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还要坚持带你的女人进去么?”玫芙斜眼看着萧天,低声冷笑道:“在陛下心灵的伤口上再插上一把刀?”
从莱因哈特的身旁缝隙看去,伊莎贝尔并没有注意大门的方向,而是死死的看着那个白袍主教。在见到他缓缓摇头之后,仿佛突然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闭上双眼,泪水涔涔而下。
秦小钰轻轻挣脱了萧天的手,轻声道:“你去吧。”
萧天为难的道:“钰儿,我……”
“以后再给我解释吧,我相信这不是没有原因的。”秦小钰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试图让他宽心:“现在最需要你安慰的人在里面……放心,我不会怎样的,我回大厅等你。”
萧天心中只有感激,拉住她的手掌,用力握了握,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玫芙似乎心气稍平,低声道:“谢谢您,维斯拉特夫人,请跟我来,我带您回大厅休息。”
看着钰儿离去的背影,萧天突然觉得有些无助。
他自己都才十来岁,突然知道自己差点就有了一个孩子,而且是个并不相爱的女人给他怀上的,自己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怎么可能沉得住气?何况现在还要去安慰对方!
他该说些什么才好?
莱因哈特虽然吃惊于传闻已死的维斯拉特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不过对于他来说,此刻喜悦却是比惊讶大得多。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将萧天让进房间。
虽然莱因哈特开门和萧天进来的动作都无声无息,不过由于打开房门而突然发生变化的光线,还是让房间内其他人察觉到了。除了闭目在床,伤心流泪的伊莎贝尔,其他人很快就注意到萧天这个意外的闯入者。
床边的几位侍女当中,穿着一身女官服饰的黛西只看了萧天一眼,微红的双眼突然睁大,若不是反应得快,双手捂住了嘴巴,几乎就要叫出声来,神色间又惊又喜。
莱因哈特对房内其他人打了个手势,众人会意,小心翼翼的从门边鱼贯而出。黛西路过萧天身旁时,脚下微微顿了顿,欲言又止,低下头加快脚步出去了。
莱因哈特拍了拍萧天的肩,最后走出房间,带上了门,铠甲碰撞的铿锵轻响,自门外的长廊渐渐远去。
萧天深呼吸了几口,静静的走到豪华舒适的床边,看着紧闭双眼,默默流泪的伊莎贝尔,看着她苍白的面庞,毫无血色的嘴唇,全是一副憔悴、无助的模样,直让人心疼,哪里还有当初那个虽然有些脱线,却是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可爱公主半点影子?
萧天心里泛起一股怜惜,伸出右手,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
伊莎贝尔还以为是她亲爱的舅舅或者是玫芙,睁开迷蒙的双眼,正想说话,突然发觉对方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亲人,不由得身子向后一缩。待得看清了萧天的脸,更是猛地一惊,红红的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身体微微颤抖:“你……你……你是维斯拉特?你没死?”
“是的,我还活着……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萧天在床边坐下,伸出右手,想要揽她的肩膀,突然有些犹豫。
按道理说,这种情况自己应该抱着她的肩头好好抚慰,但问题是,伊莎贝尔会不会接受?
那次事件之前,两人之间并没什么感情。萧天对伊莎贝尔的感情大概还多一点,毕竟是伊莎贝尔带他离开了艾尔纳森林,还照顾了他那么久。但对伊莎贝尔来说,当时的萧天完全就是一个拥有力量,值得利用的陌生人,她对萧天的付出不过是一次拉拢,或者说收买罢了,根本谈不上任何感情。
萧天相信,伊莎贝尔的怀孕也完全是一个意外,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此时拥抱伊莎贝尔,是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伊莎贝尔怔怔的看着他的脸,突然往前一扑,将他拦腰抱住,脑袋埋在他的腿上,肩头一阵耸动,似乎是在拼命压抑着哭泣。
萧天暗叹了口气,右手扶上她那不住抖动的瘦削肩头,柔声道:“哭吧,大声的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伊莎贝尔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断断续续的道:“孩子没有了……我们的孩子……呜呜……”
这些日子以来,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势下,似乎击败叛徒丹尼斯,夺回塔隆嘉德已经指日可待,却突然遭遇大规模的溃败,大军转眼间伤亡大半,又被叛军包围,坐困危城,伊莎贝尔虽然表面镇定,其实早已被焦灼和忧虑折磨得心力交瘁,巨大的压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几天来,小腹一直都有些隐隐作痛。
看不见希望的困局好不容易在今天出现了一丝转机,当她决定以所有人的性命为赌注,相信突然出现的亡灵和黑龙的时候,却又因为魔族领主的挑拨起了误会,让圣裁团击中的那条黑龙,失去了压制魔族领主的手段——那个时候,绝望的情绪就几乎将伊莎贝尔击倒了。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克里斯蒂娜。当克里斯蒂娜瞬移出现在她身边,抢走了伊莎贝尔怀里的白狐翠西,那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大起大落的强烈刺激终于影响到了脆弱的胎儿,在返回城堡的路上,腹中突然的剧痛让伊莎贝尔知道,她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
伊莎贝尔哭得撕心裂肺,萧天心里也不好受。虽然对伊莎贝尔怀孕的消息十分意外,虽然他的年纪让他无法完全理解一个女人腹中的孩子对她们的重要意义,但想在这个世界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死去了,难过和失落也是无法避免。
“乖……别伤心……我们的孩子是在艾尔拉思的美丽花园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有那么多纯洁善良的天使照顾他,陪伴他,他一定会幸福快乐的。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亲爱的伊莎贝尔,听话,别哭了,今后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我们还年轻,如果你愿意,我们再生一个……不,生很多个……”萧天脑袋也有些麻木和混乱,不管想到什么就说出来,柔声呵哄着。他的右手轻轻拍打着伊莎贝尔的脊背,不时弯下腰,亲吻着她头顶棕色的秀发。
在他的温柔之下,伊莎贝尔反而哭的越加伤心了。想起他头也不会的离开之后,自己的失望;面对维多利亚时,心中那种背叛朋友的愧疚;听到他遇难的消息后不可避免的难过;发现怀孕之后的惶恐;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后的担惊受怕;流产时身体的疼痛和痛彻心扉的空虚……长久以来积蓄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开来。
即使她最初的时候对萧天并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可对这个唯一得到她身体的人,总是免不了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而且听着周围的人对他的称赞和缅怀,抚摸着一天天鼓胀的肚子,感受着胎儿的心跳,想象着自己和萧天生下的孩子,会是怎样一个漂亮得让人惊讶的小家伙……不知不觉间,萧天那原本模糊的影子,渐渐在她的心里留下了越来越深的烙印。
再一次见到原本以为遇难的这个人,自己孩子的父亲,惊喜之下,脆弱的心灵找到了最值得依赖的对象,所有的委屈终于可以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发泄出来。靠着对丹尼斯的仇恨和责任感强行撑起的坚强外壳突然之间裂开,破得粉碎。这样的感觉让她明白,她终究只是一个需要坚强臂膀保护的小女人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萧天的轻怜蜜语中,伊莎贝尔的哭声终于慢慢低了下来,只是轻声啜泣。
萧天温柔的抚摸着伊莎贝尔的脑袋,忽听她抽抽噎噎的道:“你刚才……说的……算话吗?”
“当然。”萧天刚才说了这么多话,根本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句,不过总算明白直接问出来是相当傻蛋的行为,只柔声道:“一定算话。”
伊莎贝尔抬起头,肿得像小桃子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的脸,哽咽道:“真的?不骗我?”
萧天轻轻抚摸她的脸,用手指给她擦去一塌糊涂的眼泪和亮晶晶的鼻涕,说道:“当然是真的!”
伊莎贝尔仰着脸蛋儿,乖乖的让他给自己擦脸,小手死死拉住他的衣袍,一抽一抽的道:“那好!你自己说要保护我的!我知道你有一个失散的妻子,而且还有维琪……不过我不会和她们争的,只要你能让我再有孩子就好!”
萧天突然觉得,自己大概会有一大堆孩子。
未来……似乎有点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