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介意。”旺达·马克西莫夫耸耸肩,“这是个派对,人越多越好。”
“我也想听听邪马台之后的冒险故事。”贝优妮塔端起酒杯,向新加入派对的客人们举杯。不过两位客人中的一位并不怎么配合,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魔女端起的杯子,另外一位客人则显得有些紧张。劳拉·克劳馥不是没有见过魔女,经历过邪马台冒险之后她就确定了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神秘力量,由此踏入了揭露历史背后真相的冒险——经历了短暂的混乱之后,黛娜为两位客人递上了属于她们的饮料。有些疯癫的女人获得了一杯有着烤棉花糖的热可可,劳拉·克劳馥则获得了一杯不加冰的麦卡伦威士忌。
但是劳拉·克劳馥感觉自己闻了足够多烧焦的东西。
虽然麦卡伦威士忌的泥煤味没有那么重,但她还是对此敬谢不敏,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来一杯甜甜的香料葡萄酒,好让自己被冻得麻木的手指和嘴唇恢复一些活力。黛娜满足了她的愿望,立刻为她换上了一杯庄园主人的睡前饮料。女仆长轻手轻脚地抱走了沙发上迷迷湖湖的米莉亚。这个孩子在酒会上吃得太多了,她必须让米莉亚醒过来刷牙然后乖乖躺到床上去,所以她顺手拧走了沙发上同样吃得肚子鼓胀、四脚朝天的柴郡猫。
没有抱着这只猫咪,米莉亚可不会好好睡觉。
“我听说你之后去了西伯利亚和亚马逊雨林,如果他认为这值得投入数百万美金的话,那一定是个不错的故事。”贝优妮塔翘起被黑色丝袜包裹的矫健长腿,“但我想先听一听,他是怎么把你们从图书馆里救出来。别担心,这是女子酒会,不会有其他人参加。在这里你不用装作很了解红酒的样子,这里可不是伦敦或者纽约那些装模作样的高端沙龙……”
“而且我还听说你枪械的品味不错,我可以与你分享我们的珍藏。”贞德从沙发缝里拿出一把手枪。她和贝优妮塔都很喜欢这位女考古学家,尤其是在听她讲述自己的经历和发现的时候。“真正的好枪和美酒一样,经久不衰,比如这把金柏M1911A1……”
“我比较喜欢HK USP。”
劳拉·克劳馥坐在了高背椅上,开始讲述不久之前经历过的小小冒险。
首先是脚步声。
在这个寂静的图书馆里,即便是她自己的翻书声和呼吸声都像枪声一样引人注意。人类在危险的环境里会自觉保持安静,除了将这些沉重书籍搬到地上、用小刀将羊皮纸一页页分开时发出的声音,跪在地上阅读的劳拉·克劳馥全程保持着安静,直到她感觉自己的呼吸与心跳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声音——她拍摄了很多卷轴以及档桉,但拍摄内容是否有价值却全凭直觉。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超过了返回时间,仅是挑选书籍所花费的时间就远远超过三分钟——她拍摄了一段《拜占庭末期东正教教派研究》中关于天使形象的描述,拍摄了《公元九世纪欧洲与阿拉伯炼金术演变与探究》中对于贤者之石的制作方法和途径。
她没有注意到脚步声,但她注意到了突然有信号的手机。
非常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冰冷的空气湍流还扬起了一些细小的灰尘。
劳拉·克劳馥转身拔枪,同时立刻站了起来将枪口指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急速站起带来的脑部缺血并没有影响她的动作,在短暂黑视的半秒钟内她依靠本能缩回了两个书架之间,将自己大部分身体隐藏在阴影里,握枪的手臂依旧稳稳当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因此她还把燃烧信号棒握在了手里——那个女人告诉过她,面对恶魔最有利的武器就是火焰。因为巫术的起源就是火焰,人类与自然最初的互动和祭祀也是通过火焰。当第一道闪电点燃枯树时,人类对自然的侍奉就开始了,人类文明的基石就是建立在那一捧火焰上。
虽然没能理解那番玄之又玄的言论,但劳拉·克劳馥秉持着实用主义精神,将所有燃烧信号棒一分为二。她将一部分燃烧信号棒留给了那个女人,自己携带了一部分。不管那个女人如何声称自己是位女巫,拥有与动物甚至是无机物说话的魔法,劳拉·克劳馥都不放心让她自己待着。至于把燃烧信号棒交给那个女人之后,她是否会因为点燃整座图书馆,那就不是劳拉·克劳馥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冷空气灼烧着她的肺,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失去了触感,本该扣下的扳机变得缓慢且沉重。这是停止运动的后果,身体核心区的热量不再向四肢流淌,她的热量管理出现了问题,更糟糕的是,劳拉·克劳馥这时才发现,她僵硬的手指仍然紧紧缠绕着一段本应被她藏起来的鲜红毛线——这是她走向迷宫的毛线团,此刻却成为了指引潜在敌人的指示器——她急忙将纠缠的毛线从手指上搓了下来,然后弯腰在阴影里潜行。既然毛线向敌人指引了她的位置,那么她只需要寻找到合适的伏击地点就行了。
虽然她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室内特种作战训练,但媲美奥林匹克体操运动员的优秀身体素质和机敏反应都让她在冒险生涯中做出正确选择,保住自己的性命。但她终究没有接受过正规作战训练,以至于她忘记了一些特别重要的因素。
“什么?”
旺达·马克西莫夫问道。她看过劳拉·克劳馥的档桉,同时也亲眼目睹过她在亚马逊雨林中与圣三一雇佣兵作战的英勇身姿,她想不出对于这么一个能与职业军人对抗的人来说,面对一个敌人必然会上当的陷阱还能有什么失误可言。
“我不了解图书馆究竟有多少无关的角落,同时我也不了解究竟有多少东西潜伏在阴影里。”劳拉·克劳馥的语调很有讲恐怖故事的感觉,尤其是在这个所有人凑在壁炉前披着毯子烤火、慢吞吞地享受美酒的时候,一个强有力的转折和Jump Scare(突发惊吓)绝对是最适合派对的话题。“这是一场狩猎,猎手与猎物的身份并不会永远持续。我落入了原本为敌人设立的陷阱。”
“什么意思?”旺达·马克西莫夫摇摇头,“我还是不明白。”
“意思是,敌人发现了她的陷阱。当她想要伏击敌人的时候,敌人也在等待她的动作,只是缺乏一个时机。”贝优妮塔端起酒杯说道,“不过这是个我们都知道结局的故事,因为与我们的并不是幽灵。”
“我早该发现,死去的鱼饵肯定无法让鱼咬钩。”劳拉·克劳馥缓缓喝着有些烫嘴的甜红酒,“当鱼饵晃动的时候,并不一定代表真的有鱼咬钩。”
那只手从她的背后伸了出来,带着雪茄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