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王李仁忠,宗室李景思之子,舒王李仁礼之兄。李氏兄弟二人,通蕃、汉字,善文学,兄为中书,弟为侍中,秉政凡二十年,辅佐崇宗皇帝不无劳绩。然仁忠贪婪,仁礼怯懦,崇宗朝后期,联合任德敬,逼反萧合达,气死李察哥,致国事日落,再难与中国抗衡。
——《夏史:宗室诸王》
靖康四年十一月,一场大雪将夏国兴庆府装扮得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皇帝陛下病了很久,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进入十二月,好像身子骨越发不济,说不准哪一天就……
民间传言,皇帝的身体完全是被中国女子搞垮了。可不是吗,想当初,辽国成安公主做皇后的时候,陛下的身体多强壮,一顿能吃半只羔羊呢!皇帝岁数不大,今年才不过四十六岁,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究其原因,还不是中国女子生生淘虚了陛下的龙体!皇帝先纳中国女子曹氏为妃,说来也怪,曹氏还有些本事,入宫没几年就生了一位皇子,这可是皇帝陛下身前唯一的皇子,宝贝的不行,眼瞅着,曹氏就要当皇后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半路杀出个任姜,就是那个宋国降将任德敬的女儿,听说啊,任姜长得好美好美,进宫之时,百鸟翔集,百花羞闭;声音也好听,比那百灵鸟还要婉转动听。任姜不像普通的党项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一不晓,实打实的一位才女呢!这样的女子,哪个不欢喜?
自从任姜进宫之后,皇帝陛下就没到别处去,整天呆在溶月宫内,时不时地传出欢声笑语,正是“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于一身”啊!三个月之后,内廷下旨,封任姜为皇后,三省枢密院想反对的大有人在,但是,皇帝根本不与众人商量,想反对又有什么办法呢?
有人说,任姜就是中国古代的褒姒、妲己,是祸水,皇帝陛下不早早处置任姜,恐怕……从宫里传出的消息,每天早上,任姜都要喝人血,难道,她是女鬼不成?还有人说,一次宫廷盛宴,任姜喝得体态袅袅,面带桃花,回宫更衣的时候,长裙下面,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来,也许,她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精吧!
皇帝陛下在,万事无忧;如有不讳,那可如何是好啊!
京城百姓担忧,全无办法;官员们就完全不同了。官小的,找门路;官大的,壮门面,没准还能再升一两级呢!就是那些不能再升的超级大官,也得有所作为,想的是如何才能保住现有的一切。这样的超级大官,在夏国有三位:晋王、枢密使李察哥;濮王、中书令李仁忠;舒王、侍中李仁礼。
晋王是当今皇帝李乾顺的亲弟弟,能文能武,在全国享有崇高的威望;李仁忠与李仁礼是亲兄弟,他们的父亲李景思曾经当过中书令,李景思死后不久,仁忠、仁礼兄弟封王拜相,圣眷并不在晋王之下。
李仁忠兄弟,代表文官系统的势力,同时,身后纠集了相当数量的远房宗亲;晋王李察哥,则代表军方势力和近支宗室。
除了这两方势力,还有一股势力也不能低估,那就是以皇后为代表的外戚。皇后任姜的父亲任德敬,挂着西平公的爵位,先后任静州都统、卓啰和南军司监军使,两个弟弟任得聪、任得恭都是能征惯战的骁勇战将,族弟任得仁、侄子任纯忠,也不是易与之辈。眼下,任德敬的势力还伏在水底,一旦被他抓到机会,又有皇后居中支援,与令外两方势力成鼎足之势,也未可知。
这不,任德敬以养病之名,回到兴庆府,难道,就是养病这么简单吗?
兴庆府东北,一处湖泊名曰朱雀湖,朱雀湖南岸有一山,叫做红叶山,山下一处庄园,人称红叶庄园。这一天,红叶庄园来了贵客,当朝中书令、濮王李仁忠当然是贵客喽!
任德敬迎候了很久,从衣服上的风雪就可见端倪。李仁忠的车辇在大门前停下,任德敬的脸上立时堆满了笑容,人还没露头,笑声已经送进车内:“下官任德敬叩见相公!”
李仁忠现身车外,嘴角边的一丝笑儿还未成型,便散入风雪之中,假意客套:“国丈如此重礼,本王如何敢当?”
说着话,踩着绣花大红杌子落到地面,搀起任德敬,再道:“瞧瞧,这大冷的天,还用你亲自出来迎?本王最是平常,对这些俗礼不上心的,你也用不着这样!”
哼,不上心?你就是喜欢这套,喜欢摆谱,而且贪婪无厌!
任德敬以为早摸清了李仁忠的脉,所以越发郑重,道:“大王国之栋梁,劳苦功高,我等能有今日,上赖陛下洪福,下靠大王辛劳,得敬发于肺腑,若有半句不实之语,叫我……”
“好啦,”李仁忠适时打断了任德敬的话,说道,“我信你,国人能有一成如你这般想,本王就知足啦!”
“请!”任德敬让客;
“请!”李仁忠客套!
三个回合下来,宾主“哈哈”大笑,挽手而入!
在书房落座,两名娇巧的女使进来奉茶。茶具是大宋建安黑盏,茶叶是建茶中的极品龙团凤饼,水取红叶山梅花上的雪水,讲究到了极至。碾罗好的龙团凤饼茶末放进盏内,女使提着水壶将沸水徐徐注入茶盏,起始速度颇缓,待到水将茶末安全浸没,手腕翻转,沸水激入,这叫激沸。水花翻滚之际,茶香已经出来了。
李仁忠端起茶盏,闭上双眼,轻轻抽动鼻翼,贪婪地吸着香气。移时,睁开双眼,已是神情气爽,再观汤花。汤花色泽鲜白,象白米粥冷却后凝结成块的行状,俗称“冷粥面”;再看粥面的纹理,粥面就像粟米粒那样均匀,无可挑剔!
此时,还没到饮茶的时候。看茶盏内沿与汤花相接处有无水痕。汤花保持时间长,紧贴盏沿而散退的,而且相接处无水痕,这叫“咬盏”,为上品;若是汤花很快散退,盏沿有水的痕迹,叫“云脚涣乱”。盏中汤花,散去之际,了无痕迹,当是上品无疑。
闻香、观色之后,才是品茶呢!
将茶盏举到嘴边,用舌头掬起一点茶汤,轻轻品味,满口留香,真是好茶啊!
李仁忠块声赞道:“好茶,好茶啊!”
直到这时,任德敬才算把悬着的心放下,道:“相公用的好,下官就欢心呢!”
李仁忠微笑颔首,算是领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