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客房的观景台正对着黑豹神庙的方向,拉托维尼亚皇帝眯起眼睛,远远看着黑豹神庙方向升起的黑烟渐渐消散。恐慌的情绪在黄金城平民之间蔓延,这是瓦坎达数百年来尝试将继位决斗直播化之后极少遇到的情况,有时候赢得角斗的胜利者并不能获得民众的爱戴,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承受真实世界的心理素质。
瓦坎达社会与外界的共同点,就是民众对于中央政府的秩序过于依赖以至于完全意识不到秩序的作用——就好像食品是从货架上长出来的,电是从插头里生产的,水是水龙头从河流里运回来并且净化的,甚至是卫生纸也是长在树木枝头的——当这种赖以生存的组织力消失之后,恐慌的情绪就会开始蔓延。拉托维尼亚皇帝亲眼看着黄金城内的瓦坎达人在街头从议论、谩骂新一任君主,但当黄金城停电停水之后,他们就迅速堕入到了恐慌、焦躁的情绪里。
战犬组织与朵拉·米拉杰这两个用以维持秩序的组织几乎完全失能,于是糟糕的情况开始不断发生,罪恶开始在黄金城里蔓延,甚至连恩·贾达卡从神庙返回王宫的车队也遭遇了袭击。无论科技有多么发达,人类终究是人类,曾经在中东执行过任务的恩·贾达卡十分清楚为何会发生这种事,他更是清楚地知道中央政府一旦失能,那么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国家也会在瞬间崩溃。
恩·贾达卡返回王宫之后,就召集了除了贾巴里部落以外其他四个参与瓦坎达生产建设的部落开了一个会议,夜幕降临瓦坎达时,由四个部落新组成执法部门开始走上街头维持秩序。与此同时,留在瓦坎达并且发誓效忠新王的战犬组织成员开始去往发电站等关键设施,打算将其重启并且抓捕因为上一任王后拉蒙达授意而将关键设施关闭的同僚。
拉托维尼亚皇帝一边喝着冰镇的烈酒,一边看着黄金城的秩序一点点恢复。直到第二天的太阳从巴生加山的边缘跳出,将阳光重新洒向瓦坎达时,一片狼藉的黄金城终于恢复了平静,恩·贾达卡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满脸疲惫地敲开了拉托维尼亚皇帝的房门,汉谟拉比闻到恩·贾达卡身上一股浓浓的焦臭味和血腥味,此前角斗留下的伤痕全都消失不见。
“你来得比我想象得还要晚。”拉托维尼亚皇帝授意禁卫军打开房门。眼前这位瓦坎达新王完全不知道,在此之前他的行动一直被拉托维尼亚皇帝的另一重身份所指引。这个世界上知晓不朽之城与拉托维尼亚关系的人并不多,恩·贾达卡肯定不是其中之一。“恢复瓦坎达的秩序不应该花费这么长的时间。恩·贾达卡,我知道你的来意,你能给我什么,你又需要什么?”
“我能给你工厂,人员和技术。”恩·贾达卡走了进来,他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凉的伏特加然后一饮而尽。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我需要战争。我知道拉托维尼亚的指导思想。我们完全一样,我们需要一场推翻现代社会现存秩序的战争。”恩·贾达卡指着站在门口的两尊铁灰色的战斗机器人,“我们同样是拥有强大科技的组织,为何一定要臣服在那帮财阀建立的秩序之下?我们现在就有能力维持一个真正的平等社会,只要拉托维尼亚和瓦坎达联合就有这个能力。”
恩·贾达卡眯起眼睛,看着坐在观景台前俯瞰黄金城的拉托维尼亚皇帝。虽然在晚宴以及角斗场上曾经看到过皇帝的身影,但在服用心形草后,恩·贾达卡却下意识感觉拉托维尼亚皇帝并没有那么简单。从古至今,瓦坎达人的技术在不断进步,但却仍旧无法解释心形草究竟是什么东西,除开黑豹萨满以及黑豹本人都将其当做是一种传统而非必要。
直到真正服用了心形草,恩·贾达卡才发现心形草的秘密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多,产生的新直觉也在告诉他,身高两米以上的拉托维尼亚皇帝随时都有可能用一只手捏死他。正因如此,他才会忍受接下来拉托维尼亚皇帝对他的训诫、讽刺和奚落。生物本能让他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与烦躁,努力去思考拉托维尼亚皇帝所说的是否正确,当他意识到皇帝所说的都是真理时,他的怒火也就消失了。
“你或许应该看看你的父亲恩·乔布的书籍,唯物主义辩证思维早已写在了纸上,按照唯物主义的辩证思维模式,你就会发现瓦坎达根本没有对外战争的能力……这么说吧,瓦坎达的粮食储备有多少,弹药储备和燃油储备有多少?你对于F35、核动力航母、核动力潜艇、火箭推进器等关键军备制造商生产替换零部件的工厂位置又知道多少?”
拉托维尼亚皇帝摇摇头,又喝了一口烈酒,“社会秩序的构建并不是那么简单,你曾经在中东执行过任务,见识过那些恐怖组织。他们都曾经以为自己有能力建立一个遵从教法的国家,但结果就是被困在一座城市里生不如死。瓦坎达的生产力不足以支撑你的想法,恩·贾达卡,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基础同时也是生产力和社会稳定程度,先提高瓦坎达的生产力我们再说其他。”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生产与建设,现在的瓦坎达能带给我这个吗?”
恩·贾达卡思考了一会,点点头。拉托维尼亚皇帝让汉谟拉比拿来一份文件,恩·贾达卡满怀疑虑地打开,然后就发现了特查拉的签名。“这是我与特查拉达成的协议,这份文件能够帮助拉托维尼亚和瓦坎达做好应对外部威胁的准备,你现在有权力选择是否履行这份契约。我向来秉持着公平原则。瓦坎达能通过这份合约获得拉托维尼亚在非洲大陆上投资的矿业公司获得的工业原材料,虽然瓦坎达的煤铁资源相当丰富,但是总体来说完全不够战争模式的生产与消耗,而我们都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他在上位之后就会说服其余部落在这份文件上签字,事实上他就要成功了,直到你出现在王宫。”
“你是在责怪我打破了你和瓦坎达的合作?还是在责怪我杀死了特查拉?”
“我可没有幼稚到将个人情感至于国家利益之上,恩·贾达卡。你想要战争,但是瓦坎达却连战争装备的维修零件都无法大规模生产,就算你想要将战争转化为武装冲突都做不到,至于使用战斗打击一次性瘫痪地方的军事工业设施更是痴人说梦,瓦坎达连进行这种大规模斩首行动的人力都没有。至于你原本想要通过战犬组织在世界各地发动的黑人革命,那更是一个笑话——你没有指导思想,你能够召集的黑人都是一些不事生产的街头罪犯,他们只要能用枪、能抢劫就满足了。他们不知道理想,不知道文字和数学,沉浸在毒品与暴力之中,你约束不了那帮没有堕落的废物,使用他们的唯一结果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恩·贾达卡深吸一口气,然后长久地沉默。
过了一会,他才点点头,有些沮丧地承认了事实,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懂得隐忍的作用。如果瓦坎达暴露在欧美国家的眼皮子底下,那么欧美黑人的生活将会更糟糕,就连那些参与到政府运转的黑人也一样,因为那里的每一个黑人都是‘瓦坎达间谍’。他们怎么对待亚裔,就会怎么对待黑人。这不是一个种族歧视的问题,而是霸权主义的问题,不把主次矛盾弄清楚就无法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也弄不清楚要推倒什么、建设什么。我会向你解释为什么拉托维尼亚袭击诺福克造船之后,美国海军全面收缩而拉托维尼亚不进一步采取军事行动的社会科学逻辑。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知道你是我的敌人还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