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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渊的话音刚落,宇文御猛地化成一道幻影狠狠朝着他直冲而去。他的去势又快又猛,可是在距玄渊一丈的时候他再也进不了一步。
就像是他眼前有一道透明的屏障将两人隔开。
宇文御怒发冲冠,一双眼中越发猩红如血,就像是一只要濒临爆发的猛兽榀。
杀人的猛兽鲲。
玄渊勾唇一笑,半面完好的脸上充满了讥讽:“难道本尊说错了?”
宇文御眸色更深更沉。
他爱上了苏云翎?是吗?!
这应该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吧?
杀人如麻,凶狠暴戾的宇城王有一天会爱上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对手的女人?……他想笑,可是勾了勾薄唇却是笑不出来。
玄渊的眼神冷得如冰霜:“说吧,君云澜答应你什么好处了?不然他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离开?”
宇文御出了一会儿神,忽然收回了一身张扬的杀气,露齿一笑:“还有什么别的好处?玄渊先生难道不明白?”
玄渊的眼瞳猛地一缩,像是一把锐利至极的锥子直刺。强大的气场令人不敢动弹。宇文御这种枯骨堆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都有点受不住,不由倒退了一步。
“宝藏?”他声音嘶哑,一双眼中深藏汹汹火焰。
宇文御慢慢点了点头:“还有联盟。”
玄渊沉默了。
君云澜果然是个深不可测的对手。两个条件就轻轻松松脱身。
宇文御神色复杂,道:“你知道,本王无法拒绝。”
那个在大陆上流传几千年的传说,似真非真,令无数帝王将相,枭雄豪杰趋之若鹜。可终究到底是不是真的,也只能放手搏一搏。不过,这传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也许秦国皇室秦先祖最有可能得知其中隐情……
在场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玄渊冷冷一挥长袖,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杀戮重,将来好自为之。”
他说完飘然远去。
宇文城冷哼一声,眸色更沉了。
“君云澜……苏云翎……”他暗自咬牙。前三个字煞气凛然,后三个字,竟隐隐有复杂之意。
玄渊说得没错。若君云澜没有给他好处,达成一致盟约,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他们离开齐境?可是,为何明知如此心中却依旧愤懑不甘呢?
为何明知如此,他却依旧郁郁无处发泄?
难道……
不!绝对不可能!
宇文城冷哼一声,大喝一声:“来人!”
立刻有侍卫伏跪在他跟前:“王爷有什么吩咐?”
宇文城忽而露出白晃晃整齐的牙齿,一笑:“去给本王查一个人的下落!”
……
马车晃晃悠悠,外面天光盛,翠色葱郁,令人忘了这本该是秦国隆冬时节。不得不说,往南的气候更温暖如春。
青阳,她祖父的隐居之地。
苏云翎依在车厢中看着远远青色延绵不绝的山脉,心绪复杂。
她脑中对祖父的印象并不深。也许是离得远,一个远在青阳,而她和父母亲一直在京城的缘故,所以只记得祖父满头白发,容色严厉。
“在想什么?”耳边传来淡淡醇厚的声音,随之这声音,一杯恰到好处的清茶就放在了她的手中。
苏云翎回头,正好看见君云澜手握一卷书册,含笑看着自己。
她的脸微微一红。
不知为何自从出了齐境,她就越来越不敢直视他。而他反而是光明磊落地时常盯着她看。时而沉思,时而含笑,时而又用她看不明白的目光注视着她。
情是什么?
是她换魂重生前对君玉亭的迷恋吗?可是如今细细想起来却似乎又有不同。她对君云澜的感觉根本不是她从前对君玉亭的那种近乎执着的迷恋,而是……连她现在都说不清楚的一种深深的情愫。
唉,简直是一团乱麻。
她心的心砰砰跳,最后化成无声的唏嘘。
“在想着你外祖父?”君云澜见她久久未回答,直接替她回答了。
苏云翎点了点头,含了一丝忧虑轻声道:“我已很久没有回去拜见外祖父。这些年……”
她欲言又止,终究把下半截话都隐去不说。外祖父萧悠之是个很严厉的当世大儒,而且听说很多年前,祖父并不赞成父亲迎娶母亲,直到最后苏氏夫妇,也就是她父亲母亲得了一双如花似玉的双生女儿才渐渐有了来往。
而如今苏家遭大难,母亲含冤身死,外祖父变成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对父亲往日的怨恨恐怕会越发重。这也许就是这一年多中,苏家和她外祖父萧家没来往的重要原因之一。
君云澜似乎明白了她的为难。他握住她细白的手,为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眸中带着笑意:“不必担心。朕带你去见萧老,他应该会见你一面。”
苏云翎听了不是放心,而是眉间更添忧愁。
她道:“可是外祖父的性子……恐怕皇上若是和我去了,会引起误会。”
君云澜深深看了她一眼:“误会什么?”
苏云翎低了头。
车辙驶过平整的官道,发出细微的咿呀声。车厢中两人俱是沉默。
“行得正坐得直。朕向来不怕非议,你又怕什么呢?”他温和的嗓音如春风一样吹来。
苏云翎愕然抬头看去。心头千言万语忽然间都化成了无声。
原来,他都知道。
原来,他都明白。
自从上官皇后薨,而他日渐宠信她这么一个罪臣之女时便有不计其数的,从阴暗角落中冒出的闲言碎语。
他们说,是她媚.惑了当今的圣上,是她气死了病重的上官皇后,是她唆使皇上不选秀,不纳后妃……是她,都是她!
这些流言蜚语从上官皇后薨逝一直到了她才压群芳当上雅乐女官,都如跗骨之俎,甩不开,抛不掉。
她两世为人早就不在乎了名节和声誉。而他,身为一国之君,这些话是吹不到他的耳边,也不应该叨扰到他的。可是她绝没想到,他其实都知道。
君云澜深深看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
苏云翎的心砰砰直跳,想要说什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忽然明白了在他的位置上,也许有些事比她有更大的为难。可是他从未烦恼过,也从未妥协过。
这便是真正的皇帝。如山岳一样凝重坚定,如日月一样光芒万丈,所有阴暗的、卑劣的、见不得光的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他可以隐忍,可以沉默,却从未放弃过心中所追求的一切。
君云澜握住她的手,微笑:“世人总是如此。朕做什么都是毁誉参半。梓潼去了之后,尸骨未寒,他们便逼着朕娶后纳妃。而当你在朕的身边,他们又千方百计诋毁。这便是人心。不要被人心左右,要守住自己的本心。”
苏云翎心中似乎了悟了。她慢慢靠在他的心口,感受着不一样的温热。在这里有一颗这个世间最宽阔的胸襟,最深沉的心海。
她忽然问:“皇上喜欢上官皇后吗?”
他沉默了一会:“她是朕的妻子。”
“那我呢?”她忽然又问。
君云澜沉默了许久,久到了她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
“朕不知道。”他淡淡道:“不过,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明白这个问题。”
苏云翎勾唇一笑,笑中却含着淡淡的苦涩……
……
青阳城很快到了。马车驶过了青阳城,一直到了城东郊区。那边群山叠嶂,山清水秀,一座古朴雅致的山庄屹立在半山腰上。
苏云翎下了马车。陈公公含笑走来:“皇上去了洪泉寺,一则拜见住持方丈,二来说是要给萧老一件礼物。明日一早定会拜见萧老。”
苏云翎心中一暖。她明白,君云澜这样的安排是不想让自己的外祖父有什么误解。二来,也是给她一点时间去化解许久不见外祖父的忐忑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