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远森把所有的人分成了三路。
危险根本没有解除,随时随地都有和日军遭遇,遭到全军覆灭的可能。
从青浦到公共租界的路并不远。
但就是这一段路,却好像是要跨越千山万水一般。
“走大路!”
丁远森忽然下了这样一道命令。
“什么?”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赵胜硬着头皮说道:“丁科长,您这是疯病又犯了吗?走大路?合着您就指望着遇到日本人,和他再血战一场是不是?
没错,弟兄们都和小东洋不共戴天,可咱们想打也打不了了啊,子弹没有,手榴弹没有,连刺刀都折断了,这拿什么打啊?”
“我还暂时不想死。”丁远森忽然出神地说道:“那么多兄弟死了,我答应过他们,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兑现这个诺言前,我不会轻易死的。”
赵胜有些迷糊了。
你又不想死,那你是什么意思?
“把这些武器都扔了。”丁远森的样子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机枪、花机关,全部扔了,穿军装的,也全部都给我脱了。”
赵胜忽然明白了什么:“您这是想冒充防卫队?”
丁远森点了点头。
戴之军在准备进攻月家桥的时候,已经被处决了。
可他是负责指挥一支防卫队的。
他交代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老赵。”丁远森在那想了一下:“我看附近被摧毁的地方很多,你带几个人,去找衣服,脏的旧的破的,什么都要,再给我找一些家伙来,木棍菜刀什么的都行。”
“知道了。”
赵胜立刻招呼着几个人离开了。
趁着这个时候,丁远森让大家隐藏起了绝大部分的武器,只留下了几枝步枪。
“枪膛线,都给我磨了。”
丁远森继续吩咐道:“总之把枪给我弄得越破越好。”
这件事倒好办。
跟着丁远森一起的,有不少是黔军兄弟。
黔军的武器,比起川军来,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那忙碌了半天,赵胜带着兄弟们回来了。
“都把衣服换上了。”
丁远森看了一眼他们带回来的衣服,大声下令道。
他手下的人本来就穿的是便装,都不用换。
要换装的,无非就是那些黔军的兄弟们。
“记得,一路上不要说话。”
丁远森特别叮嘱了一下。
能不能过成功,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不过不管怎么样,总是要想着办法去尝试一下的。
这支从月家桥突围出来的部队,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上路了……
……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走了没有多少时候,这支队伍就遭遇到了一支日军。
日军的人数不多,只有十来个人。
领队的是一个军曹。
看到这支穿得破破烂烂,奇形怪状的队伍,军曹也没觉得奇怪。
“什么人!”军曹大声呵斥住了他们。
“报告,戴巷防卫队的。”
丁远森赶紧上前,用一口日语说道。
军曹有些好奇:“你会日语?”
“是的,我曾经在日本留过学。”丁远森一脸谄媚之色:“回来后,我帮我的父亲经营一些生意,可是打仗了,我的父亲因为支持帝国,被那些中国人杀死了。所以,我组建了这支防卫队,继续为帝国效力。”
他在这群人里,是穿戴比较整齐的。
军曹一点都不担心这些人有什么攻击性。
他们只有可怜的几条步枪,大部分人拿的都是木棍,叉子,甚至,居然还有一把菜刀。
防卫队是日本人在淞沪开战后组建的,为的就是协助地方治安。
日方不向防卫队提供任何武器装备,一切都由他们自行解决。
所以,绝大部分的防卫队都是和面前的这支一样。
“枪,给我看看。”
军曹一指赵胜。
赵胜哪里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
“要你的枪呢。”丁远森赶紧从赵胜手里拿过了枪,交给了军曹:“您请看。”
军曹接过枪只看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这算什么枪啊,枪膛线都没有了。
他把枪又还给了丁远森:“你们很好,为帝国效力,要重点搜查那些还隐藏着的支那士兵。”
“是的,长官。”丁远森恭恭敬敬地说道:“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教一下长官的名字。”
军曹对这个能说一口流利日本话的“汉奸”还是稍稍有几分亲近感的:“苍野海,你要为帝国忠诚的效力,帝国不会亏待你们的。”
“哈依!”
……
“我的妈呀,丁科长。”
赵胜心有余悸:“您这胆子是铁打的吧?怎么面对日本人的时候一点都不带害怕的?这万一……”
“没有万一。”丁远森平静地说道:“就刚才那十几个日军,咱们要是和他们干起来了,你说能打赢吗?”
赵胜摇了摇头。
这不是长敌人威风,灭自己锐气。
而是残酷的现实。
“所以,我必须得这么做。”丁远森笑了一下:“你胆子越是大,越不容易暴露。”
赵胜撇了撇嘴。
话是说的轻巧,可要真的做起来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得到?
……
眼看着越来越接近租界了。
路上,又继续遇到了日本人的几股小股士兵,丁远森都是毫无畏惧的迎了上去,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后,又报出了“苍野海”的我名字。
每次都是有惊无险的过关了。
渐渐的,所有人的胆子都大了起来。
“再往前走,就是租界了。”
丁远森忽然停了下来:“那里,不管是日军还是租界当局都盘查得很紧,听我命令,扔掉所有武器,扮成难民样子,分批进入租界。”
说着,看了一眼这些从月家桥一路跟着自己走到这里来的兄弟们:“通过那里的时候,我没办法帮到你们了,记得我的话,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一定要镇定,我第一个先过去,我在租界那里,等着你们!”
“知道了。”
一路上那么多的危险都经过了,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可这些人的心情又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过去,就是生的希望。一旦暴露,没有任何人可以救得了他们。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啊,要隔绝多少人生的希望?
丁远森整理了一下衣服:“兄弟们,租界那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