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相国夫人程雪兰来说,勾搭她家远郎实在是太容易了些。
她已年近半百,保养得再是得宜岁月的痕迹也开始在她的身上落下烙印,偶尔冒出的白发,眼角无法遮挡的鱼尾细纹,腰腹间的赘肉……
看着净室内落地铜镜中的自己,程雪兰心中忍不住失落怅然。
老了!
再不是当年那个纵马扬鞭无所顾忌的国公府嫡孙小姐,再不是水嫩一如新春的娇俏……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有些失落地穿上中衣,将岁月的苍老遮掩起,慢慢走出净室,回到卧房。
程雪兰回到卧房的时候看到丈夫已经洗漱一新,已经半躺到了床上,正歪在床头翻着一本书。
她有些闷闷地上床安置。
远郎今天有上烟花之地,她是知道的,远郎并未瞒她,只是她却宁愿自己是不知道的,远郎终于开始厌弃她这具年华老去的身体了吧。
“雪兰,来,一起看看。”
“嗯?”
才要躺下的程雪兰被丈夫叫住,她只好像他一样半坐到床头。
只是,当眼睛看到他手里的那本书上的内容时,她的脸腾地就烧了起来。竟然,竟然是本画得活灵活现的男女秘戏图谱。
丞相大人一边翻页,一边道:“今日那鸨儿说是来了新货,我就随便要了一本来看,果然画得还是不错的。”
程雪兰忍不住酸道:“远郎就没有顺便再要个美人尝尝鲜吗?”
孟明远看了她一眼,伸手扯落了帷帐,动手脱衣服。
程雪兰:“……”
“看什么,脱衣服睡觉,我看了半天了,你觉得能没反应吗?”丞相大人理直气壮的说。
程雪兰白了他一眼,赶紧脱去身上的衣物,躺平到了床上等他上来开动。
丞相大人老当益壮,在某些事上依旧保持着少年人的热血冲动与狠劲儿。
帷账内光线暗淡,只有彼此的气息交缠。
冬日的夜里,程雪兰出了一身的汗,觉得自己整个人死过去又活过来,感受到了丈夫的活力与自己的热情。
“可舒服了?”
“远郎……”
“妾老了……”
“味道没什么变化,历久弥新。”
听着丈夫这荤素不禁的夫妻夜话,程雪兰嗔怪地伸手捶了他一拳,窝在他怀中道:“妾想寻些保养之药好生调理一下。”
“咱们有钱有闲,是该注意调理。”丞相大人并不反对妻子保养。
女人就该对自己好一点儿!
“妾听人说……”程雪兰附在丈夫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结果,被丈夫在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多大的人了,这样的话也信?那种东西不定是怎么弄出来的呢。”
“可是,听说京中贵妇们都爱用……”
“你不必用。”
“远郎……”
“我日日歇在你屋里,夫妻之事时时不断,已然是最好的保颜之法了,你何必还去舍本逐末寻些不知根底的东西来?”
程雪兰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那些人房中寂寞不得不挖空心思挽留丈夫,可她整日守着远郎。
虽只是夫妻闲话,可是孟明远却将此事放进了心。
大凡一些号称神效的药物,若非是假货,便是用残忍之法整出的秘药,自古至今为了永葆青春,有些女人甚至男人花了不少的心思进去,什么样的歪门邪道都有。
练丹、共修、阴阳采补之术……名目繁多,花样百出,有些甚至是有些伤天害理的。
以程雪兰不大在贵妇圈走动的情况来看,她能得到这样的信息绝对不正常,说不定是有人试图拉人下水呢。好在,他这妻子对他无话不谈,否则必生隐患。
转过头,孟明远便派人去秘密调查了。
只是得到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竟然又和宫中扯到了关系!
这内宫可真是群魔乱舞,乱象丛生了啊。
牵扯到了内宫,孟明远就不会明着插手了,让事情转了几个弯就进入了顺天府的手中,然后他就可以搬个马扎坐着看好戏了。
宫斗这出戏,历来便是精彩纷呈得很。
后宅女人的力量向来不可小觑,所以官场历来便有夫人外交之说。一个小小的保养之方,就可串联起一堆朝廷高官……男人有男人的战场,女人也有女人的战场。
不过,俗话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个贤内助可以助夫更上一层楼,反之,那就是扯后腿的猪队友。
皇后的势力可以削减,她可以被压到宫斗的最底层,但是太子之位谁敢觊觎丞相大人都不会心慈手软。
即便是对上当今的陛下,丞相大人都再所不惜。
开华帝毕竟已经年老,属于他的时代已经在逐渐远去,未来是太子的!
帝王最恨朝官结党营私,那么杨妃已然犯了帝王最大的忌讳,丞相大人已经可以预见杨妃三子的下场。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
昨天可以授你以权,今日便可取你之命。
这就是皇权!
襄王、梁王掌兵权不到半年即被收回兵权,又回到了最初。
而此时,冀王久盼的婚礼终于如期举行,风风光光地迎娶了他的意中人入王府,只羡鸳鸯不羡仙去了。
做为同胞兄弟,太子表示严重的羡慕嫉妒恨。
冀王都成亲搂自己的妻子去了,可他这一国太子仍然是孤家寡人一个,美人爹爹,您老人家何其残忍?
更残忍的是,他别说看到二丫了,连她的消息都完全失去了。
最让太子捉急的是,据传他心爱的二丫已经出了庆朝的疆域,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去了。
“相父。”
“太子。”
这对曾经的父子在冀王的婚礼上不期而遇。
太子挥挥手,让随从退下。
默言却仍留在丞相身后三步距离。
“相父,二妹人在何处?”
丞相大人微微一笑,“太子何事寻她?”
“相父答应孤的?”
“臣知道。”
“可她人呢?”爹,您不会真的来阳奉阴违那一套吧?你让我这一颗真心何处安放?
“太子,此处不是谈话之地。”丞相如此提醒着急太过的小四儿。
“孤跟你回相府。”不把二丫的近况了解清了,他实在睡不安枕。
纵是江山在握,没有了那一个可以分享的人,他要来何用?
丞相大人无奈,只能领了当朝的太子回相府。
“爹——”私下无人时太子又恢复了以往的称呼。
“莫急。”
“孤怎么能不急……”我都老大不小了,比我小的小五都娶老婆了,我还单着,这种落差多伤人啊。
“居高位者,要善于忍耐。”无论忍耐什么。
太子:“……”爹,您好残忍!
孟明远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季宇,你若只娶冬妮,他日要忍耐之时尚多,权当如今是习惯好了。”
太子微露尴尬之色,爹现在不是在对当朝太子说什么,而是在对曾经的孟四公子孟季宇说教,是他做为一个父亲想要劝诫儿子的话。
或者说规劝更合适!
果然,美人爹爹始终在试探,在不能确定自己能给二妹足够多的保障前,爹不会轻易让二妹入宫,甚至可能就此不许她再出现在他面前。
“太子,静心为上。”我就看你这血气方刚,年少气盛的太子如何耐得住青春期的骚动。你若失守,那么二丫此生都不会再踏入国门一步。
太子只能失望而回,美人爹爹拿定主意的事,强求无益。
而几天之后,丞相大人奉召入宫陪皇帝下棋喝茶。
“据闻安之与太子时常私下会面?”开华帝开玩笑的说了这样一句。
孟明远淡然一笑,“陛下,臣忝为太子太傅,见面不是很正常吗?更何况,所谓时常是怎样一种说法?三五月算时常么?还是半年六个月算?”
开华帝不由哈哈大笑,“安之所言甚是。”那些人都把他这一国之君当傻子吗?
时常私下见面?
别说谨慎惫懒如丞相不会去做,即便要见他们又何需私下见面?
“太子这些日子并不容易。”
孟明远低头喝了口茶,道:“陛下,您容易么?”
开华帝一愣,尔后笑了,“朕便知道,这天下朕若还有一知己,必是你孟安之无疑。”
“臣不敢当。”
“这天下也只有你当得起。”开华帝有些感慨,“每一个帝王的成长都需要磨刀石。”
孟明远不语。
开华帝却知道他懂,曾经南王兄弟是他的磨刀石,突厥与回鹘的犯边是他的磨刀石,他与丞相都得到了迅速的成长。
而如今,太子也需要有他自己的磨刀石,有些事必须由太子自己去体会完成。
帝王之路不好走,它孤独寂寞又满布荆棘,一个成功的帝王之路更不好走……寄望愈深,他需要的磨砺便愈大。
所以,丞相始终做壁上观,不轻易插手。
他们君臣有他们君臣的默契,有些事不需要他讲,丞相也能明白。
“安之啊。”
“陛下。”
“朕的太子不小了。”你丫真打算让他一直打光棍么?那我大庆朝的皇太孙何时才能出生?
太子不急皇上也要急了,只有你这宰相稳坐钓鱼台,不急不忙的,简直岂有此理。
“陛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哥还要再看看呢,事关我闺女的终身幸福马虎大意不得。
“你也给朕差不多点儿。”
“臣知道。”掐着底线来么,不怕。
“其实,陛下,太子不必等的。”丞相还是忍不住跟开华帝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样一来大家都省心省力么,不用像现在这样算计来算计去,多累啊。
开华帝哼了一声,“朕的金口玉言,你可以不当回事,但朕不会食言。”
“陛下——”您真是太执着了,那密诏又没人知道,完全可以永远不见天日。
“这也是太子自己的选择,只不过,皇嗣……”开华帝也有自己的顾虑。
“若无所出,她自当退位以让贤。”皇嗣乃国之大事,是不允许掺杂太多个人感情的,到那时即使只出于父亲的爱女之心,也不会让二丫处于舆论漩涡,遭受千夫所指。
退让有时才能得以保全!
开华帝颔首,“朕信安之。”该决断时,丞相从不心慈手软。
必要的时候,丞相的杀伐决断不亚于任何一个作战剽悍的三军统帅,这才是他经历过内乱与国战的辅国之臣的手腕与气度。
结束君臣会晤的丞相大人闲庭信步一般走在出宫的宫道之上,不想却遇到了一个人。
娉婷妖娆的董昭仪迎面而来,犹如仙子御风而行,确实有一股美感。
所谓美人!
“臣见过昭仪娘娘。”进阶到是很快,能不能稳固便难说了。
美艳过人的董昭仪有些倨傲的走过。
孟明远笑了,笑得颇耐人寻味。
不给他这致仕国相的面子,她以为是打了他的脸吗?
错了,那是打了给他致仕国相实权皇帝的脸。
他名义是致仕了,可实际上那所谓的参知政事权便是实实在在的相权,不过,他懒得用罢了。
有人要作死,那旁人实是不好拦着的。
孟明远个人对这个董昭仪没什么好恶观,不过是凭美色上位的妃嫔罢了。而容颜未老恩先断之事,她怕是还不曾领略其中三味啊。
年轻,有时真是太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