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当时她被晕倒的小皇叔云仲绊住脚,一屁股坐下去,萧流苏那一剑恐怕得戳穿她的喉咙。
虽然事后萧流苏主动请罪,但是那般慌乱的前提之下,皇上怎么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并没有惩罚他,反而因为他的直言称赞他是“真君子”。原本因为帮萧璃抬高身份而遭受的负面影响因此跟着消失殆尽。但是萧流苏对云锦的提防不可能因此而消失。
而因为得罪了淳安,如今皇上却让自己立马嫁给这样的人。云锦失魂落魄的回去了,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倍感堪忧。
淳安坐在琉璃榻上,由宫人喂着吃着一盏木瓜炖银耳。听宫人禀告云锦的离开,她微微点点头。
昭阳长公主不解道:“你什么时候和云锦有这般交情?还操心她的婚事。”
“母亲我和你说这婚事不见得能成。”淳安道。
“为何?”昭阳长公主发现女儿这脑袋瓜子里藏着许多她不知晓的事。“难道云锦不愿意?不会啊,萧夫人对她极好,她们又是亲人。这样的门第倒也不辱没她。”
淳安撇撇嘴没有应声,如今在淳安身边伺候的名叫司琪,她身边有四个大丫头,入画比较得脸,抱琴又是资质最深的,所以另外两个人在她身边像是个隐形人似的。如今她司琪到淳安面前露了脸,眼瞅着淳安不答,昭阳长公主一副好奇的模样,斗胆揣测主子的意思道:“只怕郡主认为那个萧家大公子是个主意大的。”
昭阳长公主用眼睛询问淳安是不是这个意思。
淳安瞅了一眼司琪,倒是没有注意,上一世就跟了自己的丫头也有一副察言观色的玲珑心肝,不禁微微笑起来。
上一世她败在自以为是的份上,忽略了小人物的影响。她惯来喜欢入画,入画也比其他侍女更得脸,可是她却一直不知道,入画有一天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对于侍女们来说身家性命都是自家主子的,断不能生出旁的心思。可是入画受宠惯了,以为自己比别人不同,竟然冒险和那男子在公主府里幽会。那个时候苏梨枝不是现在受气小包子的模样,她作为淳安最为信任的闺蜜、挚友,作为公主府的一名娇客,频繁出现在府邸当中,久而久之捏住了入画的软肋。
淳安不知道苏梨枝会给入画什么好处,但是很明显在后期入画完全被笼络了去,昭阳长公主死后,入画借助苏梨枝的力量,完全脱了和公主府的联系,至于她的结局,淳安并不知晓。
后来公主府树倒猢狲散,整个公主府的丫鬟小厮跑的跑逃的逃,只有抱琴司琪侍书三个在她身边,后来有一天连司琪和侍书两个突然也消失了,为此她还大骂这两人狼心狗肺,当时抱琴面上欲言又止。现在想想这两人的消失并非是跑路,而是别的缘故。当时那个时候她却不知道,只是对剩下来的抱琴尤其珍惜,毕竟她原本就是母亲特意指给她的,可是过了一段时间,抱琴生病了,明明只是小病,这人却拖着不医治,临死之前抱琴和淳安说了一个真相,说她这一辈子做了一件不忠心的事,就是隐瞒入画是她亲妹妹的事实。就是因为是她的亲妹妹,在看到入画各种犯错、做事超出侍女规矩的时候,她选择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在长公主定罪之前,入画在公主的书房附近鬼鬼祟祟被巡逻侍卫差点搜身,也是她帮忙让糊弄过去的。但是很明显那一次,入画必然带出了令公主府万劫不复的东西。
上一世淳安也就是被这件事打击得体无完肤,故而一蹶不振,再无还手之力。
而这一世,重生而来,她故意不召回入画,对抱琴的拿捏也是软硬兼施,令她对自己只有畏惧。可是即便如此,她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真正可以信任谁。
她不是没想过建立自己的亲信,可是上一世的经历告诉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永远不知道你身边信任的这人,到后来是否给你致命一击。
而抱琴的表白令她死得特别的安心,但是留给淳安的却是十几年的自责,母亲的死公主府的凋落,是因为她的无能而造成的。
可是她能杀掉入画和抱琴吗?不能。她只能潜移默化的改变公主府的命运。
“母亲,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我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在上一世当中,淳安没有见过林之平,或者见过,并无一点儿印象。但是这一世,有这么一个人跳出来和自己说是自己的父亲。
若是淳安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她或者心里还能生出一丝激动来。可是她是重生而来的人,敏锐的觉察出,她这个“父亲”属于一种不菲的势力当中--从他身边的人竟然能出入宫廷毫无顾忌,可见一斑。若是真是她的父亲,上一世带走自己救出母亲应该很容易吧。可是他没有,他没有出现,仿佛他真的死了。
事情已经不再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行走了。
昭阳长公主倒没有想到淳安会问这些话,这个孩子自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所以从来没有问关于自己父亲的消息。
昭阳长公主想了想,说道:“你父亲是个好人。”
“好人?”淳安有些不解。她从府上上年纪的老人的只言片语当中了解她的父亲是个读书人,听说他极其的聪慧,年少时去过不少地方,对民间风俗人情尤其通透。先皇在世的时候非常欣赏他的才干,钦点他为状元,常常留他在宫里探讨国家大事。原本他林家属于没落世家,世袭的爵位到他这代应该断掉,先皇对他非常的恩宠,为此格外开恩重新授予武平侯的封号,并且把自己的掌上明珠战神公主昭阳下嫁给他。
昭阳长公主看了看四周,宫人知趣的全都退下了。她这才感叹道:“你父亲的确是个好人。因为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混在军营当中,世家子弟都忌讳这一点,并没有人敢娶我。唯独他愿意。后来我问他为何要娶我,他只说了四个字‘公主不易’。所以他是个好人。”
“啊?”淳安彻底迷糊了,因为在四周人的传言当中,她的父亲母亲是非常相爱的,可是听母亲这番话,两个人的结合只是基于同情而已。“那父亲他爱你吗?”
昭阳长公主奇异的看着淳安,似乎不能确定“爱”这个字眼是从自己刚刚十岁的女儿口里说出来的。但是她还是回答女儿的问话:“实际上,我当时并不爱你的父亲。虽然处在那个境地,我都不爱你的父亲,更没有因为他的好心而感激他,甚至觉得他是在侮辱自己。”
淳安点点头,这其实蛮符合母亲的秉性,她的脾气骄傲,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那母亲是后来爱上父亲的?”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爱,只是觉得和你父亲成亲的那段日子,觉得难得的宁静。”昭阳长公主道,“不过,那个时候,我知道你父亲也不爱我,他心里有另外一个女人。只是那个女人已经嫁人了。不过即便嫁人了,你父亲依旧爱着她。这着实令人有些嫉妒。”
淳安却不知道原来别人口里说的恩爱真相是这样的,不禁呆住了。“那父亲怎么死的?”
昭阳长公主脸上一动,微微叹了一口气,许久才道:“其实你父亲没有死。”
“什么?”淳安腾地坐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昭阳长公主道:“这些年我就怕你问我,你一问我我就会说岔。现在你问我,我也没有心思说谎。实话告诉你,你父亲当年没死,他喜欢的女人出事了,他要去救她。你父亲求我帮他。于是我就帮了他。倒是没有想到我肚子里怀了你。这些年让你没有父亲,我非常的自责。甚至都不敢面对你。”她说着伸手抚摸了淳安的脸,手中的茧摩擦在她的肌肤上,触觉上有些刺痛。
淳安不禁仰头,心情有些复杂,禁不住颤抖着声音道:“母亲,您不恨他吗?”
昭阳长公主笑了笑道:“恨他无用。男人的心不在这里,留下他他会恨我的。其实这样也挺好,至少我还有你不是吗?你父亲和我见过的其他人不一样,他不贪财、不重视官职,且正义善良,难得居高位而不自傲,他唯一的不足就是太过痴情,他能为他爱的女人什么都不要。只可惜这样的男人不属于我们。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什么时候告诉你真相,想要对你即便你父亲是了,他依旧是深爱着你的。可是怎么能告诉,但是你父亲根本不知道有你的存在。所以这样的谎话,我也说不出口。”
淳安不禁问道:“他爱的那个女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昭阳长公主摇摇头。
淳安又问道:“母亲,假如父亲回来了,你会重新接纳他吗?”
昭阳长公主摇摇头道:“傻孩子,胡说什么。从他走了之后,对于我来说,他就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回来的。”
“可是,假如,假如他回来了呢...”淳安道。
“那他就不是你的父亲。”昭阳长公主打断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