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安是在云锦的闺房里醒过来的,抱琴趴在旁边。她坐起来将手触碰到抱琴的鼻息,呼吸细细而平稳,并没有生命之忧。觉察到有人靠近,抱琴猛地展开眼睛,唯独见到是淳安的时候,眼瞳当中有没么一刻迷茫。
淳安松了一口气,若不是手指尖的白布还沾染许泥土,她都认为她刚刚经历的事,见到的那人都是一个梦。
“我怎么睡着了?”抱琴疑惑的自言自语,关于昏迷的事,她似乎记得不清楚了。自顾捏了脖颈,似乎那里非常的酸胀。
云锦端着一碗药走过来,对淳安笑道:“看来你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否则也不会没有到点身体就撑不住。”她谈笑晏晏,关于之前对淳安做的事,面上一丝痕迹都没有。
淳安皱着眉头,没有理会她这话,反而问道:“我母亲没有叫人来寻我吗?”
“长公主和皇后都派人来看了,知道你在我这里歇息,就没有叫人来打扰。”云锦道,“这会儿宴会已经结束了。那些人差不多都走了吧。有几个人想来拜见你,都被我以你身体不适给回绝了。你如今醒了,正好把这药给吃了。”
淳安冷冷的看着她。
云锦笑道:“这药你可不能不喝,这可是皇上亲自嘱咐。太医开的都是滋补的方子。”见到淳安依旧是目无表情的样子,她继续道,“我帮你了大忙,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抱琴虽然听不懂她们的话,心里却把这些话锋暗暗记下来。眼瞅着两个人的气氛越发的尴尬,她连忙接过云锦手中的汤药,自己率先尝了一口道:“这药太苦了,公主这里有蜜饯吗?”
淳安挥手,将药碗砸到地上,她走到云锦旁边,只用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还是有什么苦衷,若是以后还敢这样对我,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宫里也没有人敢过问!”
云锦脸上一怔,显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没想到这个年纪的淳安,竟然直接用性命威胁她。她原本觉得好笑,然而看到对方不容置疑的神色。突然有种预感,她说的是真的。
回到甘露殿,昭阳长公主正叫人打开一箱子珠宝,这珠宝是这两个月母女住在宫里得到的好东西。不知不觉,竟然积累了一箱子了。昭阳长公主面上喜滋滋的。淳安一眼就明白过来,宴会之上,她必然真抢了白家的媳妇。如今这幅大动作,必然是在准备给姚家姑娘的见面礼。
见到淳安进来,昭阳长公主连忙向她招手道:“你快过来瞧瞧,是这副八宝孔雀开屏宝翠好看,还是这串水晶面巾好看?”
这两个头面,一个华丽,一个清雅,价值相当,特色上可以说得上各有春秋。淳安顺手指了孔雀宝翠,这件首饰上面镶嵌了华丽的羽翠以及红绿色宝石价值不菲,很符合她如今团花簇朵的华丽品味。昭阳长公主自己不讲究穿戴,却要求自己身边的女孩儿穿得热闹喜庆。如此一来,母女俩的口味倒是相当。昭阳长公主其实心里早就看中更加华丽的孔雀宝翠,不过此时证实女儿和她想的一样,自然更加的高兴。
只是淳安看着她打开的一箱子珠宝当中满目琳琅的玛瑙钻石金银翡翠,眼神一暗。上一世,公主府的下人提前得到不利的风声,趁着混乱将公主府的东西拿出去变卖。除了一些宫制品不敢动,那些早年征战所得的战利品全都被大胆的奴仆们一扫而光。如今她们住在甘露殿里,一并的吃穿用度,内务府那边都提供最好的,就连进献给每个宫里主位妃嫔们的珠宝玉石,也是先甘露殿这边。可想这世上锦上添花者居多雪中送炭者少。
昭阳长公主觉察到女儿神色有异,不禁问道:“难道你舍不得这一箱子宝贝?”也不待淳安说话,她便道,“我们家里哪一件不比这箱子里的华贵,只不过如今咱们住在宫里,自然不得的从家里拿东西过来。这些东西虽然普通,但是还过得去。你也不用舍不得。赶明儿我再送你一箱更好的。”
昭阳长公主的私库里有多少,就连身为女儿的淳安也不知道。后来昭阳长公主被定罪,在公主府的仓库里找了差不多价值几十亿的财物。但是皇上明显不认为这就是全部,后来他死了,新皇七皇子云泠上位,依旧热衷寻找公主府藏起来的财宝,除此之外,他们似乎还得到一条隐秘的消息,那就是昭阳长公主手中还有一份遗诏,这份遗诏关于一条极其庞大而隐秘的势力,其影响足以推翻一个朝代。那个时候昭阳长公主已死,她的女儿淳安就成了最重要的人物。但是淳安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为了活命,她只得日日装疯卖傻。可是这样的日子的确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后来她终于熬不过去了,只得选择自己吞毒自尽...
淳安道:“这些东西我还不放在眼里,赏给林如羽他们也罢。”
昭阳长公主瞅着她的面容道:“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的不在意?”
“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你只当我是从小门小户里出来没皮没脸的吗?这些东西我才看不上。你想要谁当你的儿媳妇就谁当你的儿媳妇,你想接济你的好儿子我也管不上,随便你怎么办。我都不稀罕!”淳安忍不住发怒,甩帘子自己往榻上躺着。淳安原本不想耍脾气,更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担忧。不过本能的有些恼怒,重生这半年来,说不上她变了多少,至少不像之前那般无理取闹了,怎么在母亲心里还抵不过一个几乎没时间面前尽孝的义子。此时一歪到榻上,似乎身体的疲惫开始显现出来,只觉得脑袋昏沉,四肢无力。
昭阳长公主倒不是不信任淳安,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她会突然的生气,有些弄巧成拙的意思,不禁对身边人摇头笑道:“我之前还以为她也变得和别的姑娘一样懂事知礼,没想到骨子里还是这幅臭脾气。也不是随了谁。”
淳安并非是个好伺候的主子,更加上她现在是皇上的心头人,宫人都心惊肉跳。对于昭阳战公主来说,今日抢了白家的媳妇是挺开心的事,可是女儿一生气,她也就对这事提不起兴致,胡乱指了几样东西当做明日送人的见面礼,便叫宫人把这些眼花缭乱的珍品收起来,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宫人们见到气氛不对,老早就报到皇上皇后那边。皇上倒是其次,皇后听了顿时就紧张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了?”昭阳长公主伸手摸到淳安的额头,才发现淳安的异样。当下脸色就沉了,呵斥四周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
宫人们赶紧跪下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人人自危的样子。抱琴也跪下来回禀道:“奴婢该死,刚刚在锦宫,郡主休息的时候,奴婢不小心睡着了。”
“人都伺候不了,要你还有什么用。还不滚出去!”昭阳长公主恼火的说道。“都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请太医去?”
抱琴脸色煞白,被两个粗使的宫人架了出去。至于甘露殿其他伺候的宫人则是人人自危,连声应允,飞奔的往外跑去请太医。
原本甘露殿母女俩置气的事传到皇后的耳朵里,她面上虽然说这是她们母女俩在互动,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然而幸灾乐祸还没到头,又传来淳安郡主发烧的事。更有甚者,宫人们已经在昭阳长公主面前提了淳安郡主是在云锦的锦宫发病的。
皇后顿时就觉得心力憔悴了起来,毕竟没有公主府的联姻,她都不确定太子的位置是否安稳,更别说后来出了西郊马场的事。当今皇上差点被狼袭,若非淳安挺身而出,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巴不得把淳安捧到天上去。所以这两个月,她将宫里所有的好东西都往甘露殿里送,只希望昭阳长公主看到她尽心尽力的份上不再牵连到太子的前程上去。
可是很明显,她做得还不够,哪怕她把自己的心肝都掏出来,依旧有昭阳长公主来拆台的事。昭阳长公主说我倒是喜欢那跳扇子舞的姑娘,我们家的老大虽然不在京城,却也是五品的知府官,还配得上那位才貌双全的姑娘。这样一来,谁敢说那姚玉贞是有婚约的。偏偏皇上还说了一句,难得皇姐喜欢那丫头,也是那丫头的福气,往后嫁到公主府去,少不了朕也该添添妆。这皇上的话一言九鼎,都不用下圣旨。
白皇后的娘家虽然出身不高,但是这么多年来,在宫里,她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她这个时候就在想了,是不是当初没有花心思培养自己娘家的势力根本是错误的选择?如果她有李宸妃那样的娘家,她何至于被逼到这个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