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云开车离开了临江镇,向西朝钱塘江的方向驶去。一路上,过去那一望无际的金色田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崭新的住宅小区,一幢幢造型各异的写字楼和一座座不同风格的别墅群,完全没有了昔日农村的那种气氛和景象。她一脸默然地地开着车,过去的那些记忆又开始在脑海里闪现。
五年前,“雨慧鞋业”的创始人叶东进去世。临终前,叶东进把自己的股份给了石慧和叶洪雨的儿子叶国安,指定熊云为他的遗产监护人,待到安安年满十八岁的时候再由他继承,任何人都无权动用这些股份。而后熊云结束了在省城商学院的进修,正式成为了“雨慧鞋业”的总经理。
这五年来,熊云可谓是大展拳脚,得心应手。“雨慧鞋业”在她的带领下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在省城乃至整个长三角打下了稳固的根基,销售网开始向全国辐射,前景一片光明。同时,她跟叶洪雨的关系一直不为外人所知,使得她的婚姻在这五年能太平无事,和谐如初。
从七年前的那次生日聚会之后,熊云跟秦薇薇和罗玲结成了三角同盟,彼此之间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而且叶洪雨和沙晓明、杨晨辉三人也是如此。因此这些年,不仅熊云的婚姻能平平稳稳地过来,就连他们几个人的婚姻也都维持得很好。
在叶东进去世之后,叶洪雨再婚了,而他再婚的幕后策划者便是熊云。因为她知道,如果一直让叶洪雨保持单身,那么她跟他的秘密关系就不可能维持下去,因为他叶洪雨不可能一直扮演第三者的身份来维护她的婚姻。
叶洪雨娶的是一名公务员,年纪跟熊云差不多,叫蔡文娜。蔡文娜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未曾生育,而且跟叶洪雨结婚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小孩,所以由这样的女人陪在叶洪雨身边,不仅对安安的成长有利,而且还可以吸引社会舆论的关注,因此相对来说,就能让她跟叶洪雨的这段婚外情离开社会舆论的视线,显得更加隐秘。
几天前,熊云意外地接到了中学同学肖洁瑜的电话,得知她要在中秋节过后回老家观潮,而且还说要带两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一起回来,希望能和她碰碰面,这让熊云感到非常的突然和兴奋。要知道,肖洁瑜可是熊云在整个中学时代唯一一位可以称得上“闺蜜”的人。
她们两人从小就在一个村里长大,而且各自的家也相隔不远,是一对人见人爱的姐妹花。俩人从家乡的小学一直读到县城的中学,再到高中毕业,都从来没有分开过。高中毕业那年,肖洁瑜考上了“上海交大”,可熊云则因为那场车祸而落榜,只得去省城大学读专科,最后还因为跟张华宇的恋情而被学校劝退,连个大学文凭都没拿到。
熊云是个要强的人,自个儿碰上那些倒霉的事儿,就觉得特没面子,便有意识地和所有同学都断绝了来往,因此跟肖洁瑜也失去了联系。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肖洁瑜竟然还能想着她,并通过在公安局工作的同学找到了她。
熊云如今掌管着“雨慧鞋业”,自然觉得自己算得上是一个成功人士,过去心里的那种自卑感早已经荡然无存。既然肖洁瑜找到了自己,那自己何不去见见她呢?跟这个曾经的闺蜜重拾友情,也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所以她也约了秦薇薇和罗玲明天一起过来,借这个观潮的机会,大家聚聚,叙叙离别之情。
夜色阑珊,华灯初上。熊云把车开进了一座公寓楼的地下车库里,然后乘电梯上到了十五楼。这是一幢有着独立单元的高级公寓楼,每一层每个单元,电梯都可以到达每家住户的门口,不需要和别人分享一个门厅,也就省却了许多跟邻居交往寒暄的麻烦,自然就隐秘了许多。
这些年来,为了避人耳目,每次与叶洪雨幽会,熊云都要开上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到距省城不远的一家汽车旅馆去,完了之后又各自开回来。虽然,她每次总能在张华宇面前蒙混过关,但这样来回地奔波不仅辛苦,而且路上也不安全,还可能在旅馆碰见熟人。因此,熊云费尽了心思找到了这处房子,就让叶洪雨暗中买下来,并注册到他和沙晓明所开的加油站的名下。这事除了沙晓明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就连秦薇薇、罗玲和杨晨辉他们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电梯外面的门厅里,左边墙角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鞋柜,叶洪雨给她买了满满一鞋柜的鞋子,可除了几双拖鞋之外,其他那些鞋子,熊云基本都没穿过;右手边的墙上,安装着一高一低两个不锈钢架子,高的上面挂了两条毛巾,低的挂钩上挂了几把雨伞。门厅的地上摆放着两个真皮的沙发皮墩,熊云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坐在皮墩上脱下自己的坡跟鞋,换上了拖鞋。
熊云并没有马上站起来去开门,而是抬起头,表情复杂地看着前面的那道防盗门,眼前出现的却是张华宇和蕾蕾的影子。他们是自己的家人,她爱他们,自从自己撤下了对叶洪雨的防线,熊云内心的愧疚始终如影随形地纠缠着她。不可否认,叶洪雨对她熊云可是真挚和真实的,甚至超过了对蔡文娜的感情。平时,只要是熊云一个电话或者是一条短信,叶洪雨几乎可以说是随叫随到。
在熊云面前叶洪雨永远都是那个和风细雨、不厌其烦的倾听者,对熊云的任何要求,他从来也没有说过“不”字。然而,每当两人相处时,除了肉体的欢愉之外,熊云的内心怎么也兴奋不起来。说实话,她打心里面感激叶洪雨对她的爱,可是就是因为叶洪雨对她的爱太深、太真,才更使得她心里的愧疚和悔意更甚、更强烈。
熊云觉得,在X生活方面,自己现在对叶洪雨的依赖,就像一位深陷毒瘾的瘾君子对于毒品的依赖。叶洪雨曾经对她说过,我叶洪雨不是个自私的人,如果你熊云想维持自己的婚姻和家庭,那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更不会心存嫉恨。若是你熊云想结束我们之间的这段婚外情,只要你说句话,我叶洪雨绝不纠缠。不过,现在的问题却出在熊云的身上。当初她对叶洪雨处处设防,不许他越雷池一步,是因为她有生以来只有过张华宇这一个男人,而且是她花废了巨大的代价才得到男人,除了对他专一,再也不敢接纳另一个男人的介入。可当她第一次偷吃禁果之后,她从叶洪雨身上体验到了在她的婚姻生活里根本体验到的刺激和快感,而后就像潘多拉魔盒打开了一样,她这些年深埋在心底的欲望和不羁被彻底地释放出来,并且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
熊云捋了捋额前的发丝,整了整皱了的衣裙和里面的裤袜,然后取出她手袋里的门卡在门锁上刷了一下,扭动执手拉开了防盗门。一曲轻盈、舒缓的钢琴曲从打开的门里面飘了出来,熊云的心情一下子舒缓了许多。
叶洪雨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他前面的茶几上,摆放着两个红酒杯和一瓶已经开启的拉菲红酒。客厅里灯光柔和,色泽明快,厅内摆设简约而又不失个性。沙发旁边的针式唱机上,一张木纹唱片在缓缓地转动,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在客厅里回荡。
轻微的关门声使得叶洪雨睁开了眼睛,见熊云从外面进来,连忙站起来迎到玄关,一手接过熊云的手袋,一手搂着她的肩膀,微笑着柔声问道:“今天过来的有些早啊,吃晚饭了吗?”
熊云抬头看了看叶洪雨那被刮得铁青的脸,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过去的那种讥讽和挪揄,而更多流露出的,是她的柔情和蜜意——至少在叶洪雨看来是这样的。她微微地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叶洪雨的问题,而是伸手摸了摸叶洪雨那刀削般粗糙的脸,轻声说道:“我有位十几年没有联系的中学同学,昨天电话找到了我,说明天要来镇上看潮水,还说要带她的几个朋友一起来。所以我跟家里说要回我妈家里住两天,后天一早就回去。”
几年前,熊云的三哥结婚以后,熊云的爸妈就把乡下的地连同那老宅一起租给了一户河南的农民工,他们自己搬到镇上跟三哥两口子一起住,方便照顾三哥的孩子。熊云在省城进修的那两年,她把女儿蕾蕾也送到三哥家由父母照看。看在外孙女的面子上,熊云的母亲也渐渐消释了对女儿的怨恨。因此从那以后,熊云经常会到三哥家走动,以修补这些年跟母亲的隔阂。尤其是年前她父亲去世之后,孤独失落的母亲更需要亲人特别是女儿的亲近和安慰,所以熊云平时回娘家的次数就更多了。这样一来,熊云的确修复并增进了跟母亲的感情,同时也为她与叶洪雨的幽会提供了时间上的便利,使得张华宇从来没有对熊云的“偶尔”在娘家过夜产生过怀疑。
“你的中学同学?谁啊?我认识吗?”
“不知道,也许你们以前见过。”熊云把手袋扔在了沙发上,然后在沙发卧榻上仰面躺了下来,看着叶洪雨说:“不过那时候我们都很小,现在你如果看见她也不一定会想的起来。”
叶洪雨在卧榻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俯首挨近熊云的脸,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自然地伸进了她的裙底:“呵呵,也许……饿吗?我给你叫份外卖?”
“不用,我吃过了。”熊云侧过身,把脸对着叶洪雨,对于他的那只不安分的手,熊云现在已经习惯了,“最近加油站怎么样?营业额还行吧?”
“还行,最近查的很严,非正常渠道的成品油进来少了,销量也有所下降,不过油价却涨了很多,营业额并没有受到影响。下个星期我可能要和晓明去一趟厦门,从那边搞点油过来。”说着,叶洪雨俯身把熊云抱了起来,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说道:“你明天要见的那位同学是做什么的?都这么多年没联系了,她怎么现在突然想起要联系你?是不是你最近名头响了,各式各样的人都要来依附你啊?”
“胡说八道,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她老公在申城可也是办公司的……”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完了,可唱片仍然在唱盘上匀速地转动着,唱针在唱片的中心处微微跳动着。很快,卧室里传出阵阵低沉的呻吟声,那节奏和着唱盘上发出的“呲呲”声,在这四周的空间里回荡着、弥漫着,重新合奏出一曲摄人心魄的“销魂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