一场架了,哪次不是揍的他满地找牙灰头土脸?这次竟然敢封锁我们的黄河沿线,掐断我们的食盐进出,那还有什么说的,打过去就是了,把盐城拿下来,到时候我请大家天天喝盐水。”
此言一出,虽豪气干云,但后一句却让所有的人喷饭,一个堂堂大元帅发动战争,其目的竟然只是为了请大家天天喝盐水,这也太扯了吧。
户部尚书李纯厚看着大元帅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中无限安慰,在这个闯王府里,闯王吕世一直并不揽权,想当初与大头领过天星互相让权,还发生了吕世想要出走而急怒攻心吐血昏厥的千古美谈,因此上,在闯王府全陕的头领是闯王,但是只要过天星说的事情几乎吕世就不反驳,而过天星更是以闯王吕世马首前瞻,根本没有半点违命,在过天星的脑袋里,吕世的话就没有不对的,只要执行了就绝对正确的,因此只要说动了过天星几乎也就说动了不思进取的闯王吕世
其实在吕世的不思进取这件事情上,几个兄弟背后没少着急,全陕已经天下太平,但是大明天下祸乱百出,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正需要他们这些兄弟去拯救,虽然大家说的冠冕弹簧,其实还是有份私心存在,看着自己兵强马壮,看着自己拥护追随的吕世仁厚慈和,若是他能做了这大明皇帝,那天下百姓不但可以得到太平,更主要的站在北京城的紫禁城里那雄伟高大的金銮殿上,可比大家挤在西安那不过前后两架纵横五开间的闯王议事厅上谈论政事,要风光的多的多,尤其以首辅陈策为首的文官集团,更是对掌控天下情有独钟
但一切都坏在这个但是上,但是打天下需要的是武将士兵,是军队,根本不是一群文人坐在酒桌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之后成为一统,那是做梦那是YY,因此上,掌控军队的闯王和大元帅不下定决心争夺天下,他们这帮文人也只能躲在酒桌上进行一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做做小梦YY一下罢了
这时候拿着食盐问题说事终于撬动了大元帅过天星那颗沉寂的心,让闯王吕世不得不振作起来,再掀狂澜
吕世看看已经跃跃欲试的过天星满脸无奈的问道:“难道一个食盐问题就非得用战争来解决么,就不能用银子来解决么?我认为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事情,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用用命去解决,这是根本。”
看看依然有点犹豫的闯王,户部李纯厚不得不再在火上添把柴火,故作满脸凄苦的汇报道:“我的闯王,我也知道,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事,但是我们没钱,我所说的钱是银子,不是我们发行的人民币,而正如三叔所言,为了盐,我们已经将我们能获得的大部分银子都花了出去,而现在最要命的一件事,闯王你有所不知。”
看看满脸疑惑的吕世,李纯厚向吕世汇报道:“我们占领全陕,在刚开始的时候是一地一步,一步一地,慢慢壮大慢慢发展,不但得到了一大批最忠诚的百姓,也得到了一大批对我们有了信心的士绅商贾,但是随着渭南一战,一下子打跨了以洪承畴为首的大明集团,那时候的洪承畴整理出的保卫西安,保卫渭南的大明军队可是收罗了全陕西境内包括边军在内的所有军队,同时那混蛋张元还有周暨,几乎也网罗了全陕西反对我们的地主豪强的乡勇,结果那一战相当凶险,想起来还后怕,战胜则全陕抵定,战败则前功尽弃,死无葬身之地
好在老天保佑,闯王英勇竟然一战功成,结果洪承畴带着残兵败将逃出潼关,败走山西河南,让全陕西几乎没有一兵一卒,结果让我们轻易得了全功。”
想起当时渭南一战,可谓凶险万分,正如李纯厚所言,现在想起来,在座的兄弟一个个还在后怕,那时候,真的战败,大家现在就不知道在那里苟延残喘呢。
不过还好,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以闯王胜利结束了,因此,大家才能坐在这里侃侃而谈。
但李纯厚却皱眉,继续他的悲观论调,“一战定全陕,可惜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全陕西那么多地方,根本不是渐渐收拢,而是一撅而就,群众只是跟风,豪强的势力没有损失,而我们的政策却让他们利益受损,并不归心,结果我们的人民币可以在百姓中流通,但很难在士绅豪强手中通行,那些士绅豪强依旧幻想着变天,等着朝廷大军打回陕西,现在我们势力强大,他们不敢怎么样,因此他们想着法的将得到的人民币兑换成现银,然后窖藏起来,这样我们原先积累的银子和缴获秦王等十几个王爷的库存五千余万两,慢慢的就被这些人给兑换隐藏起来,现在我户部库存不过只有区区五百万两,面对继续以白银做保证金的人民币发行,已经举步维艰,尤其那些新占领之地上的百姓,看到豪强士绅囤积金银,也造成人心惶惶,有的地方即便是政府贷款拿到了手里的人民币,结果转眼就兑换成了真金白银,还有风言说府库没银子了,再不兑换人民币就成废纸了,因此我们就更不敢将全部的银子用于购买海量的食盐,要不你闯王当初承诺的一百人民币兑换一两银子的规矩就要成为泡影,这样不但你闯王的声誉受损,就连我们闯王府也会破产。”
李纯厚一番长篇大论,有理有据,立刻让饭桌上的所有人陷入了沉思。
老成持重的赵梓也不无忧心,皱着眉肯定道:“户部尚书说得对,挤兑成风一旦出现,我们的信用就将破产,那时候全陕西就有可能出现反复,闯王这件事还要您仔细的斟酌,想个办法。
对于吕世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大家都有绝对的信心,这个绝对让当代人想破脑袋也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只能丢给无所不能的吕世去了。
看着一双双充满信任和期待的眼睛,吕世只能苦笑了。
对付挤兑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你有大量的金银摆在那,让老百姓看到心里才有底,可自己又不是神仙,我上哪弄那么多金银,也不能在自己的根据地里再来一次打土豪分田地,那不是收罗金银平息挤兑,那是逼人造反,和找死是没有什么两样的。
其实吕世知道,大家摆出这样的难题,归根结底还是一件事,那就是冲出去,在外寻找银子,说白了,就是冲出去,让全陕西的百姓看到自己的强大,然后在这不断的胜利里,积累更加雄厚的信誉。
“对了,把金银摆出来让大家看到,老百姓的心就会安定了。”吕世立刻被自己的天才感动了,眼睛雪亮的将手一挥,“既然摆出来,那就全摆出来,干脆在户部广场前面堆座银山,让大家看看,我们是有银子的,而且多的非得要拿出来晒晒,要不就虫蛀发霉,大家看怎么样?”
堆座银山?大家就互相看看,无奈的准备接受这个法子,既然闯王说什么也不愿意打仗,这也不算不是个法子的法子。但作为整天鼓捣银子的三叔却皱了眉,五百万两银子不是棉花,不是沙土,那才多大一堆,即便全堆在那里也成不了山,顶天梁也只能算是一个土堆,根本起不到震慑人心的作用
这时候吕世狡猾的一笑道:“其实还有个办法,那就是将银子融化浇筑成一座真正的银山,这样,一来防贼,二来气派,而最主要的是,三叔,你可以将这座银山筑成空心的,到那时候你要多大有多大。”然后看着目瞪口呆的群臣,洒然一笑,弯下腰拉着猫一样的小丫说:“侄女,以后我们就不在这小院里玩了,以后我们没事就爬银山去。”但转头很认真的对工部李文忠道:“对了。”银山路滑,你一定得给我铸造出台阶,要不摔了我的小丫,我可没工资给她治病,就准备讹死你。
李文忠闻听,一口茶水,彻底的喷在了对面李纯厚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