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终于将手中的名册合上。
而在皇帝将名册合上之后,在场除了宇文昊和户部尚书以外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他们只听见皇帝缓声发问:“户部尚书,你可知道你在这上面写了那些人?”
“这是臣一笔一划亲自写上的,臣自然对名单上的人名清清楚楚。”
皇帝沉默了一会,又道:“你的名单上,可是有人地位比你更高。”
皇帝说完话就将手中的折子往桌面上随意一丢,他本人则颇有些不悦的重重向身后的龙椅上一靠,神情语气都显露着自己此刻的不高兴:“虽说他的官品不如你高,但是他怎么说也是一个候,你难道想要越级犯上不成?”
这句话说的就远远的超出了在场每一个人的想象了,毕竟在场的都是饱读诗书的高级知识分子,听到皇帝说了“越级犯上”四个字,他们自然很容易就想到了另外四个字——“目无王法”。
这一下,群臣是更加好奇,户部尚书到底是在折子上写了什么。
户部尚书丝毫不顾旁人的言论,他又十分正直的往前走了一步:“臣惶恐,只是此事证据确凿,那位侯爷的确做了本不应该做的事情,还请皇上明断。”
“证据就是你写在这上面的寥寥几笔?”皇帝挑眉重复:“私占民田千亩,私受贿银二十万两?”
户部尚书的声音一点也不含糊:“回皇上的话,那不过是臣的梗概,具体的证据文书,臣也已经拟好。”
皇帝狠狠的一拍桌子,群臣都不约而同的跪伏在地上,天威难测,皇帝此时都把心头的不悦摆在了脸上,再不懂得察言观色,自己还怎么在官场混?
“宁安侯本人呢?”皇帝负手起身看了一阵,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却平稳了不少。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还是皇帝旁边的太监机灵,他依旧迈着碎步走到皇帝身边,低声询问;“皇上,现在要召宁安侯进殿吗?”
皇帝不说话,只是微不可查的轻点了一下头,太监立刻会意,他高喊:“召宁安侯进殿!”
这句话被殿下的太监们口口相传,终于传到了正在殿外的宁安侯,宁安侯的头顶挂着宁安侯的名字,可是他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六品的承德郎而已。
为了体面,在外众人皆是称呼他为宁安侯爷,但是在他自己心里,他却觉得这个是一个耻辱,不过,心里觉得不舒服和手里觉得不舒服并不是一个概念,他对官阶一事毫不在意,他所想的只是通过这个形同虚设的官职给自己带来一些好处而已。
比如金钱,比如土地。
此刻,不明所以的宁安侯忽然接到了大殿内部的召唤,他还很是激动,现在年关将近,难道皇帝是忽然想起来了还有自己这个没落的“亲戚”,所以要给自己加官进爵了?
宁安侯这种乐观积极的想法在真正见到殿上景象的时候消失殆尽。
因为殿上几乎每一人都跪伏在地上,宁安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纵然心中惊奇,却也只能强行压住自己心头的惊讶,跪下来行礼:“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的语气不冷不热:“平身吧。”
“谢皇上。”宁安侯慢慢起身,他丝毫也不觉得此刻自己站着,而群臣跪伏在地的状况有什么不妥,说实话,他的心里除了最初的那点惊讶,反而还有一丝窃喜。
他自认为自己最近没有做过什么能够惹怒皇帝的事情,那么既然不是要处罚他,那不就是要奖赏他了吗?
“宁安侯。”皇帝忽然开口。
宁安侯殷勤的往前走了一步,满脸堆笑:“皇上有何吩咐?”
语气一直平淡的皇帝此刻竟然转变了口气:“呵,或许,朕应该喊你另外一个称号吧?”
宁安侯依旧不明所以:“臣、臣怎么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帝的语气陡然转冷:“吴承德郎,朕听说你用职务便利私占民田千亩,私受贿银二十万两,可是虚报?”
宁安侯的脸色霎时白了个透,他一个猝不及防的就直接跪在了冰冷的花岗岩大殿上,结结巴巴道:“臣、臣惶恐,此、此般下等的事情,臣怎么可能做呢?”
话音落地的时候,宁安侯还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可惜这个笑容还没有维持多久,座上的皇帝就冷冷道:“可是今日,有人当着朕的面,给朕呈上来了一份详细的罪状名册,上面可是详详细细的写着你的罪状。”
宁安侯不断的眨着眼睛,试图让皇帝相信自己说的话,但是旁人并不知道,他此刻捏着自己衣袖的手心都渗出了许多冷汗:“臣不知是哪一位想要诬告臣,可是,皇上!臣的品性难道你还不相信吗?臣在担任承德郎以来十余载,日日夜夜安分守己,这也是众位同僚有目共见的啊!”
宁安侯一番言辞恳切,可是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那就是,在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敢正视龙椅上的皇帝。
皇帝见到宁安侯此番状态,心中对户部侍郎状告的那一件件一桩桩已经了然。
“有目共见?”皇帝轻笑一声:“恐怕那些见到了的,都是没有长眼睛的吧?”
宁安侯一哆嗦:“皇……”
“皇上”两个字,他都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皇帝打断:“不用再说了,朕看你现在这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也是在场众位爱卿‘有目共见’的!”
盛怒之下的宁安侯还妄图做最后的辩解:“皇、皇上!臣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着一定是有人想要诬告臣!臣……”
皇帝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这种笑容是在场的众位大臣司空见惯了的,在皇帝每一次做出重大处决,或者是皇帝的心中极度不快之时,他便会露出这样戏谑的笑。
大臣们都不自觉的倒抽一口冷气,站在一旁的宇文昊则在这一片抽气声之中,冷哼一声,他还真是难以想象,如此愚笨的宁安侯怎么能够生出吴娇灵那样善变的女人?
还是说,吴娇灵根本就不是宁安侯的亲生女儿?
“你觉得,你一个六品的小官,户部尚书会好端端的诬陷你?他就算诬陷你了,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能得到你那些贿赂吗?”皇帝反反复复的提起宁安侯所受的那些贿赂,这让宁安侯的腿脚更加的发软。
皇帝见到如同懦夫一般的宁安侯,就算昨日他告诉了宇文昊自己有想让宇文昊娶他的女儿,此刻处理起这件事情来,皇帝还是一点也不留情。
“来人!”皇帝沉声道,殿外立刻跑进来两名带刀侍卫,皇帝下令:“将宁安侯押入天牢,听候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