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掌柜的铺子出来之后没走多远就是四九城鼎鼎大名的鼓楼。钟鼓楼巍峨轩昂,颇有皇城气象,站在鼓楼下的广场抬头仰望这四九城标志性建筑物的夜景,倒让我纷乱的思绪渐渐冷静下来。
大掌柜刚才的那番话着实说的我心乱如麻,什么辗转南北历经磨难,什么尚未开刃看走了眼。大掌柜在我心中的地位隐隐有些类似于眼前的钟鼓楼,虽然近在眼前,却总是高不可攀。
熊猫站在我背后默默点上了一支烟,笑着问道:“前面就是烟袋斜街和后海,过去看看不?”
我一想也好,这两处算是北上京中赫赫有名的名胜,既然过来了倒不如过去看上一眼,也不算浪费了车票钱。
沿着稍显狭小的道路朝着远处行走,一路上走过了满是老百姓的鼓楼广场。四九城和南方一些华丽的大都市不同之处在于她常常能够在朴素中见真章。
就算没有高楼大厦,就算没有富丽堂皇,走在四九城的街道上也能感受一种雍容华贵和帝王气象。
从鼓楼去烟袋斜街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好在现在不是旅游旺季,要不然我和熊猫只怕极难插足这里。
这不是我们俩第一次来烟袋斜街,以往在燕京住着的时候我俩都曾经来过几次。后海里酒吧驻唱的歌手飘逸灵动的嗓音借着夜风可以吹到这里,听在耳中,颇有些畅快抒情的感觉。
到了这个时间段,街上的人已经不多了,不过大多数铺子都还开着。我居然开始有些羡慕大掌柜,不仅能够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开一家自己的古玩铺子,生意做的是日进斗金,而且还能离这些古风古味的深街老巷这么近,这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烟袋斜街走得越深,后海那些酒吧里的悠扬歌声传的也就越近。这一次我们没能在大掌柜的手上拿下法宝,心情难免郁闷,不过好在这样的景物让人暂且忘记忧愁。如果没记错的话,拐过去之后就是后海,那一刹那的豁然开朗将会更加让人心情舒畅。
再走两步,我忽然感觉一双目光躲在暗处在注视着我,这样的感觉让我不由得停住脚步。
“杨烨,怎么了?”熊猫低声询问,我没急着回应,凭感觉看过去,恰好看到不远处的一座道观下蹲着一个飘逸出尘的姑娘。
杏黄色的衬衫、胭脂色的长裤,这样的装束如果穿在别的女孩身上,我一定会给她一个大写的“俗不可耐”。可偏偏眼前的这位姑娘让我无法说出这句话来,因为她将这身衣服穿出了灵气。
不仅仅是一张美艳的脸,也不仅仅是一身桀骜不驯的气质,她整体给我的感觉就是于俗世中透着一股子仙佛气。
诸葛晨曦,背着一个很袖珍的黑色小包,蹲在烟袋斜街广福观的屋檐下,看上去与这个世俗世界格格不入,却又与整个美景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她的眼睛先锁定在了我的身上,我根本就不会发现她居然也在这里,就在这么一个简单的深夜,我们两个本应该属于天南海北两不相干的人,就这么巧妙的遇见了。
熊猫很有礼貌地后退进入了人流之中,很快我就已经找不见他的身影,而诸葛晨曦却轻轻从地上站了起来,抖了抖裤脚上依然存在的褶子,很友好却又保持距离地对我微微一笑。
“你怎么会在这?”
我们两个几乎同时问出了这句话,问出之后我们俩又同时会心一笑。
我们似乎都不准备将这样的行为定义为“默契”,“默契”这种东西只是陌生男人强迫对方对自己产生好感的时候所编造出来的借口罢了。
也许诸葛晨曦觉得我远来是客,她先回答了我的问题:“我爷爷家就在附近,吃过饭出来转转,你呢?你不是在苏城?”
我没来由有些尴尬,点头说道:“我……回来办点事情。”之后没头没脑地补充道:“明天就走。”
晨曦没有追问细节,只是点了点头,继而再问:“你在苏城过的顺利?”
“还好。”虽然这两个字有点搪塞敷衍的意思,但是这真的是我发自肺腑的作答。
晨曦眼角上笑意一敛,忽然冷不丁问道:“遇见合适的女孩了么?”
我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同时在脑海中浮现出了小乔的倩影来。
想了想,我点头说道:“遇见了一个,算是我很珍惜的一个女孩吧。”
“就是那天我见到的那个?”晨曦的笑容里有苦涩,但是也有洒脱。
我没再说话,眼睁睁看着晨曦转身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远处后海某个酒吧里传来了一位女歌手悠扬的歌声: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是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
那天晚上我们终究还是没去后海,晨曦和我的对话让我整个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我和晨曦的相遇注定是一场没结果的缘分,她和我都还年轻,我总不能隔着一条长江让一个风华正茂的姑娘等着我吧?
所以我给不起她承诺,也不愿意给她承诺,两个人彼此相忘于江湖,总好过一起相濡以沫。
也许有一天我回到北上京的时候还能和晨曦再续前缘,可是如果那时候她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女人,我也绝不会痛哭流涕。
这就是命。
没有搞定大掌柜,我和熊猫空手而归,白白糟蹋了往返一共四张车票。
回到苏城之后蒋仁把我们俩狠狠批评了一通,说我们没有他根本就谈不成任何生意。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我和熊猫始终觉得大掌柜那番话中另有禅机。我和熊猫拿出了百分百的诚意,大掌柜又一直对我们俩照顾有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白跑一趟,这不是他的作风。
可是至于这禅机到底是什么,我和熊猫就没有这个悟性了。
降服沈莺莺的任务迫在眉睫,我和熊猫又偏偏两手空空。至于魏先生那边,我实在没有联系他的勇气,因为我知道魏先生一旦知道我们想要对沈莺莺动手,绝对会跳着脚地骂我们几个毛头小子不自量力,简直就是荒唐。
没办法,到了最后我们只好和赵铁柱硬着头皮上。而赵铁柱脚上的伤势偏偏没有好转的迹象,实在是雪上加霜。
赵铁柱是伤员、魏先生也不太有可能支持我们做这种荒唐事、苏浙那边的人又不那么可靠,我和熊猫现在的确急缺人手。想来想去,苏城里鼓捣鬼神的几位高手都被排除在外,只有一个人却是合适的人选。
这家伙当然就是秦阳生前的顶级幕僚,“毒牙老鼠”余三龙。
我悄悄将这个主意对熊猫说了,熊猫不抱乐观态度,但还是支持我尝试一下。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给“毒牙老鼠”打通了电话,余三龙接电话之后态度不卑不亢:“小杨,有什么事?”
“三爷,您听说过红衣女鬼沈莺莺么?”我笑着问道。
余三龙那边愣了两秒,冷冷说了句“没有”,之后居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怔住几秒,心念电转:老东西这是心里有鬼啊!
作为一个苏城人,岂能没有听说过沈莺莺?别说沈莺莺,余三龙与沈家宝藏都曾经有过联系。从曹英取走沈家宝藏到余三龙光临土寨村,这不过就是一两年功夫的事情,现在为什么一提到沈莺莺,余三龙就避而不谈了?
这老家伙越是不给我面子,遮遮掩掩,我就越是要迎难而上。这次我不仅需要他帮我降服沈莺莺,我还得顺藤摸瓜,查查沈家宝藏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穿上衣服,朗声说道:“熊猫,走,咱们登门拜访余三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