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中最美的,就是当初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诺,无论友情还是爱情。
蓝恬,真的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虽然我现在对她很无语,但我永远不会否认这个事实。也许她会和黎华一样,也让我记一辈子,也许在洗净铅华,这些令人烦恼的过往被消化以后,我记得的还是我们最要好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想起来,我会微笑,会伴随着一点点的小遗憾。
“后来怎么就变了,因为黎华,怎么就变了。”她这样问我。
我一直觉得,因为男人而被打败的友情,这事儿挺怂的,就和因为金钱打败爱情一样,很怂,让人很难以启齿。
我还是不说话,只是想想,蓝恬喜欢黎华这么多年,黎华没正眼看过她,她也确实很可怜。这点我又比她幸运很多。
然后她话头一转,说:“我告诉你,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情,薛家正在国外注册结婚了,跟一个洋妞。你们以为我没找过他,其实我找过。”
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我不清楚黎华知不知道,我和薛家正是没有联系的。但薛家正结婚了,也正常,岁数到了,碰到了合适的人,想结就结了呗。谁能说清楚,薛家正曾经那么喜欢蓝恬,到底是因为真的很喜欢,还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
蓝恬笑得挺悲凉,她说:“我为什么一直那么对薛家正,因为我觉得,他那么喜欢我,不管我什么时候转身,他都还在等我,还要我,所以我折腾,我不甘心就这么回头找他了。我到现在才明白,没有谁有义务,一直等着另一个人,是不是有点晚了?”
我看着她,还是不说话。反正她就是浑身泛滥着可怜的气质,可怜多少也是自己作的,比如失去薛家正的守护,这纯粹是她自己作没的,可就是可怜得让人骂都骂不起来。
她说:“从我知道他结婚开始,我就觉得我人生再也不可能幸福了,连薛家正都不要我了,没有人会要我,呵呵,再也不会幸福了。”
我想说,恬恬其实你拥有的还有很多,只要你振作起来,只要你去争取,现在没有的,以后也会争取来的。
可是我觉得,跟她说这些,似乎也很苍白了。是,道理是那么个道理,可就蓝恬现在这一身的疮痍,她那天生软弱的性格,让她振作起来去争取,太难了。
那些事情没有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说得简单,风凉话似得。
吸了下鼻子,大约是毒瘾的时间又快到了。虽然现在戒毒也有段时间,发作起来也不会很严重,不过蓝恬的身体素质不行,是要比别人慢一点的。
她似乎犹豫了下,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还有些粉末,她说:“你看,我还有。我说了我不要,他们还非要给我……”
我目光一滞,急忙把袋子从蓝恬手里抢过来,她也没跟我抢,就让我收着。她说:“你帮我收着吧,我知道我根本管不住自己,只要我有,迟早还会用的。”
我说:“恬恬你不能再这样了,你不能再接触那些人了,他们会害死你的。”
“死?”她若有所思,告诉我:“死一点儿都不可怕,难受的是死的那个过程。你知道一把安眠药吞下去是什么感觉么,比吞了好大一瓶碳酸饮料还难受,刚咽下去,那一股气儿就反上来了,那感觉,恨不得马上就死了,特别难受,你没法想象。”
她回忆吃安眠药时候的感觉,表情挺痛苦的。接着说:“我就是再死一次,也绝对不会选那个死法了。”
吃安眠药,有很严重的副作用。免疫系统几乎是完全崩坏了,蓝恬的身体素质现在非常差,一个月感冒两次是正常现象,虽然医生说好好养,还是能养回来的,只是她现在这个折腾的状态,长此以往,大约不会长命了。
她说:“我知道我得戒,我也想戒,可是有时候,又不想。这么多年,只有这些天,黎华是守在我旁边的,只有犯瘾的时候,他才好像是完全属于我的。我怕它戒得太快了,等我好了,他又不管我了,我又没有他了。”
我轻声安慰,算是为蓝恬加油鼓劲,现在只要她不接着吸毒,不接着祸害自己,什么都不那么要紧。
我说:“不会的,只要你好好的,他不会不管你的。”
蓝恬摇头,又吸了下鼻子,把怀里的抱枕抱得再紧一些,表情微微痛苦。她说:“我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薛家正没有了,你也没有了,黎华从来就不是我的,”她哭,“我只是想有个人,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是不是再也不会幸福了,我以后怎么办……”
我说:“恬恬我还能帮你做什么?”
她还是摇头,“我不幸福,我觉得我不幸福,我想要黎华……可我不能张口问你要……我想让他每天都陪我,我想做他最特殊的那个人,就算他不爱我,我也为他撑着……可是优优,对不起,我不该喜欢你的男人,我觉得我就好像一个寄生虫一样,寄生在你们两个之间,谁都觉得恶心。我也好恶心自己……”
她哭着打自己,用小拳头一下一下地在腿上敲。可能是真的恨自己,也可能是她真的很难受,身体发着抖,满脸满脸的眼泪。
蓝恬自己其实也很纠结啊,她知道自己管不了自己了,我们都知道。蓝恬的自控能力心理调节能力,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她已经承受不起打击,稍微打击一下,稍微有点消极情绪,她就会去自暴自弃。
我还是心软,她这一通亲情牌打下来,我这心都快软成棉花了。这么多年细想下来,蓝恬真的也非常不容易,应该比我不容易,纠结成这样了,还没精神失常,更是不容易。
她要真疯了也就算了。
我忍不住还是抱了她,感觉到她的抽出,她的内心里的挣扎。她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好受,我这里有她要的东西,可她张不开嘴来要,她主动拿出来交给我,就说明她是想改好的。
这心里一破碎,我在自己内心中叹了口气,我说:“放心,我把他让给你了。”
她摇头,我说:“恬恬我比你幸福,我没有他不会死的。”
基本上我认为,蓝恬这种情况,即便现在戒掉了,如果没有人一直看着,如果让她一个人在社会里再扑腾下去,内心得不到幸福和归属感,她复吸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大。
何况她是孤独的,她为什么和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搅在一起,不就是想有人陪着,有人恭维着自己,不就是求那点卑微的取悦。
没有黎华,我不会怎么样。黎华是什么,我的爱人,但我还有亲人还有朋友还有事业,还有健康的身体,还有各种值得被称为幸福的东西。而对蓝恬来说,黎华是她的精神支柱,没有黎华,她可能会死的。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即便是闭上眼睛,我也做不到。
蓝恬还是有些纠结,在我怀里抖得更剧烈一点,我温柔而平静地说,“没关系,我真的没关系。”
说完以后,我偷偷地掉了两颗眼泪,没关系,我真的没关系。
蓝恬平静下来以后,我给黎华妈妈打了电话,让她过来把蓝恬接走。黎华妈妈进屋的时候,也是感觉很意外,因为我这里太乱了,两天前黎华和李拜天打架,到现在我也没收拾,房间门口的花瓣,枯萎了,但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因为我每次进出的时候,都刻意避开,没舍得踩它。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太乱了,阿姨我就不请你进来坐了,我让朋友送你们回去吧。”
她妈还没怎么表态,我直接去敲了李拜天的门,把已经准备睡觉的他招呼出来,让他开车送蓝恬和黎华妈妈回家。
走的时候,黎华妈妈跟我说“麻烦你了”,我笑笑,表示没什么。
看着黎华妈妈离开的背影,我都会觉得不舍得。我觉得我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他妈了,我在心里已经打算,和他们这家人再也不要有关系了。
至少现在为止,我对他妈的看法是,她不是坏人。
希望他们还能记得丛优,一个曾经在他们的家庭中上蹿下跳折腾过的女孩,一个懂事的女孩,一个曾经差点成为亲人的女人。
我什么奢求都没有,就求能落着一声好了。
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我自己坐在房间里,没有开灯,看着乱糟糟的屋子,想象黎华揍李拜天的画面。想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我没可以控制,它爱哭不哭。
但是我很坚定,我决定放弃决定退出,决定从今天开始,不再给黎华打一个电话,就这么默默地退场,默默地变成一个遥远的陌生人。
然后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然后我会转身,找一个爱我的人,假装幸福地继续生活。装着装着,应该就真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