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此景, 如果换个人员配置,应该都组局打麻的不二选择。
但——
眼下足鼎立、势微妙,阮枝脖颈后顿起凉意, 宛如头悬利刃, 冷风呼啸, 下一秒就能命丧当场。
她固然按住了顾问渊持着银链的那只手,可与此同时, 顾问渊擒住她手臂的那只手也没有放。换言之他们两人现在互相牵制, 形成了微妙平衡的僵持, 落在旁人眼中就距离过近、肢体亲密。
裴逢星并非独自前来, 他只踏入屋内, 后还有一众黑压压的下属。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看着阮枝, 嗓音无悲无喜,过分压制的绪平淡如无风的湖面:“你终究还弃我而去。”
听语气,他似乎半点不意外阮枝会背叛。
但他周的气势却凝固沉重得可怖。
阮枝无端惊, 抱歉的刚说了一个字,顾问渊便恶声恶气地道:“分明你耍手段她强虏来的,何谈弃你而去?”
仅从表现来看, 顾问渊倒像在场最生气的那个人, 对萧约和裴逢星都充满了敌意。他扣住阮枝手臂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嘴上驳斥着裴逢星的言论, 却在行动上反映出唯恐阮枝立刻离去的思。
“没系。”
裴逢星眼底的赤色逐渐弥漫加深,他的语调仍旧轻柔、平和, 视线专注地凝望着阮枝, 甚至并不在乎顾问渊到底说了什么,“不管你选错了少次,我都会你找回来的。”
这等温言细语, 竟然比顾问渊阴鸷的恶语更让人后脊发凉。
阮枝呼吸猛然加快了半拍,似不堪重负地低声吐出一口浊气。
“疯子。”
顾问渊手中武器悄无声息地转了裴逢星,眼中的黑色占了大半,看着也甚吓人——好像自从他复活以来,绪就格外恶劣且外放,更极易动怒。
阮枝飞快地扫他一眼,觉出他眉宇间隐约压抑着的痛楚之色,想起他这特殊的体质以及在青崖渊下所受百鬼怨气啃噬。
她微垂首避裴逢星的注视,道:“当务之急,先离这里。”
既然已经发现,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救走一个掌门总比谁都没带走的好。事已至此,不能无功而返。
萧约压着嗓子咳了几声,短短时间他还无法完全恢复。听见了阮枝的,他朝阮枝所在的方看了一眼,领神会,缓缓抽出了断水剑。
高修为的对峙便能让他人倍感压力,门外修为低的下属脸上皆露出了凝重神色,拔出兵刃的声音接连响起。
裴逢星手臂微抬,五指张,一把剑即刻浮现在他手中。
比起萧约和顾问渊的武器,他的这把剑可谓平平无奇、毫不起眼,这不他在寻华宗时的佩剑,更像路边随便捡来的。
裴逢星与原著大有不同,已经不以剑为道。
“裴……”
萧约握住了剑,略显佝偻的形便笔直挺立,不见半分颓色,恢复了不可侵犯的凛然。他说口就知道有误,当即改了口,“妖主,你我寻华宗掌门及诸位长老掠走禁闭,无理无义,今夜犹可转圜。”
裴逢星闻言,仿佛无声地轻笑了下,语调森冷凉薄而平静从容:
“你们都该死。”
那种淡定的感觉和他中的意思完全不符,随性得像在与朋友谈论天气,这紧张压缩的氛围彻底点燃引|爆。
萧约和顾问渊同时出招,攻裴逢星。
裴逢星以剑格住萧约的剑,另一边空手去接顾问渊的链子。
下属们一拥而入,目标寻华宗掌门。
阮枝即刻与他们缠斗到一处,屋内地形受限施展不,偏偏这群人极有规划地拦住了阮枝的去路。那边混战的人已出了门外,打得惊天动地,阮枝却看不到具体况如何。
“各位都聚在此处,难道不担妖主状况如何?他可以一敌二,势不利啊。”
阮枝起手还药,奈何这群人早有防备,想必得了裴逢星的授意,蒙面屏息并服解毒丹。自从抓到此处,阮枝对丹道的可研究性大大缩小,日不曾配制出新的丹药,此刻惊觉她所留存的那竟不知不觉裴逢星暗自攻克了。
若顾问渊今日未曾出现,凭她和萧约二人,许真的要一同栽在这妖王宫中,届时即便顾问渊再出现,也难说一定能全而退地与裴逢星相抗衡。
这局棋的收官之处,险就让裴逢星成功地一举得胜了。
而他唯独疏忽亦没料到的一点,就顾问渊居然会这么快恢复。
想通了窍的阮枝冷汗涔涔,后背凉意萦绕不绝。
——如果她不因为探查回家的线索而特意去了趟青崖渊,如果她当时没能注意到戒指与那根尺骨的呼应……
这下属对阮枝的语不为所动,在她拔出剑后站位有了巧妙的改变,愈发紧凑难以突破,防着她随时冲出去。
光看这点,阮枝就能确定这人绝对经过训练,专程想着法儿人在狭小的屋内困住了。
裴逢星思虑周全、谋划奇诡,非常人所能及。
屋外。
人由地面战至房顶,兵器纠缠难解难分,分据方鼎力,谁也不肯让谁。
顾问渊周黑气四溢狂乱,面容上亦有丝丝缕缕缭绕,状若鬼魅,眼瞳深黑显露魔相。他状况如此,却睨着裴逢星,目露挑剔冷嘲:“瞧你这般,吸收了少乱七八糟的妖力?”
妖和魔修炼到底不同,妖常与精怪并提。能从各种奇怪的地方吸取妖力。其中包括妖类相残,夺取对方的力量为己等等禁忌法子。
魔族同样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禁术。
裴逢星此刻眼瞳赤浓如血,妖力弥漫、张牙舞爪,比之顾问渊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之中,唯有萧约看上去最像个正正经经的正常人。偏偏他脸色煞白,冷白的月光一照,更显得面无人色,活像这一妖一魔吸干了灵力。
裴逢星唇色与瞳色一般浓烈,他微微抬眸看顾问渊,阮枝不在面前他显然一点儿都不顾忌了:
“死而复生,你又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物?”
两人目光交汇,尽刀光剑影,互相仇视的程度远远超出,反萧约衬得像个来劝架的。
顾问渊银链灵活巧妙,借着萧约打出来的空隙,斜刺入裴逢星的左肩头。鲜血滴落的同时,妖气咆哮着从伤口处涌出,做啮齿状狠狠咬住了想要收回的银链。
这点迟钝带来的时间已然足够。
裴逢星剑往上挑,力道重得佩剑脱手,反震萧约往后退了一步。裴逢星并不接剑,侧疾风一掌打顾问渊的胸口。
灵力在他掌旋出白色漩涡,破了顾问渊的护体灵力。
于顾问渊也这一掌打得往后退,唇边骤然溢出鲜血。
裴逢星险险避萧约的剑,往后拉距离去接剑。萧约驱断水剑飞来,划伤裴逢星的手臂,裴逢星便毫不犹豫地把剑掷萧约,正擦着他的颈边而过。
人不再缠斗,皆往后退几步而立,场面却更加凝固僵持。
只因人都受了伤,谁率先再动,许抢占先机,也有可能暴露弱点。
“要我说,事本没有这么麻烦。”
顾问渊视线左右来回转了两圈,声调懒洋洋的,放在平时大约适合扮哪家的风流贵公子;偏偏他当下形神违和,挥之不去的阴森盘踞在他眉眼,挟裹着势在必得的锐利光芒,“你抓了别人的师父长辈,怪不得别人要找上门来和你打。若欢欢喜喜地放了,早就收场了。”
这算祸水东引,分明他的口,说的却萧约的事。
顾问渊也没有如此好记挂着寻华宗的事,即便人真的放出来了,肯定也对裴逢星不利。
裴逢星眼前全血色,他压抑着不耐,还那副表象温吞的态度:“只要你们不来抢我的王后,我自然不会特意计较。”
言下之意,若他们不试图阮枝带走,想要带走寻华宗的人也未尝不可。
顾问渊后槽牙重重地咬合,森森犬齿随着忍耐不住的扭曲表露出一瞬,看上去宛如捕猎前的凶兽:“你妖王宫何来的王后,只一个从我魔宫掳走的王后在此受苦受难。”
裴逢星本沉得住气,当下表也不免出现一丝崩裂,他实在非常讨厌听到阮枝打上别人的标签烙印:“你不必和我争口舌之快,我的意思明了,且看二位如何想了。”
顾问渊反应过来这冲着萧约说的——现如今这个微妙的平衡,一旦萧约说动,势就完全逆转了。
萧约静静地望着裴逢星。
“喂,萧约。”
顾问渊不得不出声,以防萧约真裴逢星说动,“你不会真信他的鬼吧?”
萧约嘴唇动了动。
“寻华宗的人已经对我无。”
裴逢星以沉稳的态度陈述,“我只要阮枝。”
顾问渊沉声驳斥:“别信他!”
萧约又看了顾问渊一眼,他眼中的绪不似以往看得分明,布满了阴翳,难以窥测。
裴逢星继续道:“你若只想带走寻华宗的人,我可保证他们安全无虞地到你手上。”
这个条件,诱惑力便大了。
毕竟他们忙活一晚上,也救了掌门一个人而已。
“你要信了,第一个死的就你。”顾问渊冷笑不已。
下方一阵混乱的动静,阮枝终于逮住机会跑出包围圈,手上还拖着个掌门,她千辛万苦刚翻上房顶就看见这一幕。
“呃……”
阮枝犹豫片刻,“要么我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