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克先生。”
托尼·斯塔克撇撇嘴,通讯频道里甜得发腻的嗓音令他作呕,但他却不能表现出任何情绪。“将军,我正在排查炸弹的安装位置,以及恐怖分子的藏身地。”他强忍着不适,同时踏入明亮的服务器机房。他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战甲关节伺服器转动时的轻微噪音,这些都是那位乘坐直升机降落到城市另一边如今又急匆匆赶回来的将军听不到的。其他人没法了解他穿上战甲时的感受,但就他个人而言,这身不太常用的动力装甲内部难免有些发酵的汗水味。“现在暂时还不能排除风险。”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现在外界的媒体想要了解指挥中心内部的情况,这是一次简短的访谈。”那名将军继续用做作的嗓音说道,托尼·斯塔克几乎可以想象这名将军手拿某个右翼媒体递来的A4纸张,纸上写满了采访所需要的问题。“现在整个美国的新闻媒体都知道你在处理指挥中心的炸弹,斯塔克先生。这是复仇者联盟解散之后你第一次进行反恐任务,几乎整个美国都在关注你的这次行动……我知道休斯顿还有其他任务要执行,但相比之下你的任务更重要,因为你在保护美国人民和联邦政府的财产。”
“星期五。”
托尼·斯塔克切换通讯频道,关闭与佩珀·波兹的通话记录。
全息投影战术监视屏幕向他展现出指挥中心之外的景象。如他所料,这里聚集了国民警卫队和SWAT的装甲车,身着迷彩作战服的军人和身着黑色作战服的特警控制了这片区域。机载智能星期五为他锁定了其中一个画面,那是托尼·斯塔克之前见过的那位将军,此刻他正在警戒线外一公里远的地方,在绝对安全的距离下接受媒体的采访。这种谨慎令托尼·斯塔克想笑,同时又十分鄙夷,因为站在这里保护休斯顿市民安全的是国民警卫队和SWAT,但那名将军的态度却好像他站在这里,手里拿着枪面对一只凶狠的棕熊。
“我看得见你,将军。我很欣赏你还能在这段时间里抽空享用一份美味的意大利面。”
托尼·斯塔克发出声音,指出将军领带上的番茄酱痕迹。他叫出那名女记者的名字,这声音让那名镜头之外的女记者非常激动,也让镜头里的将军满脸尴尬。很显然,这名女记者与托尼·斯塔克已经是老相识了,不过托尼·斯塔克接下来的话却让将军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至少表明那个放荡不羁的亿万富豪已经被现实世界硬生生掐住脖颈,只留下空气挤出喉管的轻微嘶嘶声。
“很抱歉,现在我没有时间参加访谈。等我拆除那个炸弹,把恐怖分子交给国土安全局或者联邦调查局,或许我们还可以在某个地方好好谈谈。”
“我很乐意,斯塔克先生。”女记者撩拨着额发,即便没有镜头对准她,她也希望自己今天精致的妆容能够在某些人眼中占据一席之地。“我很乐意做一次独家专访。”
“有金枪鱼和白葡萄酒的专访。”
托尼·斯塔克都囔着关闭了通讯,继续行走在如同墓碑般沉默的巨型服务器之间,整齐的各色电缆和闪烁的指示灯、电子元件发出的细微噪音与散热风扇的呼呼声让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处静谧的、只存在夏日虫鸣的墓地。
所有证据都表明,那名恐怖分子进入了安保措施最为严密的服务器机房躲藏了起来,托尼·斯塔克从不相信那个向自己做出承诺的镀金半神口中任何一句话,他也不相信这所谓的炸弹威胁只是一场闹剧,只要有打击美国科研实力的机会,那名镀金半神以及他的主人就不会放过——就如同那场纽约联合国总部的突袭,都是对这个国家的防空国防力量与军备力量的严重挑衅,但托尼·斯塔克知道现在并非真正敌对的时候。面对一个能够突破防空力量的有核国家,战争不再是军工复合体简单的敛财手段,谁知道那个人会不会突然出现在白宫杀死所有重要官员,让这个国家彻底陷入无序与瘫痪。
“我找到目标了。”托尼·斯塔克低声说道。通讯频道里,那位负责将军安保工作的上校给出了回应,后者在简短询问是否能够在不引爆炸弹的情况下活捉对方。托尼·斯塔克看着站在自己对面那个中东人。那个中东人脸色苍白,即便身处中央空调出风口下方,他的额头依旧不满汗水,看起来十分紧张。“我会试试,但别抱太大希望。”托尼·斯塔克将画面转播了出去,“这个人看起服用了大量亢奋类药物,他的手指就在引爆器上方。我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作为袭击地点。”
“我也不知道。”上校冷漠地回应道,“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人渣的想法的时候。”
“抱歉,上校,我并不完全认同你的观点。”
托尼·斯塔克启动肩膀上安装的一整排近防枪械。
这些发射9毫米弹药的微型枪械平时隐藏在肩膀后方并且只有一次发射机会,在机载计算机和伺服器的帮助下,这些枪械可以完全做到五十米内百发百中,从挟持人质或者准备引爆炸弹的罪犯手中拯救关键人或者物。相比起一旁用手推车推进服务器机库的重型炸弹,托尼·斯塔克更在意眼前这个人为何会听从他所知晓的那个人的命令来到这里,为了这次袭击又利用了这个国家多少安全漏洞。
更重要的是,这个看起来像是一名教师的人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这才是最令他感到恐惧的事。他隐约猜到那个人让这名恐怖分子来到这里的原因。他猜到自己手上曾经沾染过这个人的亲族的血,而他也从这名恐怖分子眼中的愤怒与亢奋、以及星期五对过去作战视频进行的面部识别证实了这点,大使馆更是直接送来了这名恐怖分子的详细信息。
虽然许多英语国家的主流媒体一直声称他的境外反恐行动都符合法律,并且没有造成恐怖分子以外的人员伤亡,但他自己知道有些无辜者的伤亡无法避免,有时候飞溅的砖石、漫天乱飞的弹头都能要人性命。这种巧合并非他所能控制的,即便他做得再好、并且一再注意保护其他人的安全也无济于事。
他知道这个人落入国土安全局、中情局之手会遭遇什么样的虐待,罗斯将军生前曾经邀请他参观过关塔那摩,那个地方至今拒绝联合国独立人权组织的调查。派遣这名恐怖分子来到这里的人布设了一个十分狠毒的心理战术,如果他使用非致命武力活捉了这名恐怖分子,那么托尼·斯塔克无法接受对方在黑牢里遭受虐待,在神盾局失去权力的当下,他也无法决定这名恐怖分子的归属权,如果他当场击毙这名恐怖分子,那么他将无法获得更多情报。
“Fuck!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上校,我找到恐怖分子的位置了,但不要派遣任何小队来这里。”他低声咒骂,取消了肩部的9毫米枪械,将其重新收回肩甲下方。他在通讯频道里对那名上校说道。他没有伸出手,因为这会被认为是攻击行为而非和平的象征。
“我知道你来自哪里,我的朋友,我有一位朋友就住在附近的村庄。或许你听过他的名字,尹森,他是个好人。”他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或许我们应该谈谈,我能保证安全地把你送回家,而不是落入外面那些人的手里。我知道你会说英语,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去关塔那摩或者任何中情局的黑牢,你能够活着回家,过上富足、安全的生活。请不要这样做,想想你的家人。”
“尹森是我的老师!”托尼·斯塔克看到这名恐怖分子攥紧引爆器,声嘶力竭地大喊,“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斯塔克!你辜负了他,你没有为我们带来和平,你带来的只有鲜血与混乱。我见过一个女孩子向美国士兵脱下衣服,仅仅是为了一条巧克力!她甚至没能把巧克力带回家!”
“这不应该发生,我提供了很多帮助!我还买了很多粮食,你们不应该挨饿!”
托尼·斯塔克满脸通红,站在他对面的那名恐怖分子同样情绪激动。他并非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而是因为这名恐怖分子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他令斯塔克工业集团放弃武器制造业之后所做出的努力的否定,无论是粮食援助还是教育援助,仿佛落入那片高原戈壁之后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你应该去问问联合国粮食署的官员,本该给我们的粮食去了哪里。或许你会认为我是一名信仰极端宗教的恐怖分子,但有人告诉过我,导致我们贫穷与弱小的根源在哪里。不是你,托尼·斯塔克,我并不想要报复你。即便你的努力没有什么作用,你仍然提供了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