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的士兵目光怔怔地, 看着池芯摸上那笨重的守城炮,意识地张了张口:“要先……”
池芯没有他说出来,以比他还要熟练的姿势迅速装弹, 对准丧尸最密集的地方一炮轰出:“轰——”
然后池芯回过头:“什么?”
士兵默默地又将话给吞了去。
他在很想爬起来,去接管原本自己的任务,最起码也要当个合格的活人, 已经攀到城墙边的丧尸多杀个。
但是这个少女身上仿佛有强力的磁铁,在战场上,她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士兵怔然地看着她继续装弹射击, 每一都弹无虚发, 一系列动作从容而快速, 同行云流水。
她身上仿佛在放出光来。
他看得太入迷了, 又被爬上来的丧尸摸到了腿,池芯原地转身,一脚狠狠跺上那丧尸的手。
伴随着骨裂的咔吧一声, 那丧尸的手腕居然硬生生被池芯给踩断了。
丧尸嘶嚎着坠落城下,池芯凌厉的目光落在士兵身上:“拿起你的枪,士兵!”
“是!”
士兵立刻条件反射地爬起来立正, 大声应是完了反应过来,他面对的不是自己的长官。
池芯多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她觉得有有点眼熟。
士兵,也就是早上瞭望塔上的放哨之一看着池芯, 心中一阵阵的澎湃的热血往上涌,他一咬牙, 猛地一拳将一只爬上来的丧尸揍了去。
池芯不知道他犹如打了鸡血,见他重新振作起来也放下心,她顺手填上一枚炮弹, 刚要把位还给他,一眼看到底的贮存空了。
她抬起眼:“炮弹没了,补给在哪里?”
士兵见她又和自己说话,激动地喉结颤了一,随即回答:“这种情况补给跟不上,这就去拿,这里……”
他们此时站的地方是一个城墙的豁口,比旁边要略矮一些,所以丧尸格外容易爬上来,说两句话的工夫,已经又有恶心的脸露了出来。
池芯一脚把他踹下去,回头对士兵说:“你放心,守住这里。”
这无疑是不符合规矩的,但是纵观整个战场,没有一个有空能够过来接上这个断口,士兵犹豫了一:“请务必小心!”
池芯含着淡淡的笑意点头,似乎这遮天蔽日的尸潮不曾存在。
士兵刚要转身离开,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突然响起。
“郁襄?!你怎么会在这里!”
池芯闭了闭眼,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
她对士兵挥挥手示意没事,转过身,正看到郁时昭大步走来,一把抓住了郁襄的胳膊。
他的西装比起在会议室时,已然凌乱了许多,上面还沾着一些黏液和血迹,显然他不是那种高坐钓鱼台看着手前冲的首领。
“哥!”郁襄喊了一声,手动作不断,一枪将一只丧尸击中。
郁时昭狰狞的神色顿了一,转而又凶恶起来:“之前对你说了什么都没听到吗!你赶紧给回去!严威?严威在哪里?”
回应他的,是郁襄他整个人往身后一扯,然后站在他面前,手中机/枪哒哒哒地一片横扫。
“哥,不是那个需要你一直跟在后面擦屁股的小孩了。”郁襄仍然笑着,眼里的神色却如同一个真正的战士——勇敢而坚定,“知道你担心,但是你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至于——你就看着吧!”
池芯关注地看着郁时昭被郁襄挡在身后,神色微妙的样子,随手掏出一把重机、枪,连头都没回,直接单手夹在胳膊,对着墙一通扫射。
炮弹就剩下最后一枚,在能起到关键用处之前,她不想轻易使用。
“砰——”“轰——”
接连不断的炮火在尸潮中爆发,同时伴随着的,还有火焰与地上突兀冒出来的土刺。
之前的那些异能者也场了。
池芯一边击敌,一边继续关注郁襄那边。
“怎么样哥。”郁襄嬉皮笑脸地扭过头,“弟做得不错吧?”
郁时昭这次没有发怒,他深深地凝视着自己弟弟,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郁襄,哥哥不是看轻你的能力。”他声音有些沙哑,“但是你在这里,会一直担心你,让我分心,你听话,先带着你的女朋友回去,好吗?”
“女朋友?”郁襄已经懒得纠正郁时昭的称呼,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伸手一指面,“她比可猛多了,你要不要看看?”
郁时昭愣了一,意识地跟着郁襄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脸色大变。
“她怎么上去的?谁允许她上去的?”他气息不稳,“炮塔是多重要的地方,那炮是她能碰的吗?原本应该在那里的士兵去哪了!”
“哥,你先别激动。”郁襄赶紧说,“还是那句话,有池芯在的地方,们就稳了,别说一个炮,就是坦克,她也能给开起来。”
池芯抽抽嘴角。
不,这个她真不能。
即使郁襄次给她打了广告,但是从郁时昭的眼神来看,他仍然没有相信。
她看着郁时昭拍拍郁襄,转身向炮塔走下来,脸色是预料之中的平静。
“池芯,郁襄多次说你救了他,一直没向你道谢。”这是郁时昭来到池芯面前的第一句话。
池芯本来以为会面对狂风暴雨的斥责,没想到先迎来了道谢,她挑挑眉,温言回答:“不必。”
郁时昭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池芯坦然地回视,秒钟之后,郁时昭轻轻呼出口气。
“在政场上纵横这么多年,你的眼神不会看错。”郁时昭说着,一边横了要跟来的郁襄一眼,把他钉在上面,“郁襄说的真假不做判断,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种战场上你能这么从容冷静,可见你不是一般人。”
池芯没想到来到战场上,郁时昭就像突然找回了智商一样,有些诧异地回答:“过奖了。”
郁时昭就像没看出她的眼神,即使说着这么温情的话,他的脸上也仍然冷漠:“承认你了。”
池芯默默地打出个问号。
“但是这的确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不池芯疑问,郁时昭紧接着说,“能看出郁襄很听你的话,现在只有你能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把他带走吧。”
“也许你搞错了什么。”在郁时昭眯起的眼神中,池芯摘掉空掉的弹夹,一边毫不停歇地一脚一个,爬上来的丧尸踹下去,一边迅速换上新的弹,一系列动作利落而优雅,玩枪这件事做到了艺术的层次。
她在做这些的时候,还不忘郁时昭护在身后。
“郁大哥,叫你一声大哥,不是为你的身份,而是因为你是郁襄的哥哥。”池芯抽空说,“郁襄他是个人,不是你的兄弟就代表他是个只能根据你意愿行动的木偶。他现在想以战士的身份奔赴战场,任何人就无法以任何名义命令他去,这是我给郁襄的尊重,也是我希望你能明白的。”
也许是池芯露出的这一手镇住了郁时昭,他次沉默了秒,说:“果站在这里的不是郁襄,而是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么?”
池芯笑了一,回头的目光斯凌厉。
“的父母,会为我的勇气而自豪,同样我也不会阻拦任何他们想要做的事,对他们的感情是爱,不是控制欲。”
郁时昭呼吸一滞。
这时耳麦里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芯芯,们到了,怎么安排?”
“景修白。”她懒得思考,直接叫了声狗头军师的名字。
景修白目前不在视野中,不知道去哪找娄辰去了,听到召唤立刻回应:“郑俊志带人去找严威少校,根据他的安排行事,姜从筠上城墙。”
“即使在必死的局面吗?”
池芯挂断麦,扭头看向说出这句话的人。
郁时昭毫不畏惧那些想要攀咬他裤腿的丧尸,走到城墙边伸手扶住,平静的目光望向绵延的丧尸潮。
“池芯,你看看这墙,它已经要撑不住了。”郁时昭转头看她,面色虽然平稳,但是眼尾隐隐的红,以及扶在城墙上微微颤抖的手,展示出他的内心外表截然不同,“你真的忍心看着亲人自己一起埋葬在这里吗?”
池芯心头一震。
郁时昭居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站到这里的?
“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步。”池芯手中不断,“郁大哥,你还远不用绝望。”
郁时昭笑了一声。
这是池芯第一次听到他笑,里面却充满了讽刺和悲凉。
“已经来不及了。”郁时昭说,“能瞒过全城的人,却瞒不过自己。们的武器贮存已经所剩无,在撑过场大型丧尸潮之后,爆发任何一场,都让们有覆灭的危机。”
池芯动作一顿。
“只是这种层次的话,也许还不用绝望。”郁时昭目光落在丧尸越堆越高,已经打不完的脚,“但是他来了。”
伴随着“他来了”这声堪称轻柔的声音,整个尸群似乎集体接到了什么命令,瞬间如打了鸡血一样,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倏然加快。
原本在脚残喘挣扎的丧尸,更是突然爆发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气,一个攀附就爬了上来,直直向着郁时昭的脸上抓去。
郁时昭刚要后退,一只枪杆突兀地从眼前浮现,重重甩到了这只丧尸的脸上,让他仰倒着栽了去。
他震惊地回头看向做了这一切的池芯。
池芯一枪杆丧尸抡下去,看着层层叠叠往上堆的丧尸皱了眉。
“池芯,相信你救了郁襄许多次了。”郁时昭喃喃地说,“就当以大哥的身份求你,带郁襄走,保护好他,好不好?”
池芯没时间理会他在说什么,她的目光落在守城炮上,大脑飞速旋转。
目前只剩这一颗炮弹了,结合郁时昭的话,加上从那士兵跑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能看出,不是补给已经跟不上了,就是他已经死在了半路上。
已经不能指望。
她之前想过,这剩下的唯一炮弹,应该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池芯又看了一眼城墙堆起的丧尸山。
也许这时候已经到了。
郁时昭看她望来望去,却不理会自己,脸色有些发白:“池芯。”
他一贯心高气傲,话语毒辣,但是为了唯一的弟弟,他甘愿低声下气,只为求得一个承诺。
“在。”池芯随口回答。
郁时昭沉默一,看着池芯又走到炮弹发射的位置,脸色瞬间凝来,双手用力掰向瞄准器,好像在调整角度。
“你想干什么?”
池芯没有回答他,而是专心地摆弄着手里的大炮,直到将它调整成自己满意的角度。
此时炮口角度刁钻,乎以垂直的状态对准方的丧尸山,从瞄准镜中甚至能看到丧尸咆哮的大脸。
“郁大哥。”池芯说,“退后。”
郁时昭张了张口,对危机的直觉还是让他听从池芯的建议,靠到后方。
池芯深吸口气,拉炮栓。
“砰——”
巨大的炮响,因为距离城墙极近,随着这一声,整座城墙都晃动起来。
而作为爆炸口处的这个炮台更是受到了强大的波及,在射出这一炮后,池芯立刻回身,还站着的郁时昭一把扑倒。
她以守护的姿态,他牢牢护在身,从她肩颈的缝隙中,露出了郁时昭震惊到涣散的瞳孔。
郁时昭只觉得一切画面都在瞳孔中放慢了。
轰然卷起的爆炸火焰,被炸飞的丧尸纷纷扬到天上,残缺不全的肢体让这里了一场血雨。
腥臭的血液滴到他的脸上,他觉得一辈都没有反应这么迟钝的时候。
当晃动挺直,他小心地将手抚上池芯的肩头,试探地:“池芯?”
池芯抬起上半身,甩了甩脑袋。
还是玩太大了。她想,这距离下好歹没被震成耳鸣。
她站起身,顺手郁时昭拉起来:“没事吧?”
郁时昭没有回答,他看着池芯的目光极为复杂。
池芯拍了拍脑门,向看了一眼:“城墙没事,都算好了,你放心。”
她以为郁时昭是在担心城墙受损。
而事上,在池芯说出这句话之后,郁时昭才反应过来,在这种近距离的冲击下,能让最近的丧尸横扫一空,还让城墙毫发无损,需要多精准的控制力。
“池芯……”他默然将这个名字在舌尖转了一圈。
“嗯?”池芯正在检查自己的战果。
这时,一颗脑袋从上面冒了出来:“池芯!找到娄辰了。”
池芯立刻将没听完的话抛在脑后,直接说了一句:“郁大哥自己小心,你放心,有在,事情还远远没有到最后一步。”
然后她甚至连阶梯都来不及走,直接蹲一跃,就整个人抓住了上面的墙边,景修白伸手拽了她一把,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上面。
剩下郁时昭一个人站在一片安全的炮台处,久久地看着那个方向。
直到另一颗脑袋从另一边冒出来:“哥,你怎么半天没动静,是不是上不来了?”
“滚。”郁时昭冷冷地说。
他转身走上来,第一个迎上来的是秘书阿清:“承记,萧少也来了。”
郁时昭点点头:“指挥权转交给他。”
阿清面露为难:“少的身体……”
郁时昭默了默:“去见他一面。”
郁襄也颠颠地来到他哥面前,还没等他说话,郁时昭就直接略过了他。
“顾着点自己的小命。”郁时昭边走边说,连头都没回,“武器不够去找严威要。”
郁时昭的开窍池芯不知道,她跟着景修白疾步赶到另一侧的城墙处,手里被景修白塞进来一个军用望远镜,她举起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
狭窄放大的视野中,池芯仔细寻找,在树林中一棵树的树梢上看到了一个点。
“娄辰在树上?”她不可思议地说。
“距离不近,以这种情况想过去得费点功夫。”景修白说。
池芯又重新看了看,还调整了一望远镜的倍数,视野里的小人缩小了又放大,还是只能看到个轮廓。
她拿下望远镜:“能确地是他吗?”
“百分之九十是他。”景修白也看向那边,“军方有自己的确定方式。”
池芯点点头,看着那边沉思秒,扭头看向景修白:“说吧,你有什么主意。”
“能送你过去。”景修白低头看向她,“但是现在的娄辰已经不是以往的他了,恐怕……”
“那就来吧。”池芯毫不犹豫地说,“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总要先抓住他说。”
“他现在很危险,猜测他失去了自我意识,现在只是一个受人操控的战争机器。”景修白叹了口气。
池芯活动了一手脚,目光比太阳还要明亮:“正因为此,不能任他这样下去。”
景修白了解了她的意思,不多说什么,手中开始凝聚出幽蓝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传来。
“那边的!说你们呢!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也敢过来胡闹?”
这声音颇为耳熟。
池芯和景修白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回头,正看见个人正向这边走来。
当先一个耀武扬威的,正是连天睿。
而在他身后,池芯第一眼看见的是郁时昭,他此时正扶着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张开的口又闭上了,看向池芯的目光有些无奈。
“这是违反纪律,足够把你们送上军事法庭,你们知不知道?”连天睿站在最前面,没看到后面大佬的眼神,他充满恶意的目光看着池芯和景修白,有种大仇即将得报的兴奋激动。
“哦?”池芯抱起双臂,回以一个气音。
看到她此不在意的神态,连天睿脸色一阴,他冷笑一声,直接小跑到身穿军装的男人面前。
“少,这两人一个是郁家小少爷的朋友,一个是景教授的儿子,他们这么扰乱战场,哪怕是郁承记景教授,恐怕也没理由为他们辩解吧?”
连天睿说着,分毫不在意他的话全被郁时昭听了个完整。
他是真的激动,毕竟在他眼中,他家少郁承记的对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人谁都奈何不了谁,现在他抓到对方这么大一个把柄,还在郁承记面前毫不在意地站在少这边,少一定会为他的忠心而感动的。
到时候他就是少底的第一亲信,不但了郁家一军,还顺带报了在城墙外被池芯他们打脸的仇。
这么想着,连天睿身都有些发抖。
激动的。
池芯的目光落在这个军装男人身上。
宽肩窄腰,军帽戴得比较靠,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是从露出来的颌上,能看到他苍白的嘴唇。
他没有说话,但是池芯就是能感到,他的目光正定在自己身上。
郁时昭冷下脸:“连天睿,萧少都站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
连天睿也冷笑一声,直勾勾地顶回去:“郁承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想包庇弟弟的朋友?这在不是一个基地负责人应该做的事,不像萧少,一心为民,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坚持亲自指挥作战。”
他还要继续讽刺,军装男人举起一只手,他立刻恭顺地闭上了嘴。
微哑的声音响起:“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池芯望着他,轻声回答:“抓丧尸王。”
连天睿一瞪眼睛:“还抓丧尸王?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东西,至今为止能和丧尸王对抗的人只有一个人你们知道吗……”
池芯理都没理他,仍然望着军装男人:“你受伤很重,们有治疗系的伙伴,先让她给你治治,回来。”
连天睿匪夷所思地说:“说话你没听见吗?你能抓个屁的丧尸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腿下一痛。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整个人四脚朝天地翻倒在了地上。
连天睿怔怔地:“少……?”
军装男人收回腿,就像刚的扫堂腿不是他做出来的似的。
但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让他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
郁时昭立刻扶住了他。
池芯也控制不住地向前走了步。
“真是抱歉,让你看到我这样一面。”沙哑的声音里掺入几分苦笑的意味,军装男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坚毅俊秀,比起池芯记忆中要成熟太多的面容。
“本以为再次见到你的时候,能给你提供安全的庇佑,却没想到。”
“萧黎。”池芯笑了,她语气温软,以见到老友的欢喜,“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