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这边出死人一般都是半夜，殡尸司的主簿当场分配尸体，送到各个缝尸铺。
林寿在旁边看着，那两具尸体，分别给送到了十九和十六号缝尸铺，那盆血汤子，送到了一号缝尸铺。
看着几位吏目忙完了，晚上天凉，林寿买了好几碗热气腾腾的羊汤泡馍，找店家借了个小板车推着送过去。
“官爷，来口热乎的。”
“嗨，林寿有心了。”
几个吏目这大半夜的办差，又凉又饿，可口的羊汤泡馍可是暖胃的好东西，喷香扑鼻，羊肉鲜而不膳，羊汤油而不腻，泡馍又软又满，咸淡正好，热气腾腾吃下去，浑身都暖洋洋的，吏目们一起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油光哇亮，这叫一个尽兴。
期间闲聊时，林寿问起那主簿，这尸体平时都是怎么分配给各个缝尸铺的？他刚才看主簿拿纸笔算过后，才分配的尸体。
主簿说主要和命格有关，二十四个缝尸铺的缝尸人其实不是随便选的，而是分别对应二十四种煞命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也有阴阳五行之命理，如金木水火土般互有克制，殡尸司一般会给缝尸人分配他生辰八字能压制住的死人尸体。
当然，也有例外。
生辰八字只是影响命格的一部分原因，还有各种后天原因，比如家宅风水，面相手相，经过的事，造过的孽，克死过的人。
如民间流传，有生来短命的病秧子，先生给看手相，长寿线本像百岁的命可惜拦腰断开，那可能就活不过弱冠之龄，孩子天生有病看着也确实不像能活的长，结果后来有次家里马虎大意，孩子不小心手划破了，留下一道疤正好把长寿线给接上了，然后没几天孩子生下来带了那么多年的病，竟然奇迹般好了，且还真活到了一百岁才寿终正寝。
还有那老光棍搬家后突然有了桃花运，还有那犯了太岁命格急转直下，还有那家人命格相克弑亲改命的……民间传说很多，胡编乱造糊弄人的也不少。
殡尸司里有个算法，根据生辰八字，面相手相，人生经历等给缝尸人的命格分级，方便匹配对应能处理的尸体，命格越煞的人，越能处理一些难办的尸体。
林寿听说还有这事，打听道：
“官爷，那我是个什么级别？”
“顶级的天煞孤星。”
“……”
林寿纳闷，我有这么晦气吗？
他当然不知道，上次他缝合那个盗墓贼的尸体，完好无损的活着出来后，殡尸司直接把他的评级拉满了。
按照殡尸司主簿的说法，现在只有林寿的九号缝尸铺和老瞎子的一号缝尸铺，是这个顶级天煞孤星的评级。
其他缝尸铺处理不了的尸体，便会往他们这两个铺子里送。
林寿倒是顺便得到了个情报，原来之前活的最久的一号铺，缝尸人里唯一的瞎子，深藏不露，有这么大本事。
林寿和一号缝尸人的交际甚少。
主要是总也找不见人，一个月偶尔能见着老瞎子一面，坐在茶楼门口听书，听一会便走了，平日里也不知他去哪。
等以后留意一下这个人吧，林寿想着，喝了口羊汤，又问道：
“那要是我和一号也缝不了的尸体呢？”
“那便移送六疾馆。”
林寿听到主簿的回答思索片刻，上次麻风病一事他就听说了六疾馆里有缝尸人，如今主簿又说，京城二十四间缝尸铺缝不了的尸体可以送去六疾馆缝。
按照殡尸司的命格理论来看，六疾馆里的缝尸人恐怕是不简单啊，应该远比他们要厉害许多。
林寿又问了问主簿，可知道六疾馆什么情况，主簿摇头称不知。
六疾馆是太医院独立管理运作的设施，里面关的都是传染病，瘟疫，绝症病号，与外界是完全隔离的，别说殡尸司的人了，就连太医院的人不是六疾馆相关部门的官吏，都不一定清楚六疾馆的情况。
高度隔离，高度保密。
林寿听主簿完全不知道，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过心里倒是记下了，越发好奇这神秘的六疾馆。
几人吃喝羊肉泡馍，聊天说话之间，贡院里又响起宣告声：
“乙字二十号房，死。”
贡院里又有人死了。
尸体扔出来，林寿跟着看了一眼，后脑勺上有个吓人的大血窟窿。
主簿按生辰八字计算分配尸体，让吏目给缝尸铺送去。
林寿眼看着一具大好的尸体，却又没分到他的缝尸铺，很是可惜。
等主簿那边交代完又回来坐下，吏目正要去送尸体，林寿一转眼珠子，突然问道：
“官爷，我不是顶级的天煞孤星吗，这尸体可能多往我铺子里送一些？”
主簿人一懵，什么意思？
缝尸这一行，危险莫测，凶多吉少，一个不慎便有可能把命搭进去，他见过的缝尸人都是避之而不及，恨不得少分配到尸体。
尤其这秋闱之时，更是邪门尸体多的时候，每三年一次秋闱的时候，短短几天就要死上四五个缝尸人。
甚至有不少缝尸人看着秋闱将近，想偷偷逃跑，但多数都被抓到杖毙了。
若是平日里逃跑，殡尸司可能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平时人手不缺，殡尸司一直有训练后补，但秋闱时候不同，死的人本就多，跑的人再多了，不好办，所以秋闱时候敢逃跑，抓到就是杖毙，杀鸡儆猴。
缝尸人如此惧怕秋闱缝尸，逼的殡尸司不得不动用这种高压手段震慑，结果今天主簿听到了什么？林寿主动要求多给他些尸体缝？不要命了？傻了？
哦不对，他差点忘了，九号缝尸铺的林寿本就是个智力残疾的小傻子啊。
“你这…欲意为何啊？”
“官爷，缝尸铺其他几位老哥哥对我一向很好，我舍不得他们出事，您说了我是天煞孤星的命，缝尸体不容易出事，我想帮我几个老哥哥把尸体缝了，免得他们出事。”
哎呀，主簿一听，心里五味杂陈，这林寿是个好孩子呀，人虽然傻傻的，但这心地可太善良了，这么好的孩子做这朝不保夕的缝尸人可惜了……
“官爷，你今天若不答应把往后这几日秋闱的尸体全给我，我，我，我便去殡尸司门口泼大粪！”
“……”
主簿看着眼前憨憨又倔强的小傻子，着实无语，又被软磨硬泡了半天，加上吃了人家的羊肉泡馍嘴短，索性就随他的愿吧，终于是点了头。
“这几日秋闱的尸体，尽量都给你。”
林寿嘴角微不可查的一翘，装疯卖傻了半天，终于说服了有分配尸体权利的主簿。
没错，从知道秋闱要开那天，他就在打这些尸体的主意了，越是邪门的尸体，在卖尸录那的价钱越高。
林寿一开始就想要单刷秋闱副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