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叔以为褚玉瑭在商号连轴转处理了一堆焦头烂额的事,心思和情绪仍旧处于高度紧张中, 容易把所有事情都设想得最坏。而且褚玉瑭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什么真正风浪, 诸事都是他们这些长辈替她处置妥当了, 所以但凡遇到些预料之外的事情, 褚玉瑭就容易跳脚。
“不会的, 肯定不会的!娘子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娘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留她在山上用膳, 再说,就算真地要在山上多逗留, 她也肯定会差人回来通传的。”褚玉瑭着急地踱着步子,嘴里碎碎念着。
季叔见褚玉瑭虽然神情有些慌乱, 但是思路还算清晰,分析也在理。最重要的,是他也知道严氏并不待见大少奶奶, 原本就是碍于身份,陪同大少爷去探望的。现在只有她一人,更是不可能相谈甚欢的。
“那我马上派人去福来寺去看看!”季叔正准备动身, 就看到身边闪过一道人影。
这个屋子里就只有他跟褚玉瑭两个人, 不用猜, 也知道那如风般飘出去的人乃大少爷。季叔知道大少爷与大少奶奶感情深厚, 夫妻恩爱,平时就一直把大少奶奶放在心尖上疼惜珍爱,现在自然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季叔,你快去找人, 多找几个人,跟我一起上山!”褚玉瑭健步如飞地走到前院,快到大门口了,回头看,季叔还在身后,忍不住用力招手。
“大少爷,你也要去?”季叔小步跑着上前,意外地问。
褚玉瑭却毫不犹豫地答:“那是当然!娘子迟迟未归,我哪里还能在府里待得住。要是不能亲自去找她,我在这里肯定比热锅上的蚂蚁更难受!”
说完这些,褚玉瑭就失去了所有的耐性。还不等季叔再说什么就已经走了出去。季叔知道再如何劝阻也是拦不住大少爷的,只好急忙叫了十名护院一同随行。
季叔的年纪大了,全部人里就数他走得最慢,渐渐地就落到了最后。褚玉瑭虽然是女子,但毕竟也还年轻,加上心中牵挂施婉琬的安危,更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往前飞奔。那十名护院更是不在话下,原本就是吃年轻力壮这碗饭的,走起路来,个个都是脚下生风。
“季叔,你还是先回去吧。你跟着我们这样折腾,怕是会吃不消啊。”褚玉瑭跟施婉琬在一起后,最大的改变并不是变得聪明圆滑,而是学会了去关心别人,体谅别人。从前她往往只会专注于自己,又或者只在意自己喜欢的少数几个人。但是现在,她学会尝试去理解每一个人的生活和难处。虽然现在她心急如焚,但是当看到季叔气喘吁吁,头上不停冒着汗时,她依旧于心不忍。
季叔欣慰地笑说:“我不累的,大少爷你放心吧。季叔还有力气,能够走!”
褚玉瑭不太放心地看着他,又说:“我赶着上山去找婉琬,一路上肯定不会多做停留的。季叔,你跟着我们这样跑,是很辛苦的!你也别逞强了,放慢脚步,慢慢跟着,好吗?”
季叔脸上出现了微妙的变化,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昔日的大少爷终于开始体谅关心他,会照顾他的身体和情绪。但是让他难过的是,自己的确是老了,变得力不从心了。当这个弱点被他最想好好照顾的大少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时,心中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大少爷,你就别理会我了,赶快抓紧时间上山吧!”季叔轻轻推了一把褚玉瑭的手,示意她快走,别再因为他而浪费时间。
褚玉瑭留下两名护院陪同着季叔,自己则领着其他的人绕了捷径,只为了能够更快地到达山上。只不过这一绕,就让她错过了前来报信的家丁。
原来,飞霞跟积云在禅房外等候许久,始终不见小姐从严氏的房中出来,觉得不妥。可是没有小姐的指令,她们也不敢贸然闯入,生怕惹得严氏不悦,落下话柄,让小姐难堪。
只是眼看着这天色就要暗了下来,小姐还是没有从房里出来,严氏也没有找人出来传话。她们两个才觉得有蹊跷,结果当飞霞悄悄潜入房内时,才发现小姐竟然昏倒在地!
房中早已没有任何人的踪影,严氏也不知所踪。询问了福来寺的住持,也没有问出个究竟来。情急之下,只好派遣家丁下山去找褚玉瑭。而这两个丫鬟,是无论如何不肯也不敢再远离施婉琬半步了!
“飞霞,你说小姐这是怎么了?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不然可怎么办!”积云看着昏迷不醒的施婉琬,着急地哭了出来,脸上挂着泪水。
飞霞凝重地看着躺在榻上的小姐,对积云的话充耳不闻,不作回应。
“无端端地怎么就会昏迷了呢?住持说身体看上去并无异常,可是怎么就叫不醒呢。”积云继续哭诉着,她是真地慌了。从前小姐装病时,也曾这样昏睡过。为了配合小姐,在许多不知情的人哭泣时,她也陪着落泪。
但是这一次却不同,她是真地心里没底,慌乱不堪。生怕小姐有个三长两短,眼泪像失去了阀门,倾泻而下。
“好了,别哭了!这种时候你哭有什么用!”飞霞罕见地怒吼,虽然平时积云絮絮叨叨,她也大多不理。但是这一次,当积云抽搐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响起,飞霞乱如麻的心情终于爆发了。
积云被这一声吼给震住,顿时忘记了哭泣,只是傻傻地看着飞霞。
“小姐这次昏迷肯定有古怪,说不定就是严氏搞的鬼。我们现在一定要保护好小姐,等姑爷来了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飞霞沉着地说着,积云听得直点头。
“可是,严氏毕竟是姑爷的娘啊。万一姑爷包庇偏袒,怎么办啊?”积云想想觉得不对,万一褚玉瑭并不相信怎么办。
飞霞的目光一聚,缓缓吐出一句话:“那就带着小姐回京城。”
积云惊讶,道:“回京城?姑爷能同意吗?”
“你别忘了,常乐郡主已经到了江南。如果姑爷执意维护严氏,不肯查明事情真相,那就说明这个人不配做我们的姑爷。到时候我们就去求郡主,带着小姐回丞相府!”
积云被飞霞这么一说,脑子顿时清楚了,刚才的慌乱慢慢平息。
当褚玉瑭手上,脸上全是泥土,风一般地赶到福来寺时,才从积云和飞霞的口中听到这件事的经过。整个人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地愣在原地,无法相信。
“不可能,娘子怎么可能突然就昏迷不醒了呢?”褚玉瑭踉跄地走到施婉琬的身边。
“姑爷,擦擦手吧。”积云没看漏褚玉瑭的狼狈,默默递过湿毛巾。
褚玉瑭木然地接了过去,将手仔仔细细擦拭干净。才小心翼翼地去触碰施婉琬的脸,还好,身上的温度如常。
“你们说,娘子自从到了福来寺,就一直待在娘的房里?”褚玉瑭平复了心情,握着施婉琬的手,开始分析起刚才听到的信息。
“是的。小姐来了以后就进了夫人的房,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过。其间我们想要去看看,又怕打扰了夫人跟小姐说话,所以也不敢靠得太近。”积云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依然很自责,自己为什么不能提高一点警惕。
褚玉瑭犹疑地问:“那我娘呢?婉琬昏迷的时候,她在哪里?”
飞霞说:“没有看到。我进了屋子以后,仔细搜寻过,里里外外都只有小姐一个人。而且,并没有见到可疑的人离开。”
褚玉瑭的心情再度紧张起来,说:“这么说,我娘子昏迷了,我娘也失踪了?”
“我们已经派人到附近去寻找了。”飞霞接着说,“除了派下山传话的那个家丁,其余的人都已经出去寻找大夫人了。”
褚玉瑭温柔地揉捏着施婉琬的手,却没有看到这个人给自己一点回应。心中钝钝地疼,可是眼下却由不得褚玉瑭哀伤。她必须要尽快查清楚施婉琬昏迷的原因,这样才能让她快点好起来。
“我会让季叔留在这里寻找我娘,我们要尽快带婉琬回府。”
说完后,褚玉瑭环顾起房里,边走边问:“这房间里的东西,你们动过吗?”
积云跟飞霞均摇头,道:“除了移动小姐,其他东西我们都不曾碰过。”
褚玉瑭盯着桌上的两个茶杯看了许久,道:“把这套茶具也都带回去。”
可是当褚玉瑭刚刚将施婉琬安顿好,季叔便带来一个更加令人悲伤的噩耗。
“什么?我娘死了!”褚玉瑭一日之内连遭打击,险些当场晕倒。
闻讯而来的徐氏替褚玉瑭照顾着施婉琬,听到严氏被发现死在福来寺后山小溪旁的消息时,也十分震惊。
“季叔,你看清楚了吗那个人真是我娘?”褚玉瑭还是不敢相信事实,虽然她知道季叔根本不可能会认错严氏。
季叔敛眉,神色凝重。
“夫人正停放在她的房里。”季叔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褚玉瑭,只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情,比起十几年前,褚老爷突然病故时更加令人措手不及。
“我去看看她。”褚玉瑭回府之后,甚至还来不及更换下身上沾满了泥巴衣衫,又跌跌撞撞地去了严氏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不虐的哈,放心~
我听一些小天使说,app更新以后变成不提示更新,而且每次都跳回到文章的首页?大家都出现这种情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