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之前, 阮枝基本怎么看顾问渊执政的场面，倒是“幸”看了几次他对下属阴阳的场面，就此建立了对顾问渊处理政务时所用暴力镇压手法的认；加之他平常总是一副“魔界的事关我屁事”的随性态度, 自然而然就觉得他像压根在意魔界死活。
从阮枝的表中看出了端倪, 顾问渊语调缓慢、字句清晰地申辩：
“虽然我确实在乎魔界, 但我这人还是可靠的。”
阮枝严肃地点点头：“是，可靠, 可靠极了。”
顾问渊：“……”
他别脑袋, 赌气地同阮枝继续说话了, 手上批注倒是挥洒自如, 像是了印证自己并非“靠谱”。
阮枝看了数秒, 转身也去拿了本奏疏来看。
顾问渊这次是真的打算和她说话了, 一定要阮枝先来和自己说话才行。
——她和萧约眉目传的事都还结果！
阮枝手中的奏疏看到了第五本。
她倒是怡然自得，神色泰然自若，时时写两笔, 全然往他这边多看一眼。
顾问渊忍无可忍，还是动开口了：“你是说看这些东西么？”
“闲着也是闲着。”
阮枝无甚所谓地，“说, 我也让你一人操劳吧。”
他身上还带着伤。
顾问渊手指一顿, 忽然又生气了。
他本来就已经坐在了阮枝的身边，这会儿稍稍往她那边靠了靠, 两人宽大的袖□□叠在一起，垂落在脑后的发丝随着弯腰垂首的动作滑下而丝丝缕缕地纠缠。
顾问渊瞧见这场景, 顿时什么绪都了, 安安分分地窝在此处处理如小丘堆起的奏本书简。
卫野前来禀报，得了允准入殿便看见这副场景，忙迭低下脑袋：
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啊。
……虽然他们魔界这规矩。
阮枝和顾问渊正手捧一本奏疏，分别来自两人，内容俱是对对方的诋毁之词。
“他们说的分明是同一件事，却说出了两种戏剧发展。”
阮枝视线在两本奏疏之间来回调转，惊叹已，“做臣子果然是技术活，死活正反都说出花来。”
顾问渊轻笑出：“你会还对他们什么期待吧？”
阮枝：“我只是想到大家都做魔了，还玩这一套。”
顾问渊索片刻：“那然？”
阮枝一本正经：“难他们堂堂正正的打一架吗？各自操上家伙和对方火拼，当面扯清楚到底谁对谁错。”
顾问渊：“你认真的？”
阮枝严肃地点了点头。
顾问渊沉吟：“想法错。”
卫野：“……”
你们这位闲暇时候就是在说这么无聊而又危险的话题吗？
魔界要是真靠这种模式来治理，是多头脑发达、易于被挑拨的结果啊，每月光是互相打架都打完吧。
卫野做了多年墙头草，对上司的属性还是相当的分辨力，否则也会平安无事地在近年来魔界多次动荡下苟到现在，他自然阮枝和顾问渊就是随口胡扯。
关键是，一敢说，一敢听。
“尊。”
卫野上前行礼，“按照您的吩咐，礼已经送到各位大人家中去了。各位大人都十分感恩，还几位当场写了谢信来。”
卫野将信呈上。
顾问渊随手拿一封看了看，挥手示意卫野可以退下，自己则一边展开信一边对阮枝：“无功也就罢了，些亏心的收了礼，估摸要揣摩惊惴一段时间吧。”
阮枝探视线看信，正顾问渊把信纸偏来，她看见上面的措辞，噗嗤一就笑了出来：未免也太狗腿了。
“你的法子仅实用，还很趣。”
顾问渊唇边亦笑意，“看这架势，估计往后要一天三封往魔宫里送信了。且吊着他们这帮骨头的家伙，让他们急上一段时间。”
已经到来的事远设想中的无限可来得恐怖，光是这样提心吊胆的结果就够这些人喝一壶了。
阮枝指指点点：“你恶趣味哦。”
顾问渊反问：“难你觉得吗？”
“……”
阮枝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来食指和拇指比了距离，“一点点。”
顾问渊猝然低笑出。
随后阮枝也跟着笑起来。
似乎特别笑的时候，可两人的笑听来分外愉快，乘着轻风断断续续地送到了卫野的耳朵里。
卫野由地回首忘了一眼，自失礼数，很快便收回。
他想起多年前曾见到的顾问渊。
当时，卫野是起眼的小官。魔界失去魔尊，混乱堪，几大将领迅速抓住机会分据兵权，谁也肯让谁。
内忧外患，卫野明哲保身，顺便浑水摸鱼捞点处。
偶尔他自己也会想：一点的都是像我这样的，看来魔界气数已尽啊。
那日。
几位手握兵权的将领终于爆发了正式的冲突，意欲一举定下魔尊。即便到了这关头，闹到撕破脸的地步，还想着要在下面的小官面前做做样子。于是连卫野这等小官，都了机会得以进入议事大殿。
将领们争执休，却注意到上首属于魔尊的位置上悄无息的多了一人，如鬼魅。
“……你是什么人？！”
将领们发现后，皆戒备地拔出了兵器，对准上首那人。
魔界少明丽盛阳，魔尊之位遮蔽于帷幔后，更显得晦暗无光，难以看清那上面坐着的到底是谁，唯大致的轮廓还辨认出这仍然是人形。
“呵。”
帷幔后传来一轻笑。
分明是笑，却半点愉快的意，无端令人觉出阴冷的气息。
其中一位将领沉住气，提着武器杀上去，也想要借此立威的意图。他手中的刀刃已经积蓄浓重的魔气，是要一击毙命的架势。
锐利的刀气划破了帷幔，气势汹汹的刀锋却受到了莫名的阻力得寸进，被劲风掀起的帷幔后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快得难以捕捉，精准地掐住了这位将领的脖颈。
“咔擦——”
连供人反应的时间都，令人牙酸的颈骨错位响短促地响起，将领的脑袋歪斜到一边，手中的刀砸落在地。
他或许到死都来得及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死瞑目。
顾问渊从帷幔后走了出来，信步闲庭，视满殿魔将如无物，他手中甚至还掐着魔将的脖子。高的身量和绝对的力量让他毫费力，全无勉强之态。
剩余几魔将方才还在争权夺利，这会儿就感觉到了危机，视线一对便决定共同御敌。他们一拥而上，顾问渊却见慌乱，随手将手中的那人朝他们砸去，手腕轻动，一条银线如流光自半空划。
卫野离得远，待看到那几位将领皆用兵器去挡，才意识到那根本是什么银线，而是一条细细的银色长链，灵活自如出其意地在空中流窜。
很快，大殿中弥漫开阵阵血腥气。
顾问渊处置人的手法并残忍恐怖，可太利落干脆，半分犹豫，加之其力量上的碾压，让殿内所人眼看着自己支持的子死去而愣是敢吭出手。
魔界本就是强者尊的地方，而严格来说这几位将领压根算是魔尊。
顾问渊踩着一地的尸，浑身上下血腥气极重，就这么一步步自王座走大殿。
死寂。
极度安静，连呼吸都几可闻。
卫野感觉到顾问渊走到了自己跟前，压根敢抬首。
顾问渊的脚步在殿前稍稍停留，语气轻重，掺了灵力的字句却无比清晰地传到了每人的耳朵里：
“去把那些废物清理了，布置间干净的屋子出来。”
他下令得如此理所当然，甚至专程宣布自己的身份、亦或是告诉众人他打败了其他人该成魔尊。
浑然天成的上位者。
自那以后，即便师昶上位、魔界将领反叛，顾问渊次见，卫野也仍然坚信顾问渊一定会杀回来重筑魔界。
唯他带领魔界走向更强。
但是卫野想到，顾问渊身边会阮枝。
在顾问渊血洗魔宫从而住在魔宫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调换了职位的卫野都在魔宫内近距离地观察这位魔尊，顾问渊的脾性多稳定。
平常时还，他至多是懒得同人废话，随便什么人都最要去他附近晃荡，否则惹烦了他，谁都阻止了他出手。
性子十分厌世，对所事都带着一种随便怎么样都的肆意，万事万物都在他眼中，漠然至极，卫野甚至见到顾问渊笑，每每都是一副压抑着什么的阴郁模样。
而每每身上的痛楚发作，顾问渊目眦欲裂地忍受着那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眼中黑色遮盖清明，凶戾得像是随时与整魔界同归于尽。
每到这时，魔宫内就会安静得像是无人存在，生怕一点响动就让陷入蚀骨穿心之痛的魔尊愈发难以忍受。
卫野只在事后去打扫花园。
一片狼藉，无一完整。
彼时谁想到，终一天，魔尊会带回一女子，还会邀她一同赏花——
顾问渊在花园里对着一株从未欣赏的牡丹认真欣赏，而后：
“还是芍药更看。”
阮枝手指轻抚牡丹花瓣，争辩：“牡丹更看。”
两人从花的成色、瓣数说到花的品性，轻言细语东拉西扯。
——然后在赏花时。
竟会了这种无聊到费解的小事争执休，说到最后话题早已歪到什么地方去，那年孤零零锁在魔宫中发出与怨魂无哀鸣的尊，就这般沐浴在阳光下，期然地露出一抹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