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现在在服务公司上班,生活上虽说已经安定下来了,但感情上的伤痛,却让她一时还无法释怀,再加上妊娠反应,使得她整个人足足瘦了一圈。此时见到小妹回来了,自然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她倒起了苦水。
“小妹,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林月如与汪湘东只能算是非法同居,本来计生办的人就曾经找过他们的麻烦,全靠钱旭阳在护着他们,如今林伊如的肚子还不明显,要是再过个把月让他们知道了,那还不得把她拉过去做人流啊。
“三姐,反正他两个姐姐要把房子收回去,那就给她们,你不如回老家山里去避一避。虽然说现在每个地方都在抓计划生育,可那毕竟没有城里那么严,再说,家里还有妈和叔叔呢?让妈找村支书去说说情,他是我们本家叔公,只要他点头,村里其他人,还不都得听他的呀。”
林月如眼泪汪汪的一边哭着一边骂道:“郝良那个王八蛋,平时说的像花开一样,关键时候连个人影也找不到,还有这个汪湘东,也不是个好东西,赚的那个昧心钱,害他自己坐牢不说,连累我也跟着受苦受气,我真是瞎了眼了我。”
“姐,你就别哭了,事情反正是这样了,你埋怨他们也没有用,还是想想你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吧。”林伊如安慰道,她搂着三姐,心里也不是滋味。
“小妹,你说,我能要这个孩子吗?要是生下来,我靠什么把他养大?”
“姐,这我也说不好,孩子到底是谁的?”
“我——我怎么知道啊?”林月如哭得更凶了,她用手使劲地捶着肚子,“该来的,他偏偏不出现,这不该来的,却偏偏又来了,我要是回家生下这个孩子,你叫我以后在家里怎么做人啊?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姐,你可千万要想开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反正大家都不知道有这孩子,我要是你,我就不要这个孩子。”
“小妹,你说我能狠心吗?这毕竟是我的孩子啊。”
“姐,那你自己可得好好考虑考虑,我也不过这么一说。”
林月如倒在自己的床上,伤心地哭泣着。自从发现自己怀孕以后,林月如不是没想过把孩子打掉,可真要让她做这个决定,却又有些于心不忍。她与丈夫至今也无法离婚,两个儿女如今看到她就像仇人一样,将来要想靠他们,几乎已经是不可能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汪湘东的还是郝良的,可终究是自己的孩子,将来长大了,自己也能有个依靠。不过,要让林月如就在工厂里上班,每月赚那么可怜的几百块工资,她又有些不甘情愿。她林月如不过三十出头,模样也可以称得上是百里挑一,她就不信自己这辈子找不到一个好的男人。
三姐在床上哭累了,渐渐睡着了。林伊如也不去打搅,她知道,这种事自己多说无益,还是让三姐她自己考虑清楚,不过她又怕三姐一个人在家里会做出什么傻事儿,所以又不敢出门,只好坐在三姐的床边看书。
等到了中午,林月如才悠悠醒来,眼睛肿得像两粒山里的栗子,眼圈黑黑的,让林伊如看在眼里,也觉得心疼得很。
“姐,你醒啦?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去。”
林月如摇了摇头说:“小妹,我已经想好了,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管是谁的,他都是我的孩子,下午你到厂里帮我把工作辞了。”
“姐,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明天我就回家去,这回我一定要把婚给离了,从今往后,为了这个孩子,我愿意去做任何事情。”林月如平心定气地看着妹妹,决然而然地说。
现在的饮料厂就像个建筑工地,到处都是建筑机械和材料。在原来厂区的空地上,几台打桩机正在不时地冒着蒸汽,蒸汽锤一上一下地把一根根水泥桩子打入地下。厂区的道路泥泞不堪,林伊如骑着自行车,一边与那些遇见的老工友们打着招呼,一边还要躲避来往的工程车所溅起的泥浆。
林伊如把车子停在办公楼下的车棚里,上楼到人事科报到,顺便给三姐办理了辞职手续。人事科长笑眯着眼睛对她说:“小林,钱总早已经交代过,你的工作,要由他自己来安排,你现在还没有毕业,不要急着来上班嘛。”
“呵呵,学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复课,你让我呆在家里,非把我憋出病来不可。”林伊如笑着对他说:“李科长,那你忙吧,我找钱总去。”
“小林,我要是你啊,就不要去找他。”李科长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
“怎么啦?钱总他……”
“咳,反正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别找他为好。”
“李科长,你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到底他出了什么事啊?”
“呃……钱总他……他的妻子出事了,哎呀,我也是听人说的,这事有些不大好说出口,你真的想知道,那只有自己去问他了。”
“那钱总他人在厂里吗?”
“不好说,我也是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林伊如推开钱旭阳办公室的门,依然是那股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而且还混杂着酒精的气味,呛得她赶忙捂着嘴巴,跑过去打开窗户,让房间里的空气流通起来。房间里空无一人,靠窗的墙角扔着几个空酒瓶,茶几上是满满整个烟灰缸的烟蒂,办公桌上到处散落着各种文件和纸片,桌上还放着一碗吃了一半的方便面和一瓶没喝完的啤酒。
林伊如拿起钱旭阳的保暖杯,发现里面的茶叶都已经长毛了,就打开办公桌后面的文件柜,却让她诧异地发现,里面竟然都是钱旭阳的衣物和一些日常用品。柜子上凌乱地堆放着一些书籍。
这时,一个个子中等肥胖的中年妇女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侧足而立,木然地看着她问:“咦,你是谁啊?怎么在钱总的办公室里?钱总吩咐过了,他里面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许动的。”
“阿姨,你是新来的吧,我怎么没见过你呀?”林伊如走到门口,笑着对她说:“我叫林伊如,是原来的厂办文员,阿姨,你是哪个科室的?”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林伊如啊,难怪。”中年妇女被林伊如一句一个阿姨的叫着,也不再板着面孔看她,挤出一丝笑意对她说:“小林啊,我就是现在的厂办文员,自从我进厂到现在,都好几个月了,钱总就是不让我进他的办公室,每天都是他自己打扫,然后把垃圾装袋放在门口,你看看他这里,哪像个办公室的样吗?”
“阿姨,把你的拖把和水桶提过来,我们把他的办公室彻底清理一下,他要是回来,就让我跟他说。”
林伊如与中年妇女一边清理着办公室,一边和她聊开了。原来她姓柳,叫柳敏。林伊如去省城上学以后,厂办的文员换了好几个,几乎都是被钱旭阳骂哭了,没干几天就走了。柳敏是厂办陈主任的亲戚,下岗在家没什么事,就被陈主任介绍过来当临时工。
有了前几任的教训,又碍于陈主任的面子,钱旭阳倒是没骂过柳敏,却只许她做其他的事,他自己办公室里连进都不让她进来。柳敏从陈主任那里听说过前几任的事,所以也乐得清闲,不去触那个霉头,几个月下来也相安无事。
“柳阿姨,钱总一直都住在这里吗?听说他家里出事了,到底有什么事儿?”
“哎哟,你问这件事儿啊,我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柳敏神色紧张地看了看外面,压低了声音说:“厂里都在传,他老婆在外面和人生了个儿子,都一周岁多了,他竟然不知道,你说他糊涂不糊涂。”
“啊?!有这事?”
“可不是吗?现在他老婆提出要离婚,这好几天都没见到他的人了,也不知道这事怎样了?唉,真是作孽啊。”
林伊如心里吃惊不小,虽说汪湘东家与钱旭阳在一个楼里,但都两年多了,林伊如还没见过钱旭阳的妻子张玉臻,只知道她是一名护士。听三姐说她人长得蛮漂亮的,不会是看不上他了吧。说实话,钱旭阳长得并没有让人感到有什么特别,可他身上的个人魅力却让绝大多数接触过他的人,无不对他赞赏有加,属下的管理人员更是对他俯首帖耳。
“旭日”公司经过这两三年的发展,所取得的成绩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钱旭阳在公司里的地位,绝对是没人能撼得动的。像他这样的风云人物,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对他的打击应该会很大,真是家门不幸,不知道他能不能捱过去。
林伊如与柳敏把钱旭阳的办公室彻底地清理、打扫了一遍,已是快到下班的时间,可仍然未见钱旭阳的影子。于是,林伊如到几个车间转了一圈,从几个车间主任那里,林伊如才知道了钱旭阳的下落——这些天,他一直在景山大酒店里。不久前,钱旭阳买了个“大哥大”,他们都是通过这个号码跟他联系工作的,至于他在景山大酒店干嘛,他的几个兄弟都不敢细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