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吴俊言关上门,正准备找靳枫再煮些姜茶,转身的那一瞬,手中的杯子差点没掉到地上。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吴俊言问的自然是叶晓靖,可他的样子像活见鬼似的,更不禁想起几月前的那个夜晚来。
对面的人眼睛微眯一瞬,复归原态,丝毫瞧不出到底有何意思,就是语气似乎有微许的怒气:“她在里面?”
“是又如何?”吴俊言想到自与洛不悔相识以来,她的喜乐忧愁里满满都是面前这一步之遥的人,竟一下子也生起气来,他也不知到底是气叶晓靖,还是气自己,“和你有关系吗?”
叶晓靖直接绕过吴俊言,吴俊言脚不听使唤地前行了两步,叶晓靖伸手开门,可就在开门的那一瞬间……
一双惺忪朦胧的眼,充满了哀愁,尚含着浅浅的泪水,面容苍白,嘴唇干的像口枯井,还微颤着,头发散乱,和那死亡之地爬出的女鬼没多大差别。
心,真的痛了。
吴俊言看叶晓靖站在门外一动不动,走了过来……
眨眼间,泪,黄河决堤般,顿成汪洋。
叶晓靖对她当年转身的决绝,不再有一丝不复相见的怨,满满当当的是自悔自恨于自己当年无力的沉默。
吴俊言一下子呆若木鸡,苦笑:“果然,上天总爱开玩笑。”然后转身,那份落寞只有他自己知道。
叶晓靖有力的双臂抱住不悔,很紧,很紧,直到:“咳,咳!”不悔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叶晓靖才将手放开。
“这......几年,还好吗?”他的眼微漾。
不悔吞了吞口水,“好!”
“外边冷,进去吧!”他拉着她的手,进了门。
不悔转身,桌上的书,静静地躺着,躺着;抬眼,窗檐外的雨,滴答嘀嗒地响着,响着;握紧手,掌心的汗微微地冒着冒着。
如此,意外,又别致,不悔先开口,“我,没事儿”说着,看着他笑着。
“好了,别笑了,你那笑,比哭还难看”只有在她面前,叶晓靖才会这样说话。
不悔不知该说什么,点点头:“好。”顿了顿,“很久了哈?那时你还是会开玩笑的小跟班,这......几年不见,一下子,我都快人不出了。”
“是吗?”叶晓靖故意问,“认不出吗?你记得的我是什么样子?”说完,想着几个月前不悔伤心无奈的样子,又一把将眼前的人拥入怀,圈得很紧很紧,像是琼脂美味,巴不得一口儿给吞到肚子里。
不悔惊若游鸿,心跳如狂,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有点不敢相信,反而问到:“啊靖,真的......是你吗?”
“是,是我!”叶晓靖脸色终
于有了些变化。
“咳,咳”不悔身体原本便有些虚弱,‘月牙湖’的寒气入体,头痛欲裂的同时,更感觉有些昏昏沉沉,那一本书,已让她追忆,不曾想,会这般相遇。
听见这声音,叶晓靖又才赶紧松了手,扶着不悔坐好,将她披着的小毯子拉得紧些,这才好好注意着,不悔一身的蓝色旗袍,胸前一朵红梅,煞是耀眼,夹在旗袍和毯子中间的是白色的大衣,这不正是上次他大老远跑来想要送给不悔的那套衣装吗?叶晓靖高兴极了,眼露微笑,点头道:“不错!”
“什么?”不悔不明所以。
“我是说,梅花不错,你......穿上,很好看。”不悔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眼前人这么正式地夸一个人,心里自是喜悦。
不过两人皆是喜怒不轻易露于脸上的人,看不悔脸上还有些泪痕,叶晓靖抬手,很是自然地为她擦了擦,半是责怪半是怜惜,“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爱哭鬼?”
“今天......喝水太多!”不悔想了想。
“嗯!”叶晓靖眉微微抬了一下,“有道理!看来以后得不让你喝水了!”嘴角带笑,这才是真正的叶晓靖,或者说这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语态。
“什么嘛?水都不让喝,那还活不活了?”不悔此刻有些孩子气。
“咚咚咚”门外似乎有人敲门。
叶晓靖命令似的,“别动,不用管。”
片刻,“赶紧的吧,我都饿死了。”门外响起的是靳简的声音,不悔这才明白过来,是对面的们响。
不悔深深呼了口气,心想,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是靳简,我表弟,你们高中同校。”叶晓靖解释,“今天一起来的。”
不悔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这里......”不悔环视一周,“是你?”
“嗯,”叶晓靖知道不悔是想问‘忆往昔’,答得很是彻底:“我与靳简合伙,靳枫管理,利润进行分红。”
叶晓靖一贯如此,对于这无关感情的事,能一个字解决的,绝不会多吐一个字,这点其实洛不悔也肖似。
“为什么?”不悔又问。
“什么?”这下叶晓靖着实不懂不悔的意思。
“为什么叫‘忆往昔’?”洛不悔想求证些什么。
“往昔,你忘不掉的,可我还是怕,怕你身边的人多了,怕等不到那一天,你就记不清了。”叶晓靖倒是实诚。
“所以,你以白色作为背景,以你的背影为底色,‘忆往昔’三个字也要以梅嵌成?”不悔想起门外的那块牌子。
“很熟悉,对吗?”叶晓靖很高兴不悔能留意那么多。
不悔点头应是,心里顿感
温暖了许多:“这些年......你来过?”
“不悔”不悔坐下后,叶晓靖给眼前人拉了拉衣领,温柔道:“我想让你永远记住往昔的时光,对你说过的话,从不曾作假。”
“我知道。”不悔未料到自己竟会说这话。
此话,让叶晓靖想起那日决然的背影,心中的痛未随时间的流失而消逝,反而更加清晰,两人皆沉默一会,总归,这几年的磨练,叶晓靖心性成熟了许多:“不悔,不必觉得歉疚,你不欠我什么,我亦不会怪你。你欠的是你自己,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也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不会让你再次做同样的选择。”
自打认识叶晓靖以来,没有哪一次比这话更有力的了。
心,快跳出来了,不悔张口,却是千言万语不及一默。
是啊,愿得一心人,相知到白首,人生何其之幸?
不悔的头痛一下子似乎全好了,想起那时喝药的日子来,“还记得那时每天都要喝一碗中药,你总说良药苦口,还不让我加糖”不悔作了个捏鼻的样子,“就这样,一口就是一碗,嘶......那时,真想让你喝着试试。”
叶晓靖笑了。
“我们,三年未见了吧?”不悔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其实她更多的是想试探吧,想听听他的回答。
“是啊,那时,我们每天的日子除了上课就是作业,难怪你成了个书呆子。”叶晓靖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来,故意开起玩笑。
不悔像是笑自己:“其实,那样也好。”这语气,有些放松却又带了些失望。
叶晓靖何其聪明,怎么会不懂心里的惆怅。
“不悔,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做什么,我,一直都在。”叶晓靖拉着对面人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不悔心想:这是,这算回答了刚才的问吗?
时光荏苒,冲走了懵懂,洗去了铅华,略去了伤痕,却累积了思恋,考验了承诺,沉淀了真情。
不悔望向窗外,黑暗里透出了一丝微光,该是来自于远方山间的某户人家吧,可谓:
昨日一去不复返,今朝之事多烦忧。
万水千山平地起,三言两语几来回。
转首相看两相惜,一隅何言天地狭。
莫凭一念空消瘦,天涯咫尺一瞬间。
门外的人,手中的杯,成了悲,呼出的气,变作了空气,脑中的念,碎成了浆糊;轻轻地,悄悄地,淡出了隔间的过道,移出了有些昏暗的拐角,消失于“忆往昔”的门前......
门里的人,一坐一靠,轻轻的呼吸声,恰和这柔和的浅黄的灯光,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