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突围部队一部已经到达句容。
突围部队虽然遭受了重创,但并未崩溃。
其中部分官兵在黑夜里杀出重围,经灵山、东流,继续向汤山进发,往句容方向突围。部队到达孔山北麓的雪浪庵后,一部分继续在山脚下走小路,一部分上了山,沿山腰东进。
到中午时分,再次与步炮联合的日军遭遇。而这支部队已经不再是之前所遭遇的第16师团的后方骑兵和炮兵,而是从南京城区方向回防的第16师团主力。
在当时众寡悬殊的情况之下,突围部队虽然被日军以汽车载运的步兵截成数段,但是他们仍占领山头,各自为战,拼死抵抗,向日军侧面冲击,连占各高山据点。
在日军后续增援的装甲部队的冲击下,大批士兵在战斗中壮烈牺牲,长眠在青山绿水间。
尽管战斗打得昏天黑地,异常残酷,突围部队的主力还是冲出了汤山,于夜半到达句容境内的九华山。
66军上校参谋处长郭永镳率领的突围部队在九华山顶看到四面山野有零星队伍陆续东行,怀疑是日军追兵。
经派人查探,方知是突围出来的散失官兵,于是派人在各路口守候。当天,共收容士兵500余人。
其后,郭永镳召集宝华乡的乡保长商议,通过他们转告句容各乡保长于16日夜到范巷开会,讨论突围官兵安置事宜及组织民众武装抗敌的办法。
在前往高家边的途中,部队又收容官兵200余人。当时,乡保长对突围官兵抱敷衍态度,
郭永镳曾一度计划立即南返。但因与叶肇所率的部队尚未取得联络,沿路不断有敌军威胁,部队的徒手兵和伤病员太多,敌情地形也不明了,于是决定仍向高家边前进。
当夜,部队宿营高家边,并命该村保长高定庵转告各乡保长按时到范巷出席会议。
可是,到了开会时期,竟然没有一个乡保长来出席的。
这让郭永镳在愤怒的同时,也有一些束手无策。
在这里,如果得不到各乡保长的支持,根本无法坚持下去。
而情况更加恶劣的是,他们突围的时候,没有携带什么物资。
钱,也几乎等同于没有。
那么多突围队伍,吃喝拉撒怎么办?
部队,已经断粮一天了。
兄弟们只能到附近的山头,寻找一些可以吃的野菜,烧点汤勉强果腹。
再继续这么下去,可真的坚持不住了。
“长官,干脆,占领一个乡吧。”一个叫陶海青的连长怒气冲冲地说道:“咱们在前面和日军拼死拼活,到了这里倒好,一个个都把咱们当成日本人来防备了。索性打破一个乡,抓住这个村子的乡长,杀一儆百,看看还有谁敢这样。”
郭永镳迟疑未决。
又有一个当官地说道:“是啊,继续这么下去可不行。长官,弟兄们没吃没喝的倒暂时还能克服,可那么多的伤员怎么办?
成大事不拘小节,咱们屁股后面有日本人追着,要是在这里不尽快打开局面,这些弟兄们可全都完了啊。”
那么多的弟兄啊,现在都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郭永镳一咬牙:“那就这么办了,将来出了什么事,我来承担全部责任!把咱们能打仗的弟兄都集中起来,记得,尽量不要造成伤亡!”
“是!”
几个军官兴冲冲的去准备了。
正在这个时候,勤务兵进来报告道:“报告,有个叫赵胜的在外面要立刻见到您。”
“什么人?”
“军统局第二处的。”
“力行社的?”郭永镳一怔:“力行社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在那想了一下,还是说道:
“见!”
一看到赵胜,两个人寒暄了几句,郭永镳随即问道:“赵队长来这里有何指教?”
“不敢。”赵胜接口说道:“我是奉命来联系你们的。郭长官,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弟兄们在集结,是有什么作战任务吗?”
“不算是作战任务。”郭永镳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集结部队的目的说了一下。
“什么?你想进攻那些他们?”赵胜一听急忙说道:“您这可得考虑清楚了,先不说一旦出现伤亡,会造成什么样恶劣的影响,单说以您目前的疲惫之旅,伤兵满营,我说句您不爱听的话,那些乡村,你一个都打不下。”
郭永镳一听就不太乐意了:“赵队长,这话未免过了吧,我们都和日本人血战过,难道连一群老百姓都打不过吗?”
“您别急,仔细听我说。”赵胜耐着性子说道:“是,你们都是好汉,我佩服。可问题是,句容民风向来彪悍,而且抗战爆发那会,各村各乡都组建了自保队。
武器方面呢,他们通过各式各样的渠道,也都弄到了大批,说句不好听的话,当时还没和日本人打仗,防的可不是日本人,而是土匪。
现在中日开战,日军迫近句容,这倒好,枪口一转,他们可以打日本人了。你知道他们的武器有多少吗?我给您报几个数字吧。
宝华乡有轻机枪六挺,步枪一千余枝,戴村有步枪三百余枝,茅山乡有武装壮丁数百人,郎溪房李村所在乡更加过分了,有迫击炮两门,马克沁三挺,步枪千余。”
郭永镳听得瞠目结舌。
迫击炮?马克沁?
他怔怔的看着赵胜:“赵队长,你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我是真一点玩笑都没开。”赵胜叹息一声:“当初,咱们组建保安团,可那些保安团呢,私自盗卖军火,就我们力行社也破过这方面的案子。
好家伙,你不知道那些保安团的,肆无忌惮,什么都敢卖啊,就我们一次缴获的物资,就足够武装一个连的。炮击跑?马克沁?他们有飞机野炮的话,给钱,一样给你卖了!”
郭永镳沉默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要面对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局面。
“我这次来本来就是协助你们的。”赵胜继续说道:“我也知道你们目前面临的困境,这样吧,您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先和他们交涉去!”
到了这个地步,郭永镳的选择,似乎已经只有这条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