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棋逢对手篇》前前后后总计印了十万本, 在京城中,平均每十个人之中,便有一个人知道这话本,茶楼里的说书人在说, 书生们看, 百姓们则口耳相传。
当然, 其中商人购买书籍后售卖去各地的, 其中比例统计并不准确, 且所夸张。
尽管如此,“棋逢对手篇”已然成为了大部分人都得知其名的巨作了。
端正先生大名, 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棋逢对手所言战事取自三国时期, 诸葛亮与司马懿分别属于蜀汉与曹魏,其中并不涉及敏感题材, 加上朝中有传言“连皇上都在看这话本”,可不得让人心生向往?
棋逢对手篇,剧情跌宕起伏, 文笔绝佳,金句频频,且两位对手诸葛亮与司马懿之间的描绘出神入化, 谁人看了,都要赞扬一句端正先生大才。
大清历代帝王喜阅读《三国演义》,康熙看棋逢对手篇这话本时, 评价其曰“可做教学之书”。
这话本中两位惊才绝艳的宿敌,无论是计谋还是对人心的算计, 都值得人学习与观仰。
它无疑是一篇优质的话本,诸葛亮与司马懿之间惺惺相惜,令人直叹“若他们并非处于两国, 身处不同立场,他们极可能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
康熙将这话本给了太子,在所人都在被棋逢对手篇上部结尾吊足了胃口时,唯独太子畅快淋漓地将下部也一块儿看完了。
太子还与大阿哥争论,激得大阿哥胤禔向康熙提出想要借下部一观。
帝王只觉得他们二人之间为争一话本而争执实在没眼看,将太子与大阿哥都斥责了一遍。
“不是一话本,争成这样,成何体统?”康熙横眉怒目,自两位儿子长大后水火不容,互相看不顺眼,如今竟还闹到他面前,可不得让他气恼。
胤禔建议道:“这话本既然这么好,端正先生显然是有大才之人,汗阿玛何不将他召入宫中一见?”
太子则道:“端正先生这样的人若是想做官,还需要靠话本来做官?他在话本中所写出来的战事析与计谋,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且文笔又那么娴熟。这话本的下部能到汗阿玛手中,汗阿玛定是与端正先生所关联,否则为何民间还未有的下部,汗阿玛第一手便得了?”
胤禔不禁问道:“莫不是汗阿玛知道端正先生是谁?”
若真如此,那这端正先生的地位可不得了,他要重新评估起此人的作用了。
康熙淡淡道:“朕倒是猜测到了几端正先生是何人,只是他或许不愿意令人得知自己是谁。”
如果他猜测的没错,那端正先生可能是皇叔。
康熙暗暗析起来。
最开始,是皇叔给出话本的时间太巧妙。
后来连胤禩都动笔写起了话本,还道是发展爱好,谁不知道写话本这样“不务正业”会引起师长与君父的误会?定是皇叔在教导他藏拙呢!
这藏拙的法子太……
康熙尤其还看了胤禩写的话本《倾世钟情》,实在一言难尽。
好在,不愧是皇叔,那样深厚的文字功底,写的话本精彩纷呈,康熙看了实在喜欢其中的词句。
就连那词句的风格,是皇叔平日里写文章的风格。
帝王此言一出,太子与胤禔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那人,定是汗阿玛身边的大红人!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日后要争斗,可不能用他做筏子,说不准就会引起汗阿玛的怀疑。
太子心中一动,提议:当年玛法在世时,曾让子孙们读《三国演义》增长见识与学习兴趣,如今了新的话本,又在京城里那么名气,不如给年少的阿哥们送去一份,倒不必让他们学习,就是闲暇之余瞎看看,比没事琢磨玩别的要学习价值。
康熙一听,还考虑起来,胤禔的脸色顿时就黑如锅底。
太子这是要让他得到汗阿玛的下部赏赐成为所弟弟们都能看到的东西,等那东西“烂了大街”,那么汗阿玛纵容他给他的棋逢对手下部立刻便没有了争宠价值,就这已经足够令胤禔感到膈应了。
“给年幼阿哥们看话本,那不好吧?”胤禔阻止道:“弟弟们还是以学习为重,话本这等闲来时看的玩物,与课业无关,不如等他们年龄更大一些再给,免得他们沉浸其中,自控不得。”
康熙想了想,缓缓道:“端正先生的《宿敌》,写的不错,将诸葛亮之计策,司马懿之计策析至通俗易懂,倒是适合年幼的阿哥看,朕打算先问问众位太傅的看法。”
帝王的心思,胤禔始终就没摸准。
这不,听说康熙手中有棋逢对手篇下部,太傅们提出想要问康熙抄录一份。
唯一的下部,刚到了胤禔手中还没有捂热乎呢,就给太傅借走了!
胤禔还不能给太傅摆脸色,因为太子太傅,那是朝中有名望的臣,是文士清流,得罪了他们可没好处。
太傅们并不反对皇上将《宿敌》买来给小阿哥们,康熙道:“待年节时下部就会售卖了,太傅不必着急。”
康熙眼中带着笑意,命人将上下部皆印刷完成,一同给太傅们与小阿哥们捎过去。
新年快到了,这话本正适合作为年假时的礼物交给他们。
在临近新年前,上书房的先生们会布置好课业,然后阿哥们就会迎来短暂的假期。
胤禩万万没想到,汗阿玛给的新年礼竟然是自己写的书!
瞧瞧这上下部印刷完全的《宿敌——棋逢对手篇》,胤禩乐呵呵得将它收藏起来。
“倒是难得经过汗阿玛允许让我们看话本呢!”胤禩笑着与左右说道。
胤禛抬头瞥了他一眼,低头看了起来,眼眸中似有期待的亮光:“端正先生此人,大才!”
听见胤禛当面夸自己,胤禩耳朵烫乎乎的,嘴角忍不住往上勾起。
“这话本可是在京城出名了,”胤祉捧着上下两册,惊喜道:“外头还没有下部呢,多少人抓心挠肝地盼着。”
他暂时将上部放到了一边,转手拿起下部迫不及待地翻看,从他的反应来推断,三阿哥定是提前看了上部。
胤祺同样是宜妃娘娘的儿子,只是平日里养在太后身边,他笑着暂时告别了众人:“三哥、四哥,弟弟与皇玛嬷约好了给她念话本,先去皇玛嬷身边了。”
他还冲胤禩眨了眨眼,手中拿了《倾世钟情》。
胤禩并不意外倾城这个作者名会被其他人知晓,他从未掩饰过自己写话本,在写大结局的时候,胤祐看到了他的奋笔疾书。
如今唯有三哥与四哥还不知道他写话本,倾城这名字就跟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似的黏糊在胤禩身上,随时都有掉落的可能。
是在新年这一天,端正先生的新作趁着年节开始售卖。
翘首以盼的民间终于等来了棋逢对手篇下部。
大阿哥与太子的人手,经过偷偷摸摸的对暗号,终于从预定好的书肆中购买到了端正先生的禁忌之作。
胤禔得知太子令索额图派人来买新作,冷哼一声:“他倒是怎么都不肯落于人后。”
太子得知大阿哥人脉出书肆,冷笑道:“孤的好大哥,什么时候都要与孤争个高低。”
下属们皆不敢言,唯有将新购来的“相爱相杀篇”与“高手对决篇”一同交给他们。
胤禔率先看起了“相爱相杀篇”:“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题材,会令端正先生之书被列为禁书。”
端正先生到底是汗阿玛跟前的红人,他的新作会被列为禁书,仅仅只能与香艳话本摆在一块儿偷偷摸摸地卖,实在可惜了。
胤禔这般想着,趁着新年时闲暇,翻开了“相爱相杀篇”。
“原来是写唐太宗李世民与隐太子李建成,”胤禔恍然大悟:“兄弟相争,玄武门之变,确实不适合售卖给百姓们看。”
不这书只要汗阿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着袒护端正先生,笔者自然也不会什么大碍。
看到李建成被其弟一箭射死后重生回到过去,胤禔来了兴致,他微微挑眉:“意思,死后回到过去,还敢想。”
若是他回到过去,定会将危险扼杀,绝不令李世民杀死自己的机会。
而李建成,竟然妇人之仁,只因李世民此世未对自己动手,就放任了李世民的成长。
胤禔看到这里,心里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话本,恐怕没有棋逢对手篇那么爽快,看得人郁闷上了,心里仿佛一块石头压着似的喘不气。
李建成在其父李渊一统天下的大业之上杰出的贡献,若非是有隐太子为其稳定后方,李渊与李世民父子无法放心地在前方征战沙场。
他们兄弟二人,终究还是会走到自相残杀的地步,因为秦王李世民,他绝不是坐以待毙、毫无志向之人。
秦王之战功赫赫,功高盖主,到那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看着看着,李世民抱住了李建成的腰。
世民,你想去打谁,只要大哥在后边,绝不令你缺了粮草与补给。
大哥,你我兄弟,就不能永远这么好下去吗?
大哥今日就要娶妻了,你我兄弟不醉不归!
李世民心中苦涩,眼眶赤红。
次日醒来,惊天变故!
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昨晚我们都喝多了,我,我以为哪位姑娘……
重活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李建成扪心自问,他看着李世民仍然与上一世一样获得民心,战功赫赫,看着弟弟对他升起不容于世的情感。
他这一世,对待世民宽容,与他处好关系,谁知竟自掘坟墓、枉矫过正!
李世民:大哥是我的,我要得到你,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李建成:你我不该如此,我们是兄弟,这是不容于世,违人伦的!你对我升起禽兽不如的感情,你还是人吗?!圣人之学,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李世民:为了大哥,做一回畜生又如何?
李建成:我绝不会令你得逞。
李世民:若真如此,唯有兵戈相见,只有打败你,才能得到你!
…………
胤禔手中的话本跌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刷刷的声响,他备受惊吓,声音颤抖:“这,这话本…………”
竟是如此的禁书!
这哪里是兄弟啊,这是契兄弟,是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是兄弟乱/伦!
端正先生竟会写这等辱斯文的话本,胤禔惊得眼眶都快掉在了地上。
李世民与李建成兄弟反目,是为了得到爱而不得的长兄?
李建成又爱又恨李世民,明是想做兄弟,却被迫雌伏,甚至因棋差一着,被其囚禁!
接着便是虐身、虐心、恨意、相杀……
胤禔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他为什么要冲着端正先生的名字来看这话本?
他此事恨不能自戳双目,以回到清明世界。
更可恨的是,李世民与李建成兄弟二人,一文一武,李世民在军中军功赫赫,李建成在京城稳住朝政,这样的人物设定,很难不令胤禔带入自己与太子胤礽。
他若是有李世民这样的军权,是不是也可能逼迫汗阿玛禅位,囚禁太子?
胤禔略一想,顿时一阵反胃,不由发出一声干呕:“yue!”
他面部扭曲,狠狠地将那话本捡起来,又想要将话本丢开,又忍不住想要继续读下去。
他一想到太子同样在读这话本,感受着和他一样的折磨,心里便舒坦了。
胤禔苦中作乐般想到,念及太子派人去买了这书,不由咬了咬牙,接着又看了下去。
为了吸引心上哥的注意力,李世民处处打压李建成。
李世民冷冷道:如果不能爱上我,那便让他恨我。
李建成反抗、反杀,再不手软:是你让我认清了现实,世民,你做的够绝,如今你我之间,连兄弟都做不成了,你高兴吗?
看到这里,胤禔诡异地竟升起了一种“他们二人相爱相杀写得倒是不错”的感觉?
话本人物之间冲突足够激烈,张力十足,可不得吸引人继续看下去?
可惜一旦带入自己,胤禔全程就跟被人塞了一嘴茅厕之物般难以下咽!
他快速翻阅,翻到最后看大结局,只看到这兄弟二人同归于尽,不由大笑起来:“端正先生,好一个端正先生!”
守着大阿哥的太监站在屋外瑟瑟发抖,他脸色惨白喃喃道:“大阿哥他,该不会疯了吧?”
另一边,太子翻阅起了《宿敌——高手对决篇》。
他一看那书名,嘴角已然弯起。
“高手对决,不错,看来又是一篇与棋逢对手相似的佳作,不知这一回端正先生打算写谁?”
既然是《宿敌》那定是有两位旗鼓相当的主人翁,胤礽一看那名字,竟叫索图与兰明,不由怔了怔。
他喝了口茶水,压了压惊,接着继续往下翻去。
兰明:这世上最懂我的人,便是我的对手索图,我若要做什么事,他定会做拦路虎。并非是因为我这么做错了,而是因为我是兰明,所以他一定会反对。
索图:打压他,是因为对他心生在意。反对他,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兰明难过低头,苦涩道:索图他没有心,他的眼里只有大业,又如何会为了感情而放弃大业?我绝不会让他得逞,若与他为敌,能令他在意我,看见我,憎恨我,总好做一世的陌生人。
他们,宿敌相见,高手对决,朝堂之上互为政敌。
他们,心中有对方,却误会重重,他们各自扶持不同的皇子争夺帝位,你死我活。
他们在较劲,他们要胜对方,如此,方能决定谁是妻,谁是夫!
胤礽揉了揉眼睛,瞠目结舌。
“这写的是什么玩意?!”
从名字到人物身世,端正先生想要映射谁足以用露骨来形容。
纳兰明珠与索额图相爱了?!
胤礽目瞪口呆,越看越好笑,他仿佛在看笑话般将这篇话本看下去,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又忍不住对比朝中纳兰明珠与索额图之间的对决。
好像……似乎……还那么回事。
心中泛着嘀咕,胤礽忙晃了晃脑袋,一个人关在书房琢磨这话本。
“汗阿玛怎么会让端正先生写出这样的话本来?难道是为了讽刺什么?”
胤礽深思起来:会不会是纳兰明珠与索额图之间的争斗,使得汗阿玛隐怒在心,只是未曾表现出来?
他继续低头看话本,那剧情实在太眼熟了,明是前几年刚发生的种种事件。
话本中道“索图因从龙之功,协帝王杀死当年权倾朝野的奸臣而受帝王赏识”,说的正是当年索额图助汗阿玛杀鳌拜。
话本又道“兰明通军政,深谙帝心,反贼作乱,从藩王作乱到海岛反叛,皆是兰明随帝王左右。”
说的不正是汗阿玛平三藩、平台湾吗?
而兰明与索图所支持的皇子,大皇子与二皇子,皆可带入大阿哥与太子。
胤礽只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要写索额图与纳兰明珠惺惺相惜?”
他捧着这话本去寻了康熙,犹豫着要不要询问他。
康熙见太子年节匆匆赶来,不由奇道:“保成难得一天能歇息,怎一大早来朕这儿了?”
“汗阿玛,您知道端正先生出新书了吗?”胤礽没有犹豫,见康熙心情还不错,开门见山道:“索相为儿臣送来了端正先生的新书话本,只是这新书,却是私底下偷偷售卖,唯有达官显贵私下预定的才能买到,实在稀罕,你可知道这话本中写的是什么?”
康熙闻言,好笑道:“不是话本罢了,你不必当,端正先生此人保成可放心,他是朕的人,不会写一些不佳之作来膈应朕。”
胤礽见他不知道新话本的事儿,将“高手对决篇”递给了康熙,无奈道:“您快看看吧,这话本写的都是什么,儿臣都看不下去了,难以置信这竟是端正先生所写!”
康熙:“莫非是端正先生水准下降了?”
他询问了一句便伸手接过新话本,左右今日大部分朝臣沐休,朝中并无大事,康熙兴致起来,邀胤礽坐下喝茶,顺便看起了他带来的话本……
胤礽欲言又止,一时犹豫没有阻止汗阿玛喝茶。
果不其然,胤礽看见汗阿玛面有惊色,忙急中生智闪到了一边。
“噗——”一声茶水自康熙空中喷洒而出,全喷在了话本上、面前的桌上。
“这写的,是索额图与纳兰明珠?!”康熙惊呼道。
待看下去,索额图与纳兰明珠的情感纠纷,直令康熙大开眼界。
“这是一本写龙阳之好的话本啊!”帝王惊叹了一声,倒是一点儿都没生气,以神奇事物的眼光看了下去。
索额图与纳兰明珠相爱了,他们对彼此了解至深,他们互相误会、虐连情深,却也为了另一半愿意牺牲自己。
若这时间没索额图,那么纳兰明珠活着没有了意义。
若是纳兰明珠死了,索额图也不会活在这世上。
他们在朝堂之上互为政敌,他们惺惺相惜,眼神对视之下是难言的默契。
生虽不能同衾,那便死同穴吧!
他们留下千古绝唱,是伯牙子期,亦是男男版的梁祝!
康熙看得,笑得肚子直抽抽,若非是要在太子面前维持君父威严,他定会拍案大笑。
“怪不得要偷偷售卖,编排朝廷命官的话本当然不能令百姓看到,”康熙感叹一句,询问胤礽道:“你可知都有谁买过这话本?”
“儿臣不知道,”胤礽摇了摇头:“但是大哥一定会买。”
“索额图与纳兰明珠买了吗?”
太子:“哎?”
“你去将这话本,给索额图看,一定要他本人亲自看看,仔细品鉴!”康熙语带笑意得嘱咐道。
太子脸色复杂看了一眼君父,发现他并非是在玩笑,后脑勺不禁滴下了一滴汗。
他捧着这烫手的话本,无声点了点头,心中不由唏嘘:去给索相看这话本,得多膈应他?
日后看到明珠,索额图得恶心到想吐。
太子叹息一声,心里些同情索额图,不那到底事不关己,顶多同情一点点,然后就忘在脑后了。
胤礽将话本给索额图时,提前嘱咐他:这只是话本而已,不会对朝政局势有什么大影响,不必当。
索额图一头雾水地接,谢过太子。
因太子的郑重嘱咐,他当天晚上便以严肃认真的态度看起了“高手对决篇”……
而太子回到毓庆宫后便拿起了另一本“相爱相杀篇”,步上了大阿哥的后尘。
这天夜里,毓庆宫的小太监们瑟瑟发抖,众人窃窃私语“殿下心情不好。”
“殿下砸坏了瓷器。”
他关起门来,一会儿骂骂咧咧,一会儿恼羞成怒,一会儿又笑了起来。
胤禩不知道,他那一手“相爱相杀”,一不小心又搞疯了一个。
次日,康熙将韬塞与胤禩召到御前,当着胤禩的面埋怨韬塞道:“朕知道朕此前给皇叔出了个难题,可您也用不着用这样的法子?”
韬塞早料到了,闻言不禁无奈笑道:“那么皇上,臣还能有什么样的法子呢?”
不是您在愁朝中党羽斗争太过激烈,是您恼怒于大阿哥与太子的针锋相对,希望他们消停一些吗?
又要不暴露,又要想法子让他们消停,韬塞纵使三头六臂满足不了帝王这的要求,他实话实说,康熙就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谁能料到,皇叔祖竟还这一手?
“臣手里,购买《宿敌》后两篇的名单,谁家买了一目了然,皇上可要目?哦还相爱相杀篇,写的是李建成,皇上不妨也看看!”
胤禩刚开始没有听懂汗阿玛与皇叔祖之间的哑谜,如今皇叔祖回复提及《宿敌》后两篇,他打了个哆嗦,机敏地竖起了耳朵。
“不必了,高手对决篇,已经写的足够恶心,朕不愿继续看下去,免得伤了双目,”康熙抽了抽嘴角,摆了摆手拒绝了韬塞的推荐,他还不至于到了要探听朝臣谁买话本的程度。
韬塞摸了摸鼻子:那可是您自己拒绝看的啊!
“皇上,端正先生所写,皆是受臣指使,还请皇上高抬贵手,莫要探寻端正先生是谁,他不愿意出现于人前。”
胤禩听皇叔祖帮自己挡住了汗阿玛的探究,心里还挺感动。
康熙眼眸幽深,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韬塞,了然道:“朕知道了。”
同时,康熙不忘提道:这书到底不雅,还是不要广为流传教好。
“皇上放心,一般人想要重金求购是买不到的,”韬塞摸了摸胡须,笑眯起了眼眸。
汗阿玛与韬塞皇叔祖打完了哑谜,他们便齐齐看向了胤禩。
胤禩忙坐正,乖巧。
“明年,若朕预计不错,喀尔喀蒙古将归顺我朝,”康熙正色道。
无论是大清如今的蒙古形势,还是北面虎视眈眈的外敌罗刹(沙俄),西边狼子野心的准噶尔汗部,外患之多,如今形势如何,都需要胤禩跟着一块儿学习。
康熙并不怀疑皇叔对大清与他的忠诚,并且因掌卫事大臣的教育,对胤禩付予信任。
优先保护帝王安全,接着护大清安全,这样过于笼统扩大化的职能所代表着的,是无穷无尽的学习。
胤禩需要学习的可不比太子要少,韬塞皇叔祖还洗脑般地教育他“为了大清的未来,任何皇子都是可以舍弃的,太子、大阿哥、或其他兄弟,都可以为大清而利用,可以为大清而舍弃的。”
如今,汗阿玛开始要求他接触朝内外的局势了。
胤禩,乖巧听课,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脑袋里东西太多了,昨天晚上他还刷新到了新的戏,名叫《霸道帝王爱上我之雍正狠狠爱》。看到这戏名,还以为又是一部讲述感情的,没想到竟是一部香艳戏文!
香艳到了,一集剧情只占十之一二,其余皆是调情,第二集男女主便拥抱在一起,完成了人生大事,第三篇起他们开始更换姿势……
胤禩“啪——”地一声将那戏给关了,流下了被辣到的泪水,悔恨交加。
他本以为,太子与自己的情感纠葛已经是戏文的下限,谁能料到,竟还香艳戏文供他“学习”。
胤禩哭了,捂着自己碎成了一片片小心脏,哽咽道:“为什么还会这种东西,我才十一……”
我心不干净了!
前几月还信誓旦旦说“从此我百毒不侵”的胤禩悲从中来。
接受了太多乱七八糟东西的小脑袋,每天不是进了“水”,就是进了“泥巴”,时候一不小心还会塞“驴毛”,皇叔祖想要在胤禩塞满乱七八糟东西的脑袋里再塞上一些东西,还些难度。
好在,胤禩经历了种种,心已麻木,坚如磐石,很快就自我调节好了。
“朕明年将带你去塞外,”康熙低头,摸了摸胤禩的脑袋,胤禩心头一凛,面容跟着严肃起来。
按照各大戏文里提供的信息,他应当是康熙三十一年跟着汗阿玛去塞外巡猎,那是“八阿哥第一次出现在人前”,明年是康熙三十年。
汗阿玛定是在康熙三十一年以前与喀尔喀蒙古共结良缘,才会在次年带着年幼的皇子阿哥们前去巡猎,那次巡猎从大阿哥到“自己”,每一位阿哥都没落下。
在草原上骑马打猎,天空上的鸟儿,地上的兔子,如果机会猎个大东西就更好了,顿顿吃烤肉与美酒该多潇洒!
然而康熙说:“这次与喀尔喀蒙古之间商谈会盟,朕将带你、太子、大阿哥、四阿哥去。”
胤禩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康熙诧异道:“你不想去?”
边上传来了韬塞的轻笑声。
胤禩个大靠山在,心里底气,面对君父时并不似幼年时紧张了,他坦言道:“汗阿玛,您都已经知道儿臣在藏拙了,儿臣跟着皇叔祖又学那么认真,您能不能在儿臣长大以前,保护一下儿臣?大哥与太子,个四哥夹在中间就够了,您将儿臣带上却不带其他阿哥,这不是让儿臣吸引他们注意力吗?”
这样的坦言相告,显得胤禩像是在撒娇。
韬塞不由多看了他两眼,些手痒痒想摸摸他脑袋。
康熙沉吟道:“朕与喀尔喀蒙古会盟场合,能学到许多,在会盟之前,不宜带太多人前去。”
这次会盟学习意义重大,于胤禩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
因为他一旦去了,就得背起“汗阿玛最喜欢的小儿子”这样的称呼。
韬塞嘲笑胤禩是“怂蛋”。
“你怕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去争一争,今日撩一撩大阿哥,明日撩拨一下太子,后日再逗逗四阿哥,那才叫其乐无穷。”
胤禩:“…………”
康熙警告道:“皇叔莫将好好的孩子教歪了,胤禩若像你这样唯恐天下不乱,那朕得头疼。”
他的胤禩,纯良,敦厚!哪里会像皇叔祖那样在悬崖边跳舞,他没那样大的掌控力,能保证次次都保证不玩过头。
韬塞还不知道帝王是否真的生气?
“你别怕,皇上最喜欢的儿子,早体会早享受。”
胤禩眨眨眼,看着汗阿玛恼羞成怒将皇叔祖给轰走。
皇叔祖与汗阿玛之间的关系究竟多好,他又了新的认识。
他这是在老虎须上跳舞啊!
康熙轻叹一声,眉间皱得很紧:“你是不是很奇怪,朕为何能忍他至今。”
胤禩望着君父的面容,窥探圣颜,放在以往他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做的,只是汗阿玛神色中哀色,这让他心中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他在给你留下底气,怕自己哪一天突然去了,留下你面对一堆烂摊子,撑不起来。”
康熙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告诉他:皇叔的身体已经因前几年的风雨垮掉了,本应该好好修养,还能多活十年,他却不能好好休息。
“从朕除鳌拜起,平三藩,定台湾,北安边境,内稳蒙古,出塞外,下江南,皆皇叔保护,危机时也众多,他皆护得朕安稳无忧。”
胤禩心中大震,急道:“那皇叔祖还这么折腾,他是一点儿不爱惜自己身体吗?”
“所以你要尽快撑起来,能令他放心,让他好安心回家修养,”康熙嘱咐道:“他急,朕就不急吗?”
“太皇太后去后,于成龙死了,姚启圣也不在了,还剩一个病重的杜立德回了家乡,不知哪一天会传来噩耗,当年随朕一路风雨来的重要之人与心腹,一个个都离开了朕,朕之心煎熬,又何人能知?”
生病死,是人生常态,胤禩说不出宽慰康熙的话来,得知皇叔祖身体出了状况,他自己备受煎熬,恨不得将刚才走去的人给拽回来好好问问。
汗阿玛那么看中皇叔祖,不可能不为他请太医,定是太医下了定论,汗阿玛才会这么说的。
“喀尔喀蒙古前来会盟一事,你好好学,”若非是韬塞时间不多,康熙不会来这一出拔苗助长。
“不必顾忌大阿哥与太子,”帝王神色淡淡,从他平静的话语中,胤禩听不出任何喜怒。
“皇叔在时,人为你遮风挡雨,他若是不在了,就让它来保护你。”
胤禩耳朵一动,抬起头来,只见原先往前走几步去往御案前的汗阿玛转过身来,明黄色的袖口在他眼前晃,再一定神,便瞧见了汗阿玛手中躺着的一块令牌。
纯金色的“免”字令牌,样式简单,以一手可握住。
胤禩伸出手,从康熙手中接那块令牌:“这是免死金牌?”
“古时有‘金书铁券’可免其人九次死罪,子孙后代三次死罪。前朝朱元璋开国后有一贪官犯了死罪,其子孙拿出唐朝时的‘金书铁券’以求免死,朱元璋竟还允了,从此传为佳话。”
“皇考在位时,下令古时‘金书铁券’不再生效,宋朝时有个青天名曰包拯,民间到处传言其审案故事,其中便有一句‘万没有用前朝之令,审本朝之案的道理’,皇考深以为然,由此重铸此免死金牌,嘱子孙后代,继承以用。”
“朕今日,将此金牌给你,”康熙眼眸中倒映着胤禩懵懂的模样:“朕在时,可免你死罪,朕不在时,继任之人也不能动你,当年皇考上告祖庙,祭祀天地,列祖列宗都看着。望你莫要辜负皇叔栽培,辜负朕之信任。”
胤禩神情肃然,忙跪下谢过君父,宣告效忠之心。
个免死金牌,并不令胤禩开心,他只要一想到皇叔祖时日无多,心里就沉甸甸的。
“做什么哭丧着脸?”韬塞笑呵呵地蹂/躏他脑袋,这回胤禩可没再反抗。
“皇上与你说了?”
胤禩点了点头。
韬塞面色红润,神采飞扬,生机勃勃的,倒不像是立刻会倒下来的样子。
他故作哀愁地叹息一声:“胤禩啊,你既然已经知道皇叔祖时日无多,不如就了却皇叔祖心愿吧!”
胤禩:???
韬塞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端正先生,我想在临死前看到《宿敌》完结,成不?”
胤禩顿时一噎,那点儿哀愁立刻便去了� �扭头就走,留下韬塞唉声叹气:“哎呀,这司马光与王安石之争究竟如何,你倒是写啊,我盼了好些年了。”
好不容易将《宿敌》三篇写完,《倾世钟情》写完了,他完结了,就不能好好歇息吗?
宋朝时的改革涉及土地、商业、税收等许多他未曾接触的知识,学起来多么麻烦,胤禩最近不想写话本,没灵感。他捂住了自己耳朵,逃避似的闷头就走。
只能怪胤禩自己抛出诱饵引诱了皇叔祖,他明年的课程,只会越来越多。
年后朝会之上,迎来了新年新气象,康熙惊讶的发现,原本针锋相对的大阿哥与太子虽然还是在背地里较劲,却围绕着诡异的氛围。
康熙看好戏似的去瞅纳兰明珠与索额图。
二位朝臣不愧是“相恋多年”的宿敌,全都是城府极深的狐狸。他们看了话本,却还能像没事人一样你来我往,交谈自如。
就是偶尔的眼神交汇中带着对对方的嫌恶。
朝中亦不少朝臣,心领神会地低头,看到明珠与索额图,心中还不知在腹诽些什么。
纳兰明珠,索额图,你们有本事吵起来,本事打起来啊!
打是亲,骂是爱,打情骂俏,说的就是纳兰明珠和索额图。
两只老狐狸掩饰的好,还能说话互相挖苦,恶心对方,但太子与胤禔两位年轻人却忍不住啊!
按照以往经验,太子提出什么,大阿哥必定会出言阻挠,而今太子说话,目光灼灼盯着胤禔,二人之间眼神交汇,胤禔竟撇开了眼。
待下一回胤禔说话,太子撇开了眼。
康熙神在在坐在龙椅上,听太子提高了声音,胤禔开口接茬,心头一凌,暗道一声:终于来了。
开始了,他们又要吵起来了!
康熙坐正身体,严肃认真脸,打算在他们闹大前出言阻止。
谁知一来二去,太子与胤禔齐齐对视,各自露出嫌弃的目光,架也吵不起来了,他们将眼神皆转向了康熙。
“一切但凭汗阿玛做主!”
康熙:???
朕是不是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