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四年四月十七,御马赤电难产,时任左天驷监主事的胡三动刀剖腹,赤电母子平安。胡公即兴之举,打开了一扇门,开创了一个时代,其丰功伟绩,上流光阁亦不为过!
靖康五年正月初八,“威远大将军”炮试射成功,并于当日入军服役!此后,在历次战场上,“威远大将军”屡立功勋,不可胜数!
——《靖康科学记事》
杏儿十四了,出落得越发标致,该找婆家了。可是,甭管是什么样的人家,杏儿谁都不嫁。胡三气得直想骂娘,无奈小丫头主意正着呢,只好由她去了。靖康二年的时候,朱大官人来到家里,杏儿跟着读了些书,大官人走了,书都留在了家里,杏儿接触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读书越发上心,似乎比狗儿还要出色呢!
今儿个,杏儿把洗好的衣服给大官人送去,顺便再把脏衣服拿回来。
东京大学不是衙门,进出很方便,不过杏儿是女子,在校园里穿行,恁地醒目。这些清高的读书人,帝国最优秀的人才,看到杏儿,立刻变成了苍蝇一般令人讨厌的东西,甚是可恶。
厚脸皮上前搭讪,献殷勤的大有人在。
杏儿不小了,知道这时候不能给他们好脸色,否则,只不定会闹出什么笑话。杏儿扳着脸,低头走路,权当他们不存在。苍蝇们百般寻觅,见光溜溜的鸡蛋上没有一丝缝隙,只得作罢,展翅去也!
大官人住的地方守卫森严,需要小乙哥出来带她进去。大官人还是老样子,手里拿着书,看了她一眼,和蔼地笑一下,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往日,她说上一两句话,拿上东西,就会告辞出来。今天,杏儿想说点什么,指着墙上的一幅美人图,道:“这画真美!”
朱孝庄望着画,神情中满是忧伤,苦笑一下,道:“是啊,很美!”
小乙很急,一个劲儿地给杏儿使眼色,杏儿正在看画,可不想理他。
杏儿忽然道:“大官人,就把这画给了杏儿,可好?”
孝庄闻言就是一惊,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一旁的小乙拉起杏儿的衣袖,道:“杏儿,别胡闹,大官人还要看书,快走吧!”
杏儿恼了,一把甩掉小乙的手,道:“真是的,整日里看书,说一会儿话又咋地?大官人,好不好吗?”
画中的女人,国色天香,比天上的明月还要妩媚,眉宇间挂着几许哀愁,愈发令人心驰神往。她是永远的姚黄仙子,她是远嫁的明媚帝姬,她是孝庄苦恋的女人。事情过去三年了,孝庄从来没有放下,这幅画比他的生命还重要,焉能送人?
大官人的脸色极为凄楚,一定是触动了伤心之事。杏儿看着,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含泪道:“不行,是吗?”
良久,孝庄破颜一笑,道:“杏儿想要,哪里不行?”
说罢,起身摘下画,慢慢地卷起来,动作之轻柔就如在收拾心情,系上带子,郑重地交到杏儿手中,道:“不要伤着她,好吗?”
她?
是画中的丽人,还是这幅画?
杏儿一连答应了三声“好”,抱着画,欢快地去了。
小乙不舍地道:“怎么就给她了呢?”
孝庄洒脱地说道:“不过是一幅画,给了她又如何?”
大官人看着很轻松,只是不知,是否真的能放下啊!
胡三回到家中,到女儿的房间转了转,问了大官人的近况,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偏又说不出来。今天发了俸禄,钱不算多,支持家用也足够了,数额比去年多了一成,婆娘的嘴都合不拢了。女人啊,没有不爱钱的,杏儿她娘是女人,自也不能免俗。男人啊,没有不爱权的,胡三是个男人,而且是响当当的男人,朱孝庄大官人信用的男人,两年来,还是原地踏步。胡三急,咋能不急?当了两年官,胡三算是明白了一些官场的内幕:想升官,上面没人,想都不要想啊!
胡三与同僚酒宴,每每戏称,自己这官当的就和寡妇一样!寡妇睡觉,上面没人;爱喝几口小酒,谁叫都去,简直就是寡妇的裙子,禁不住扯;今后还需诸位仁兄多多关照,这就是寡妇思春,拜托诸位了。
狗日的,好好的男人,谁愿当寡妇啊?
等着吧,大官人出山之日,就是我胡三飞黄腾达之时,咱的机会还没来呢!
饭菜摆上来,一家四口人端端正正地坐好,狗儿瞧着冒热气的“宋嫂鱼羹”直流口水,杏儿眼巴巴地盯着清蒸鲤鱼,早就急得不行,可还是得等着。
母子三人齐声唱道:“您辛苦了!”
胡三腰板挺得甭直,装模作样道:“吃吧!”
这是他当官之后立的规矩,每天不管多苦多累,受了多少窝囊气,只要听到一声“您辛苦了”,呦,全身舒坦,如同给“柳浪莺飞”的小翠仙按摩一般舒爽。每天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家长的无上荣耀啊!
婆娘一边吃,一边问道:“今天还去吗?”
胡三点头,应了一声。
他所在的左三天驷监,伺候着一匹官家异常钟爱的宝马良驹——赤电马!此马为靖康二年夏人所献,是官家最喜欢的三匹宝马之一。赤电马怀了马崽,按说一个月前就该生了,一直拖到了今天还没动静。大官人说,只要老老实实地伺候好官家的马,总有出头之日的,胡三记得牢,执行得不折不扣。这不,他已经连续一个月住在衙门里,白天得着空才能回家看看。现在可是关键的关键,一旦赤电马出了事,不知后果会怎样呢!
胡三喝着鱼羹,心儿分成了两半,一半惦记着赤电,一半想着哪里不对劲。左思右想,突然找到了原因所在,左手猛地拍在桌子上,上牙找下牙,没找到,找到了汤勺,只听“嘎崩”一声,半块门牙不翼而飞。胡三拎着筷子,几步来到杏儿的闺房,一眼看到挂在醒目位置的画。
没错,就是这个了!
这幅画在大官人的房间里见过,当时坐着几名东京大学教授,有人肯出一万贯买这幅画,大官人只是笑笑就回绝了。它值一万贯钱呢,乖乖,到底好在哪里呀!怎么就到了杏儿的房间呢?
“杏儿,你过来一下!”
杏儿不知发生了什么,答应着来到父亲身边。
胡三若无其事道:“这幅画哪里来的?”
“我从大官人哪里讨来的!”杏儿满不在乎地回道。
“你要了,大官人有什么反应?”
杏儿歪头想了想,会心一笑,道:“大官人好像很伤心,说——不要伤着她,好吗,就给我了。哦,对了!小乙哥恁地小气,嘴撅得老高呢!”
胡三摆手示意杏儿出去,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若是他所料不差,画中的女子就是传说中的明媚帝姬,大官人既然肯把画送人,也就是说,大官人恢复得差不多,马上就要出山了!再者说,两年前,此画就值一万贯,到了今天更要高了吧!两万贯,三万贯,或者,天啊,五万贯?那是多少钱啊?
大官人偏偏把这幅画送给了杏儿,是不是可以说,杏儿在大官人心目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唉呦,大官人能看上的人还会差吗?我的女儿没准会大富大贵呢!
胡三揣着心事,胡乱吃了几口饭,穿上官服,准备走了。
临出门的当口,突然回身对婆娘说:“无论谁来给杏儿提亲,一概回了。”
“又咋地啦?”婆娘不解地问道。
胡三一瞪眼,骂道:“让你回了就回了,问那么多干什么!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屁!”
说完,昂首挺胸,踏着夜色,办正事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