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语说另一条路就是一楼最右边的小门, 平常都锁着的,从那儿出来以后直接饶去小区北门。
可以完美跟等在楼下的阮言错过。
裴旭天刚搬来的时候也注意过那个门,但令他惊讶的是, 阮言竟然从门旁边的柜子下边摸出了一把钥匙。
她轻而易举打开了门, 让他出去以后,把钥匙放回原位置,然后两人绕着北门出去。
但等到出了北门,辛语才反应过来,“做错事情的是她,不是我们,我们为什么要躲?”
裴旭天瞟了眼那边, 阮言仍旧在楼下转悠,她拿着手机还在发消息。
不一会儿,裴旭天收到一条:【裴哥, 再一面都不么?】
裴旭天删掉短信, 摁灭手机,把那个手机号拉入黑单, 然后一言不发往反方向走。
辛语跟在他后边走,“我在跟说话, 做错事情的人又不是我们, 为什么我们躲她啊?就算正面骂人,她也骂不过我啊。”
裴旭天:“不是吵完架事就解决了。”
“可要是不吵这架,我们多憋屈。”辛语反驳,“明明是她的错, 为什么最后是我们躲?”
裴旭天脚步忽然顿住,瞟了她一眼,“可以不躲。”
反正要躲的人只有他而已。
他不想看阮言, 就算辛语把她骂到了无地自容,骂到她自惭形秽,他不会因此而到什么。
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这辈子都不联系,也不要再相见。
他跟过去的那些破事说再,以后再遇到好的女孩子,而不是一片真心错付。
他不过实实在在地说了真话而已,不带任何情绪,却不知道这话在那儿惹到了辛语,辛语瞪着那双大眼睛,眼尾竟然红了,她一脚踢在裴旭天小腿上,“是不是不识好人心?我在帮啊。”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还带了委屈的尾音,像是要哭。
裴旭天愣在原地,“可没必要。”
辛语翻了个白眼,快要被气死,“说到底不还是舍不她么?怎么啊?怕我把她骂哭吗?要是这样你早说啊,我肯定不掺和们之间的事儿,也就我傻了吧唧的,还以为是真的对她死心了呢?想不到还是藕断丝连。裴旭天呐,这辈子就搭她身上吧,以后被绿死也活该。”
说完她转身就走,走之前还吸了吸鼻子,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裴旭天无奈,立马拉住她的胳膊,“我没有。”
辛语:“别狡辩了,的为已经出卖了的心。”
裴旭天扶额,“这是胡搅蛮缠。”
“要管!”辛语吼了他一声。
裴旭天:“……”
他真的跟不上辛语的脑回路,甚至不知道他的哪句话罪了辛语。
但看这姑娘真气势汹汹要去找人干架的样儿,立马拉住往反方向走,“我不管,但我们不是要去吃饭么?我请你吃大餐。”
“以为我稀罕?”辛语被他拉着走,反正不情不愿的,“说得好像老娘吃不起大餐似的。”
“能你能。”裴旭天认了怂,“今天不是感谢你照顾我么,我就是想请吃饭。”
辛语这才熄了火。
两人走到街角,辛语问他去哪吃?
裴旭天才意识到没开车,于是又被辛语瞪了眼。
他看着手机,从app上选了家法式餐厅,“这个行么?”
辛语没看是什么餐,就扫了眼,人均消费5000-7000,她盯着来往车辆佯装不经意地说:“啊。”
裴旭天今儿要是不大出血,对不起她今天受的委屈。
于是两人打了辆车,直奔那家餐厅。
上了车辛语还在闹脾气,她就觉被裴旭天说着了。
说什么没必要!
分明就是嫌弃她!
怕她把阮言骂哭!
男人!真是言不由衷啊。
幸好这只是个普通朋友,这要真成了她男朋友,辛语能把他踹到跪地上。
辛语深呼吸平复怒气,而坐在前排的裴旭天看了看手机,回头看辛语,但辛语从鼻子里发出个“哼”声,闭上眼睛不理他。
裴旭天:“……”
至半路,司机师傅笑着聊天,“两个人吵架了啊?”
裴旭天摇头,“没有。”
“那你女朋友跟闹别扭呢?”
裴旭天:“……”
“我才不是他女朋友。”辛语开口澄清,“跟他这种人在一起,寿命都得少三年。”
裴旭天幽幽地看着她,“我有那么糟糕?”
“反正我是会,不知道别人会不会。”
裴旭天:“……”
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但他打内心里觉,他要是跟辛语在一起,估计少活五年。
不过——他为什么要跟辛语在一起?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
那家法式餐厅逼格很高,裴旭天带着辛语进去得到了高的礼遇,两人的位置安排在视野最好的那桌。
裴旭天坐下之后把菜单递给她,等她点餐。
辛语也没客气,挑了几个不算便宜的点,在她点完以后裴旭天加了几道。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点的菜并不少。
裴旭天的手机倒扣着放在桌上,他看着不远处的乐队演奏。
而辛语低头刷手机。
她把朋友圈里所有发宋习清跟许嘉结婚消息的人屏蔽掉,然后低敛着眉眼不知道想什么,脑子里像经历了一场风暴。
隔了会儿,裴旭天的电话响起,他翻过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
工作原因,确实每天会有多陌生号给他打电话,但这几天被阮言弄怕了,一周之内她换了七个手机号给裴旭天打电话发消息,他都不知道阮言什么时候办的这么多手机卡。
于是任由铃声响着,他都没接。
辛语终于抬起头问他,“阮言?”
“不知道。”裴旭天说:“也有可能是客户。”
“那你不接?”
“怕是她。”
辛语翻了个白眼,“怂不怂啊?”
裴旭天:“……”
在辛语的目光逼视下,他正打算接,没想到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正好,裴旭天松了口气。
可没几秒,电话打了过来。
辛语说:“接吧。”
“那……”裴旭天犹豫起来。
“客户你就沟通。”辛语说:“如果是阮言,就把电话交给我。”
裴旭天瞟了她一眼,想说点儿什么但最后又放弃,他划过屏幕把电话接了起来,而且温声打招呼,“好。”
对面沉默了两秒,带着哭腔喊,“裴哥。”
裴旭天的身子忽然一僵。
他目光瞟向辛语,辛语秒懂,于是伸手问他要手机。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遵循约定把手机递了过去。
只听辛语说:“喂?好?”
对面:“是谁?”
“我捡垃圾的啊。”辛语面上吊儿郎当,但演的要多像有多像,她啧了一声,“刚刚一位先生把手机丢到我垃圾桶里了,说是垃圾应该分类处理,而且让我把这个归到不可回收有害垃圾里,我看着手机还挺好的,拿起来没想到还通着话呢。”
辛语阴阳怪气,拐弯抹角的骂阮言,这骂人方式让裴旭天都有点震惊。
而阮言那边震惊了两秒,似是在思考该不该相信这话,于是片刻后她合理怀疑道:“在骗人吧?”
“不啊。”辛语说:“我正跟垃圾打交道呢,怎么可能骗到人?”
裴旭天:“……”
长见识了。
电话那边的阮言终于也反应过来了,这是在骂自己垃圾?
“谁啊?”阮言问:“为什么拿着裴旭天的手机?”
说着大喊了一声,“裴旭天,为什么不敢见我?是在怕什么?”
辛语正打算骂,裴旭天却忽然淡声道:“怕撒泼打滚不讲道理。”
然后毁掉记忆里那个还算可以的。
不是怕毁掉,而是怕毁掉记忆。
他坚持了八年的恋情,仿佛就是个笑话。
他不想把这些笑话拿出来一遍遍讲给别人听,或许有的人是通过一次次玩笑痊愈伤痕,但他需要用很多时间一个人安安静静忘记。
“阮言。”裴旭天说:“放弃吧,当背叛这段感情的时候,我们之间就结束了。”
“为什么?”阮言说:“不是对我好的吗?为什么连一点错误都不能忍?难道这就是你跟我说得会永远爱我吗?”
“永远可以长。”裴旭天深呼吸了一口气,“也可以短。我的永远是取决于的,但放弃了,所以这会来纠缠还有什么意思呢?”
阮言那边沉默。
辛语看着氛围也差不多了,正打算挂电话,孰料阮言说:“大不了我也接受你爱别的女人一次。”
辛语瞳孔震惊,她拿着手机的手都抖了一下。
这女人,真敢说啊。
她想骂,但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而裴旭天似是听过了她这样的话,此刻波澜不惊,缄默不言。
“这样还不么?我睡别人,也睡,这样不就公平了么?”阮言说。
辛语:“……”
“真的。”辛语顺了口气,“没有十年脑瘫说不出来这种话。”
阮言:“……你!!”
辛语:“什么?我原来是以为你脑子有病,现在我确定了,脑子就是有病,赶紧去精神病院挂个号,别再出来祸害人了。出国留学学到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也不是没过留学生啊,他们都跟不一样!到底是哪个品种的脑瘫?我的天呐,说这话的时候考虑过法律吗?考虑过前男友是学过民法的吗?知道他受到的教育是一夫一妻制吗?自己骚浪贱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拖着别人下水啊?”
不等阮言回答,辛语立马挂了电话。
她把手机还给裴旭天,喝了杯水压惊。
裴旭天看她这样,忽然笑了声,“不骂了?”
他以为辛语得再大战三百回合才能消下这份气,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
辛语摇头,“不了不了,我怕脑瘫会传染。”
然后她同情地看着裴旭天:“大哥,我知道经历什么了,跟这种脑回路奇奇怪怪的人在一起,难说一直保持正常的。”
裴旭天:“……”
辛语自认过的奇葩不少,但没想到阮言这么奇葩。
奇葩到她想一脚把阮言的天灵盖踢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点儿什么豆腐脑。
正好餐上来,裴旭天揭过阮言的话题,“吃饭吧。”
辛语喝完了一杯水才冷静下来,这会儿也正饿了,吃起来毫不客气。
原本裴旭天应当挺难受的,虽然说这事已经过去了挺长时间,但他并不是个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人,不然也不会跟阮言在一起这么多年。
平常阮言找完他以后,他的情绪会丧半天,睡一觉才好,但这会儿身边有个没心没肺的人陪着,他情绪倒还,原本不算好的食欲这会儿也被调动了起来。
两人大快朵颐把点的餐吃了一大半,坐在位置上听了会音乐才起身打算离开。
裴旭天结账,辛语去了卫生间,等她回来的时候,裴旭天站在楼梯口那儿跟她挥手,他身形颀长,胳膊上搭着她的链条包,金丝边眼镜稳稳当当挂在高挺的鼻梁上,站在那儿也算是道养眼的风景线。
她迈步走过去,只听裴旭天低声和她说,“看那边那个女生,长得好像你啊。”
辛语皱眉,“谁啊?能跟我的美貌……”
她顺着裴旭天抬下巴的方向看过去,但话说到一半便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那边两人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两人颜值都很高,男人还切了块牛排喂到女人嘴里,女人笑着。
周遭好像都是粉红泡泡。
裴旭天却看着远处说:“像吧,我刚看的时候都惊了,以为那就是你。”
尤其他只看到了侧脸。
“像什么啊?”辛语仰起头看他,眼睛瞪得大,声音带着哭腔,“眼瞎了吧。”
裴旭天征愣,从兜里拿出纸巾递给她,她却没接,“是不是瞎啊?我跟她哪像了?”
她那双大眼睛里水灵灵的,眼泪随时都要溢出眼眶,但她却倔强地没让她落下。
裴旭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她是因为被复制了美貌不开心,所以拿纸巾给她擦眼泪,“别哭啊,不像就不像呗,为了这么点小事哭,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辛语:“那你非要说我跟她像?”
话一出口,豆大的泪珠直接就掉了下来。
裴旭天立马给她擦掉,站在她对面温声道:“是我眼神不好,了吧?再说了,也不是你跟她像啊,是她跟像。”
辛语:“不都一样吗?我跟她哪像了?”
裴旭天声音放得越低,“不像不像,别哭了。”
他真是怕了女生在他面前哭。
尤其是辛语这种姑娘,平常看着乐观,好像所有事都不算事,但一哭起来,没完没了。
尤其是那种想哭还不敢哭的样儿,怪招人心疼的。
辛语别过脸,从他手里抢过纸巾,直接把纸巾糊在脸上。
她还皱了皱鼻子,看着特生气的拿下纸巾,这些小动作把裴旭天给逗乐了,他笑着说:“幼不幼稚啊?那边的人都注意到我们了。”
辛语的动作忽然僵硬。
她也不知道怎么想到,竟别过脸看向那边,正好跟那两人眼神对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
哦不,或许是六目相对。
多年未见,就像辛语可以一眼认出他们来一样,他们也能一眼认出辛语。
辛语拉过裴旭天就想跑,但裴旭天一脸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拽也拽不动。于是,不过几分钟,那个跟她很像的女人便小跑了过来,她还亲昵地喊了声:“语语。”
辛语握拳站在原地,裴旭天低声问她,“认识啊?”
辛语沉默。
“好久不啊。”女人笑着说:“我还跟以前的同学联系你来着,一直没联系到。知道了吧?我和习清要结婚了,就在下个月20,有空来吗?”
单听语气,一定觉她们关系好的不了。
事实上,两人曾经在学校操场差点打起来。
辛语莞尔,“不了,没时间。”
“在忙什么呢?”许嘉说:“我们刚刚还聊起你,没想到你就出现了,好巧啊。”
说话间,宋习清便站在了许嘉身侧。
他从高中那会儿就高,一直是校篮球队主力,现在站在对面,辛语瞟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并不想跟他们聊。
于是她转过身就走,宋习清却忽然喊了她的字,“辛语。”
她的脚步顿住,“这么多年,还没放下啊?”
辛语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忽然握住裴旭天的手,他的手心暖,但辛语用了几分力气,裴旭天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她似是在借力量。
“放下什么?”辛语仍旧凌厉,但这些凌厉跟平常不一样,平常都是锋芒毕露像是大战三百回合的凌厉,这会儿却温声细语,可没人会不在意她说的话,“我跟们很熟吗?”
宋习清顿了顿,“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年少轻狂不懂事儿,要是伤害了,我现在跟道歉,都过去了,放下吧。”
“哪只眼睛看我没放下啊?”辛语嗤笑,“我男朋友,律师,年薪百万起,长得比高,比帅,性格还比温柔,甚至,活儿都比好,哪来的自信到我面前说这些话?宋习清,这么多年没,脸都不要了?”
宋习清闻言瞟向她旁边的裴旭天,裴旭天只是温和地朝他们一笑,缄默不言。
“辛语,也没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宋习清说:“当年的事情我们也算情我愿,这会儿出口伤人就没意思了啊。”
“呵。”辛语冷笑了声。
许嘉也笑道:“对呀,都过去这么久了……”
“是的呢。”辛语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接过了她的话茬,“都过这么久了,还觉我跟熟呢?不是我跟宋习清睡过以后,跟他睡了,我们就熟了,懂吗?这种自来熟我不喜欢。心大,我心小成吗?我可不喜欢跟我睡过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关系好,懂吗?”
许嘉脸色顿时变了。
她没想到辛语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把多年以前的私密事大喇喇地说出来。
但她还有更没想到的,辛语盯着她的脸忽然道:“许嘉脸动了吧,山根好像高了点儿?宋习清跟说他喜欢山根高的?还有那下巴,嘶,好像是跟以前有点区别了。”
她兀自笑了声,“祝跟宋习清百年好合,别说我还没放下,从始至终我也没拿起来过,们爱怎么过怎么过,今天结明天离也跟我没关系。”
宋习清皱眉,“辛语你过分了啊。”
“还吧。”辛语说:“们要是再不让我走,我可能更过分。”
宋习清:“……”
几秒后,宋习清忽然叹气,“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啊?”
他记得以前辛语还是个温柔的女孩儿。
这么多年没,她忽然就变了。
辛语盯着他翻了个白眼,“宋习清,小明的爷爷活到99,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别人回答,她便道:“因为不管闲事。”
宋习清:“……”
“我是你谁?”辛语斜睨了他一眼,“我不是你妈,管我怎么多?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轻嗤一声,拉着裴旭天往外走,“走吧。”
裴旭天还处于震惊之中。
在他以为辛语会处于悲伤的情绪里落于下风时,这姑娘总能给他惊喜。
他糊里糊涂地跟着辛语从餐厅里走出来。
隔着巨大的玻璃门仍旧能看里边那两人的身影,刚刚还甜蜜的气氛这会儿也不了,两人都脸色不佳地沉默着。
而辛语和裴旭天走到转角,辛语忽然停下,她靠在玻璃门前闭上眼,表情痛苦。
裴旭天也没问她怎么了,只站在那儿平静地等。
一眼泪顺着辛语的眼角流下。
她没有哭出声音,只是表情难过。
裴旭天看着都觉着有点心疼。
他在一旁温声说:“想哭就哭吧。”
“我不。”辛语吸了吸鼻子,“谁要为渣男流泪,钥匙三块钱一把,他配个几把。”
裴旭天:“……”
“哎。”裴旭天忽然起了坏心思,想逗她,“知道有一种生物扔进热水锅里,全身都软了,就一个地方硬吗?”
辛语忽然睁开眼睛,眼里泪汪汪的,“是不是骂我死鸭子?”
“原来你知道啊。”裴旭天笑着给她递过纸巾,“要么就好好哭,要么就别哭,现在这样儿可太丑了。”
“要管!”辛语瞪他,却伸手拿过了纸巾,她擦过眼泪以后把纸扔掉,但没找到从垃圾桶,迷茫一阵之后打算揣兜里,结果裴旭天伸手要接,辛语直接踢了他一脚,“以前是不是就这样儿对阮言啊?有点骨气不?这种脏东西你也接着,怪不她不珍惜。”
裴旭天无奈,“怎么扯到我跟阮言了啊,现在不是你难受么?我再对你差点,一会儿真哭死怎么办?”
他待人好也错了?
辛语吸鼻子,“我就看不惯你这样儿。”
“。”裴旭天把手收回去,“自己弄。”
辛语把纸揣兜里,鼓了鼓腮帮子平复情绪。
但目光忽然被马路对面的人吸引。
宋习清牵着许嘉的手正过马路,他们十指相扣,在路灯下显得温暖美好。
许嘉不知道说了什么,宋习清还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的眼泪一次溢出来。
明知道那样的场景会让自己难过,但她就是近乎自虐地去看。
越痛,越刻骨铭心,就能让她以后记住。
可眼前忽然一黑,眼睛被一双大手覆住。
裴旭天温润的声音传来,“难过就别看啦,逃避一点都不可耻。”
“想哭就哭。”裴旭天说:“一点都不丢人。”
辛语的眼泪流过他的掌心。
裴旭天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人差,但还是温暖的啊。”
辛语的睫毛轻刷着他的掌心,眼泪顺势流下,越流越多。
多日里的压力叠加在一起,终于爆发。
她吸了吸鼻子,“裴旭天。”
“嗯?”
辛语哽着声音说:“今天你能借我个肩膀吗?”
裴旭天没说话,几秒后,她的面前站了一堵墙。
那人温和,声音温润,无论做什么都保持着极好的风度,他似乎从没生过气。
他站在那儿,风轻轻拂过他的身侧。
他伸出长臂,手轻轻一带就把辛语带到了怀里,他的手摁在辛语的后脑勺上,低声说:“好啊。”
辛语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
十七岁那年,辛语刚从外省转回北城读高三。
她学习差,在那个学霸云集的班里,几乎没人跟她玩,大家都忙着学习。
她也自觉,差归差,从来不去捣乱好学生。
但有一天她们换了个新的地理老师,并且凑巧地进了一次月考。
她不明白为什么高三了还有这种要管差生的老师,而且听别人说这老师打手心,用一根又宽长的木头打,听说以前有学长学姐被打到拿不住筷子。
辛语听完其实没那么慌,但当她听到离及格分差一分打一手板,而她地理只考了21分的时候,她慌了。
但她想着都高三了,不可能真打。
所以仍旧蠢蠢欲动想上那节课。
她虽然学习不好,但每节课必在,从没缺席过。
可她下课的时候在卫生间里听到女生们讨论那个老师,据说他手下的板子从来不留情,之前有个女生考了47分,打了13板以后手都肿了,哭着回了家,从此以后那女生在他的课上从没不及格过,所以家长们为了成绩也就默认了他这种做法。
毕竟一百分的题,一中99%的人都能考60分。
但辛语是那1%,而且还是无法拯救的1%。
她算了算,她得被打39板。
她立刻怂了。
但真正决定逃课还是在她回教师的路上看到了那位老师,以及他手里的木头。
辛语想都没想,脚底抹油溜了个快。
她宁愿退学都不想受这委屈。
那板子打39板下来,她很难说服自己不还手。
于是她开启了人生中第一次逃课之旅。
她记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一个人坐在操场的角落里,前边有一棵大树挡着,那会儿一中不让带手机,她就无聊地看漫画书。
看的还是小时候那种绘本,《侦探柯南》。
过了会儿,有人坐在墙头喂了声,“哪个班的啊?”
她仰起头看,男孩儿穿一身运动服,吊儿郎当坐在墙头,朝她旁边扔了袋零食,“也逃课吗?”
辛语看看他,看看零食,“是啊。”
她没拿零食,但回答了男孩儿的话。
“我叫宋习清。”男孩儿说:“呢?叫什么?”
辛语皱眉,“问我我就要说吗?”
“可以不说。”宋习清笑着从低矮的墙头跳下来,“我叫你漂亮姑娘。”
辛语:“我知道我漂亮,但这样太直接了。”
她自幼就不是个会害羞的性子,这会儿对所有的陌生夸奖也全盘接收。
“可你不告诉我叫什么啊。”宋习清给她丢了一包糖,“小姑娘都爱吃糖,刚刚超市送的,给。”
辛语没接他的糖,反而自报家门,“我叫辛语。”
那天,他们在树下坐了久。
宋习清给她安利动漫,还跟她一起聊她手里的柯南。
他们不自觉就熟稔起来。
宋习清在8班,跟她们班隔了十几个班级。
每到下课,他总跨越远的距离来找辛语,而辛语就让他不要来。
辛语始终记得,在他过生日那天,她受邀去了他的生日宴会。
宴会结束后,他送她回家,在路上,他牵了她的手。
之后他亲吻她的眼睛,说真漂亮啊。
宋习清在年级里的风评并不好,但他长得高帅,打篮球还好。
辛语总觉,自己是懂他的,所以义无反顾地扎进了这段爱情里。
当时的江攸宁已经上大学,两人平常也不多。
甚至那一年她都避着江攸宁,因为怕江攸宁逼她学习。
她成天跟宋习清厮混在一起。
宋习清带她去图书馆打游戏,带她去山上拍照,带她去游乐园坐跳楼机,从高空垂直下坠的时候,宋习清拉着她的手,不知道喊了谁的字。
她下来以后问,宋习清的表情有瞬间僵硬,但还是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傻瓜啊,我当然是喊的字。”
后来辛语才知道,那天他喊的字是——许嘉。
她跟宋习清交往了半年,高考逼近,对他们来说好像没什么压力。
辛语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念大学,她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本来打算跟闻哥一样考表演,但她好像没那天赋,所以高三的这段时间正是迷茫期。
她跟着宋习清整天荡来荡去。
有天她问宋习清,“以后你打算做什么啊?”
宋习清笑,“挣钱娶啊。”
辛语说他不正经,却红了脸。
那一刻,她无比憧憬爱情与婚姻。
她跟宋习清去开房是3月的事。
那会儿宋习清晚上给她打电话,说自己跟家里吵了架,还喝了酒,这会儿正在路边坐着,一个人吹着夜风,孤独的像条狗,于是打电话给女朋友,委屈巴巴地求安慰。
辛语偷悄悄地打开房门从家里溜了出去。
她找到宋习清,宋习清紧紧地抱着她。
那是北城的深夜,那条路上没什么人。
宋习清吻向辛语,他的手在辛语身上不规矩地动来动去。
辛语带着一点儿抗拒地推开他,他却说:“是不是不爱我?”
辛语急忙解释,她怕宋习清伤心,但解释到一半,宋习清就问:“如果爱我的话,为什么不让我吻你?”
之后,辛语哑口无言。
她跟宋习清在北城的街头接吻,甚至宋习清隔着衣服把她内衣的扣子都解了下来。
最后仍是辛语推诿,他才没再做什么。
但喝了酒的少年欲望已经膨胀,他说:“我们去酒店吧。”
辛语瞪大眼睛看他,“做什么?”
“就陪我睡觉。”宋习清拉着她手往酒店走,“放心,我不动你。”
辛语站在路边和他确认了几遍,他都是那个说辞,最后问得他烦了,他就甩开她的手,“辛语你烦不烦啊?有没有把我当男朋友?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我?”
辛语顿时慌了,她只能像只被遗弃的小狗狗拉着宋习清的衣角撒娇,说:“我信你。”
她那会儿当真信了他的话。
宋习清比她大半岁,刚好成年,他刷身份证进了酒店,全程都没有理辛语。
辛语以为她惹宋习清生气了,甚至在心里谴责自己,他今天都已经那么不开心了,让他一下也不会怎么样。看他那么生气,辛语心里也难受得厉害。
进了酒店后,宋习清仍旧寻了瓶酒喝。
辛语去拦他,他却说:“有什么资格管我?”
“我是你女朋友啊。”
“碰都不让碰,是我哪门子的女朋友?”
辛语一下就急了,她本来性子就急,是因为喜欢宋习清才在他面前装乖扮巧,但那会儿的辛语还没脱去幼稚,气一跺脚,“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做那些事的吗?”
她气到哭,说着就要拉门离开,却在拉门那一刻被宋习清从后边抱住,他的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闷声道:“是因为爱你才想跟做这些事啊。”
辛语握着门把的手忽然松开。
而那天晚上,她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宋习清的吻。
也半推半就地跟宋习清上了床。
宋习清好像也是第一次,他在进入的时候一直找不到门路,最后才毫无章法地进去,疼得辛语爆哭。
而他没有丝毫怜惜。
宋习清在进入的那一刻还宽慰辛语,“别怕,以后我会娶你的。”
辛语哭着应,“好。”
年轻女孩都以为能让浪子泊岸,可后来发现浪是浪,船是船。
浪永远不会靠岸。
辛语跟许嘉面是在一个同学的生日会,也是有人跟她说了句,“哎,跟许嘉长得好像啊。”
她这才看向许嘉,她比自己矮一些,但脸长得是真的像。
连她自己看了都觉 8204;有五分像的程度。
许嘉那会儿像一只高傲的白孔雀,和她四目相对时都别过脸。
那眼神大有“就是个山寨”的含义。
辛语不知道那女的高傲什么。
直到那天晚上结束后,她上完卫生间看到宋习清小心翼翼地吻向她的脸颊,然后整张脸都红了。
她整个人站在那里,如坠冰窟。
前不久还跟她在床上缠绵悱恻的男孩儿此刻在小心翼翼吻着别的女孩,眼里是溢出来的爱意。
辛语很想冲上去问:们在做什么?
但她的脚像是被固定住了似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眼泪肆虐。
在泪眼模糊中,她看到宋习清和许嘉深情地接吻。
宋习清抱着许嘉的时候要比抱着她温柔多,他们在月色下浪漫。
而辛语转过头就把晚上吃过的小蛋糕悉数吐了出来,她呕吐的声音终于惊动了那边的两人。
宋习清看到她的那一刻眼里闪过了慌张。
但许嘉拉住了宋习清的手。
辛语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哭着喊宋习清,“宋习清,只要解释,我就信。”
可那天晚上,宋习清只说了一句话——我爱的人一直都是嘉嘉。
因为许嘉跟他冷战,所以那天他逃了学,恰好遇到跟许嘉长得七分像的辛语坐在树下。
他撩辛语,想让许嘉生气。
他跟辛语在一起,也不过是找到了个替身玩玩。
他跟辛语上床,也不过是因为许嘉说20岁以前不会跟他做那件事。
所以他找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替身。
而今晚许嘉看到了辛语,她着急了,怕宋习清被辛语抢走,这才有了辛语看的一幕。
辛语哭着跑出那场生日会,一个人在那条寂寥的夜路上狂奔。
她哭到撕心裂肺。
一腔爱意,竟是喂了狗。
那天晚上,她听到有人路过她的身侧,蹲下身子给她递了一张纸,“小妹妹,哭完了就回家吧。”
那天辛语还穿着一中的校服,而这附近就是华政。
她也没敢给江攸宁打电话。
她听到有人喊,“裴学长,走啦!”
给她递纸巾的那个男孩儿见她不接,直接把一包纸巾塞到她怀里,“妹妹,考不好也别难过啦,长得这么漂亮,肯定能找到工作。如果是失恋了的话,那只能说明那个人没有福气,配不上。”
辛语哭得大声,什么都听不进去。
年少时失恋,就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而那边打篮球的人在喊,“裴学长,走啦!”
男孩儿拍了拍她的肩膀走远,她听到那边的人群在调侃,“是不是喜欢人家小学妹啊?那才高中生,都读研了!”
男孩儿说:“总不能让女孩儿一直哭吧。”
众人调侃,“学长就是绅士。”
辛语在那条街上,哭得比她爸和她妈离婚的时候都伤心。
而宋习清跟许嘉牵着手途径她身侧。
宋习清回头看了她一眼,许嘉却拉着他的手,“是不是还喜欢她?”
宋习清立马反驳,“没有!我就是看她长得和像才撩的。”
辛语站起来大喊,“宋习清!我恨你!”
那天晚上,辛语几乎流干了眼泪。
辛语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在医院。
她躺在那儿懵了许久,脑袋一偏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庞。
裴旭天正撑着下巴睡觉,他眼睛轻阖,眼镜还架在鼻梁上,眼底有乌青,大抵熬了夜。
辛语猜想是为了照顾自己,因为她的记忆只停留在昨晚那一场嚎啕大哭。
她抿着唇,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动。
这么多年,回忆一次就伤筋动骨一次。
年少时的爱恋像是挥之不去的阴影,她再也不敢相信爱情和男人。
都是假的。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忘记掉那些不愉快的事儿。
裴旭天架着眼镜睡不舒服,辛语的手轻轻探过去帮他摘眼镜,但却在眼镜刚离开鼻梁的刹那,裴旭天睁开了眼睛。
刚睡醒的眼睛还带着朦胧感,他看向辛语,根本没在意眼镜的事儿,直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辛语因为这短暂的触摸有些失神,之后便听裴旭天笑了下,“终于退烧了。”
辛语错愕,“我发烧了?”
“何止发烧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调侃道:“还说了好多句胡话呢。”
辛语:“……”
“抱歉啊。”做了错事的辛语非常低调,她认出来这是裴旭天的哥哥,所以后边加了个称谓,“裴医生。”
“没事。”裴旭安笑了下 ,“都一家人嘛,弟妹不用客气。”
辛语:“???”
裴旭安给她测体温,“再说了,昨晚照顾的是天天。”
辛语:“哦。”
测完体温后,裴旭安说:“弟妹啊,我妈说想见,看想见吗?”
辛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