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华换锁这个举动,不知为啥搞得我挺高兴的,你想想啊,自己男人家的钥匙,握在别的女人手里,那是什么感觉,那不和开着门让贼偷一样的么。尽管这个贼,关系比较特殊,而我家男人,我觉得没谁能偷得走,但作为女人,我不痛快。
其实本来也用不着换锁这么麻烦,直接把蓝恬的备用钥匙没收了就好,但这样难免太直接了点,不如胡诌个理由换锁,然后不给她钥匙就得了。
我就没着急进门,站在门口等这边换锁。换锁也不是很麻烦,其实一般黎华中午都不回来,就在公司凑合吃了,今天是专门跑这一趟了。他是打昨天我和蓝恬走了以后就没睡踏实,今天到了公司以后,越想越不自在,他这个人有点强迫症,想到的事情不赶紧办了,他浑身难受。
锁换好了,我对黎华伸出一只手,“拿来。”
“什么?”黎华把一串钥匙收好,跟我装疯卖傻。
我说:“钥匙啊,你不让别人进还不准我进了?”
黎华挑了下眉毛,阴阳怪气地说:“以后未经传召,你也不得面圣。”
我瞪他,他得意地看着我,我再看看手里这两袋分好的苹果,心念一转,跟着得意,“你说的啊,那我不要了。”
我拿出钥匙开蓝恬的房门,黎华认输,过来捧着我的手,一把钥匙塞过来,“好好,求你,求你拿着,嗯?”
“哼。”我更加得意。
黎华笑着刮了下我的鼻子,“我回公司了,钥匙拿好了。”
我点头,目送他离开。
可是事情不可能是黎华换一换锁就完了的。我回去以后,洗了苹果拿去给蓝恬吃,也没提黎华换锁的事情,提了她问我要钥匙怎么办。
蓝恬咬着苹果,目不转睛地在看电视,我在旁边守着她,其实嗓子里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说又不合适,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算了先等等吧,等她的心理治疗见效果吧,如果那边见效了,没准儿也不用我们怎么废话了。
只是我现在每天跟一家庭妇女似得,照顾着我们这三个人的起居,买菜做饭忙里忙外,我自己有点烦躁。因为我不是喜欢做家庭妇女的那种女人,我喜欢工作,喜欢投入工作完成任务的那种快感。
用柴米油盐来束缚我,太残忍了。如果只照顾黎华还好,他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绝对不会麻烦我,可是现在蓝恬甩不开,我就跟养着个病闺女似得。我心里会有小抱怨,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跟黎华合计着,我这么二十四小时看着她,不就是怕她想不开再去死么,既然蓝恬放话了,说她不会去死,我是不是也该放放手了,偶尔抽时间让自己放松放松,我这么爱溜达的一个人是吧。
这不是我们不负责任,而是比方你养个孩子,明知道外面可能有人贩子,可能有很多危险,但也不能永远把孩子拴在腰上,不给他独立的机会。我要就这么看着蓝恬,看一辈子,对她来说也不见得是好事儿。
于是我试探着,出门时间稍微长点,蓝恬也没啥反应,她现在就是看电视看小说,干宅着。工作就不用提了,也不指望她工作了,养她一辈子这个责,我们还是愿意负的。
要过年了,黎华说带我出去买新衣服,好呀好呀,尽管我不常出门,再好看的衣服穿了没人看,但我还是喜欢买衣服的。
我们俩出去逛了一下午,两个人都搞了两身新装备,当然也给蓝恬买了的。从超市买了菜回去,打算在家里做饭,到门口的时候,发现蓝恬傻呆呆地坐在黎华家门口的地上。
抬头看我们的时候,那眼神儿可怜的。
我说:“你怎么不在屋里,在这儿坐着干什么呀?”
蓝恬看一眼黎华,对我说:“我看着太阳好,想帮他晒晒被子。”停顿一下,说:“但是他的锁好像坏了,钥匙打不开。”
“哦,”我说:“是坏了,前两天换锁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她表情一瞬落寞,我又问,“那你也不用在这儿守着啊?”
她说:“我忘拿家里钥匙了,进不去门,也没拿手机。”
我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舒服呢!我算知道了,我这样的人,绝对不是可以给人当好后妈的那种人,也许以前我后妈看我,就和我现在看蓝恬似得,觉得有点麻烦,但是又不能甩开。所不同的是,后妈到底和我没有直接关系,她只要养着我,不招人口舌就行了。而我们对蓝恬有责任,不照顾好她,良心上还过意不去。
我用钥匙开了门,让蓝恬进去,黎华手里拎着很多东西,就跟着帮忙送进来,东西放下他就想走。关于蓝恬的事,黎华是责任要大于我的,可他不方便照顾,并且他比我更没有耐心,更不愿意看见蓝恬。
其实人家说的不错,一个女人,绝对不要试图用寻死觅活来挽留一个男人的心,因为这样只会让一个男人更加反感更有压力。诚然,蓝恬当初自杀,并不是为了得到黎华的心,可她那么死过一回,黎华其实心里挺不愉悦的。
我觉得黎华现在对蓝恬,歉疚之外还存在一种怕的情绪。
黎华想走,但是我没让他走,说好了一起做饭吃的呢,本来能和他好好相处的机会就不多。
我把他拉到厨房这边用眼神撒娇,黎华习惯性地惯着我,咬牙留下来了。蓝恬还是在看电视,那偶像剧她起码看了六遍了吧,起初好笑的地方还跟着笑笑,难过的地方也红红眼睛,这会儿都没啥感觉了。
看她这个样子,我又觉得很心疼。这是有多无聊,才这样打发时间,虽然我陪着她,我也很无聊,但那是不一样的,我是有事情做的无聊,她是真正的无聊,不止无聊,还寂寞、还孤单。
我无法想象,这每天每天,蓝恬的内心是怎样煎熬过来的。是,我偶尔是有小抱怨,但那都是人之常情的一闪而逝,我对她依然责任大于自我,我希望蓝恬好,比希望自己过得好还希望。
黎华在切菜,我小声问他:“她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没病都憋出病来了。”
黎华切菜的水平不咋地,而且还是反手切那种,每次我都看得心惊胆战,他说:“心理医生那边怎么样?”
“每周都去了,她说感觉不错,光这些也不够啊,要不我带她出去玩儿几天?”
黎华不轻不重地“嗯”一声,“我还去么?”
我也纠结,有个男人在,安全点,但黎华跟着吧,我又怕蓝恬想法不好。我说:“等等吧,先过完年。”
他说:“优优辛苦你了,都是我不好。”
我笑笑,“别这么说。”
“嘶……”
黎华笨蛋切着手了,口子还不小,我让他先去水龙头底下冲冲,然后跑出去找药箱。蓝恬看着,问我怎么了,我也没多想,随口说一句,“他切着手了。”
然后蓝恬就去厨房了。
等我找好处理伤口的东西去厨房的时候,看见蓝恬正低头用嘴巴把黎华的手指含着,画面让我有点傻眼,黎华也干干的,想把手收回来,转头拧着眉头看我。
蓝恬倒是很大方,松开黎华的手,微笑着说,“这是止血最快的,小时候我妈都是这样。”
她看着黎华的目光,是多日以来难得一见的光彩,饱含温柔和爱意,看得我有点心痛。我心痛的并非是那个被看着的目标是我的男人,而是心痛蓝恬,让她目光灼灼的对象,眼睛里并没有她。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支撑蓝恬对黎华这样。但说到底,蓝恬爱慕黎华这事儿,不怪她,感情常常是不由人控制的,蓝恬现在这副模样,连感情都不准她动的话,那她的心就真的死了。
黎华淡淡笑着对她说谢谢,蓝恬转头看我,“优优你给他包上吧。”
我勉强一笑,把消毒棉什么的放在蓝恬旁边,“你来吧,我去把菜板洗洗。”
我和黎华既然商量,让蓝恬做她觉得快乐的事情,有时候我觉得,如果接触黎华会让她觉得快乐,那就让她先快乐着吧。
虽然我们多少有一点点不好受,可这都是应该的啊。
这顿饭我们各怀心事,但表面一派其乐融融,我给蓝恬夹着菜,欣赏着她脸上绽放的微笑,心里想着,你快点好起来吧,你好起来,我们大家就都好起来了。
饭后让蓝恬换我给她选的新衣服,她一件件地换,换完走出来,闪着目光问黎华,“好看吗?”
黎华只能浅浅地笑,隐藏去那丝安慰,用温柔而真诚地口气说,“嗯,合适。”
我在旁边眼睛潮红,心里一跳一跳的,像是难过。
我终于明白,这些年我和我后妈闹来闹去,我爸为什么一直都在搅混水,而不拿出一个坚决的态度来偏向谁。原来表面和谐,也比从里到外全都僵着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