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殿中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 谁也没有想到今天这场宫宴能看到这么精彩的场景。
这北辽六皇子想要求娶谢将军从小带在边关养大的女儿,若非他提醒,大家都已经忘记谢家还有这么个女儿。
原来那姑娘, 名叫谢郬。
也不知比座上如人间富贵花般的贵妃娘娘如。
同为谢家女, 但嫡庶有别, 自小际遇更是天差地远, 此时被北辽六皇子当众提出,众人难免心生对比,甚至对那位从未露过面的谢家大小姐产生好奇。
能让北辽六皇子两年都无法忘记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天姿国色。
“拓跋延!这挑拨离间的手段可不高明。以为这么说,就能让人怀疑家主帅与北辽有所牵连吗?”
苏临期起身立于谢远臣身旁,如是说,把拓跋延这么说的真实意图刺破, 也顺便堵住本朝那些巴不得看谢家笑话人的嘴。
“想求娶我们大小姐是假, 想搅风搅雨才是真吧。”苏临期连续输出。
【对对对,老苏说的好!】
【继续继续, 把他的皮都给揭了!】
谢郬冷静下来,巴不得有人把拓跋延那小子的险恶嘴脸揭穿,好打出去, 省得他在这里乱吠。
高瑨将喝空的酒杯递到谢郬面前,然谢郬的注意力都在殿下, 没看到他的动作, 高瑨不禁轻咳一声,谢郬被提醒后才想起自己的任务。
拿起酒壶给高瑨斟酒。
她斟酒时, 高瑨就直盯着她看,看得谢郬心头发毛,头皮发麻, 终于在倒完酒后忍不住低问了句:
“陛下看什么呢?”
【心里虚着呢,别看呀。】
高瑨浅嘬一口酒,回:“看美人。”
谢郬:……
【看妹的美人!】
【下面都快吵翻天了,丫还看得下美人?】
高瑨将酒杯放下,不动声色对谢郬问:
“爱妃,令姐究竟做了什么,竟能惹得北辽的六皇子对她如此倾心?”
他们高坐帝台之上,与群臣之间颇有距离,大家只能看见陛下贵妃亲密无间的凑在一处说话,却绝对听不到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谢郬给高瑨问住了,时竟不知如回答。
【做了什么?】
【差点把他打死算吗?】
“陛下,那六皇子看起来不像好人,他的话不能信的。”谢郬说。
高瑨挑眉:“是吗?可朕怎么觉得他说得挺认真的。”
“错觉!”谢郬竭解释:“他若真喜欢我姐姐,又怎会在这种场合把她推上风口浪尖呢?依看,他就是想借姐姐的名义来引起陛下与我父亲的猜忌,坏着呢。陛下可千万别信。”
【拓跋延就是个疯子!】
【当年他偶然被抓了,又是自残又是装死,是个连自己的命都能拿来玩儿的人,这种人嘴里就没有半句真话。】
高瑨点了点头,谢郬松了口气。
可没过片刻,高瑨又对她问:
“那那个苏临期呢?朕怎么觉得他对你姐姐也维护的紧?说,他会不会也喜欢你姐姐?”
谢郬给问得简直暴躁,努力隐忍脾气,温柔笑答:
“怎么会呢,陛下莫要瞎想。”
【老子已经够尴尬了,就别添乱了。】
【老苏也是,跟那疯子说不清,干脆动手好了。】
【对那种嘴贱的人,跟他废话都是抬举他,直接打服有用。】
“不是朕瞎想,事实摆在眼前而已。”高瑨指着殿下似乎快要打起来的场景,又补充句骚话:“等有机会,朕定要见见她,看看她如今变成了怎样的人,这般讨人喜欢。”
谢郬尴尬得脚趾又想抠地了。
【讨不讨人喜欢我不知道,但挺招人揍的!】
“爱妃届时会为朕介绍她吗?”高瑨故意问。
谢郬也不是好欺负的,当即收敛了笑意,酝酿了些拈酸吃醋的情绪,说:
“陛下既然对姐姐有兴趣,那不如招她入宫伴驾,臣妾退位让贤,可好?”
【姜嬷嬷撩汉守则,觉得自己说不过或自觉犯错的时候,装吃醋、使小性儿什么的都是制胜法宝!】
【然,狗子都不说话了。】
高瑨确实不想说话了,遇到个油盐不进,水火不侵,还不要脸的祖宗能怎么办?
而帝台下,苏临期拓跋延的‘辩论’渐趋白热化,甚至已经出动双方辩友齐齐上阵,愈演愈烈。
谢远臣大喝声:
“够了!大殿之上,成体统!”
总算让争吵不休的两人,谢远臣耐着性子对拓跋延道:
“六皇子,不论你今日当众提起小女是何用意,都在此郑重声明,谢家的女儿绝对不可能与北辽有任何牵扯。”
言下之意:给死了这条心。
拓跋延似乎并不在乎谢远臣的话,笑答:
“谢将军,们礼朝的儿女婚事需听父母之命,哪怕父母会把她嫁给不喜欢的人也只好遵从,可我北辽就没这规矩,婚姻之事,求的是互相喜欢,只要喜欢,即便是天上的仙女我也敢要。”
说完,拓跋延将苗头指向帝台之上的谢郬,朗声问道:
“贵妃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道?”
谢郬没想到拓跋延会向她喊话,这是在内涵谢苒被老谢包办婚姻吗?
往旁边高瑨看去,只见他双手抱胸,脸不爽的样子从听见拓跋延求娶谢郬开始就一直没缓过。
【妈呀,今天整的这出,狗子怕是气坏了。】
【要怎么才能不着痕迹的替老谢向狗子表表忠心呢?】
高瑨:……
“六皇子既然问到本宫,那本宫不得要说两句的。”谢郬放轻了、放慢了音调,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
拓跋延先前看了贵妃几眼,觉得她的容貌与谢郬真的很像,此刻听见她的声音倒是清醒过来,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本宫觉得,天上的仙女人人都喜欢,却不是人人都能得到。六皇子哪里来的自信,怎能肯定本宫的姐姐就一定会喜欢你呢?”
拓跋延没料到这贵妃说话绵里藏针,不甚在意,回: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小王坚持不懈,终有日,她定会为小王所感动。”
谢郬还是低估了拓跋延不要脸的程度:
【这人铁了心要拿我做筏子了?】
【到底存的什么心?】
【可恶!好想抽他。】
继续留下的话,谢郬怕会控制不住自己,转过头对高瑨轻声说:
“陛下,臣妾听此人说话头疼,好生无趣,可否先回宫歇息?”
高瑨也觉得如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也会受不了。
“好,朕也要回明泽宫,起走吧。”高瑨说着,便直接牵了谢郬的手起身。
谢郬不解:“陛下也要走吗?”
高瑨‘嗯’了声:“质子之事,还需私下问个清楚。”
谢郬这才明白,高瑨是想把拓跋延他们一同带去明泽宫,详细询问关于先太子质子之事。
两人走下帝台,高瑨对拓跋延道:
“六皇子的第二个条件,朕暂不过问,但北辽想用质子换俘虏,此事仍需详谈,是你与朕谈还是让大皇子与朕谈?”
拓跋延从容应对:
“回陛下,自然是小王与大皇子同。”
高瑨颔首:
“那便请二位随朕去别处。”说完之后,高瑨又对谢远臣道:“谢将军也同过来。其他人宴会继续。”
“是,恭送陛下。”殿中百官齐声应答。
谢远臣从坐席离开,来到高瑨身旁,看了眼被高瑨牵着的谢郬,目光在两人交握的双手处流连片刻,暗自叹息。
另一边,拓跋延也把熊样的拓跋阐喊来,行人跟着高瑨去明泽宫细谈质子换俘虏的事情。
快要到明泽宫的时候,高瑨温柔的问谢郬:
“是直接回凝辉宫,还是在明泽宫候朕?”
【让我在明泽宫等?】
【那你们商议的机密大事岂非要被我听了去?】
【可不想听那些有的没的。】
谢郬松开高瑨的手:
“陛下与两位皇子有要事谈,臣妾还是先回凝辉宫吧。”
说完,谢郬对拓跋阐点头致礼,然后直接越过拓跋延,对谢远臣说:“父亲代我问母亲安好。”
“知道了。”谢远臣说。
高瑨吩咐:“苏别鹤,送贵妃回去。”
遥坠在黑暗中的苏别鹤现身领命:“是。”
谢郬礼数周全的转身离去,高瑨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直看到谢郬的身影没入转角才收回目光。
“陛下对贵妃娘娘真是无微不至,令人羡慕。”拓跋延如是说。
高瑨看了他眼后,继续带着他们往明泽宫去,边走边说:
“六皇子不知,朕的贵妃娇柔脆弱,温顺良善,朕怎能不好好照顾。”
娇柔脆弱,温顺良善?
跟随在一侧的谢远臣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陛下是怎么回事?
高瑨在前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对身后跟着的拓跋阐问:
“大皇子,与你同出太殿的人呢?”
拓跋阐突然被问,愣了愣,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看,原以为直跟在他身后的妖娆女子却不见踪影。
“咦,是啊,她人呢?”
这糊涂劲儿,连身边的女人跟没跟在他身边都不知道?
若不是假装的,那这位北辽大皇子该蠢成什么样?
高瑨和谢远臣对望眼,心中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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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郬走在回凝辉宫的路上,夜风吹来,驱散了些暑气。
忽然,谢郬听见身后有响动,意识到有人从暗处袭来,她要是即刻闪躲,那偷袭者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可她不能闪。
苏别鹤在旁边,若是表现得身手太好了,会惹他怀疑。
于是,谢郬只能恍若未闻继续向前,祈祷身后的苏别鹤能给些。
苏别鹤自然也察觉到有人偷袭,算准方位拦截住了东西,是一根五颜六色的鞭子,说时迟那时快,鞭子端被苏别鹤握在掌心。
“什么人!”
只听他大喝声,奋将鞭子扯,将躲在暗处挥鞭子之人拉了出来。
正是北辽大皇子身边的妖娆女子,只见她面带焦色扯动自己的鞭子,并对苏别鹤叽里咕噜喊了几句北辽的话,谢郬虽然听不太懂,但从她的表情也能看出,她是在让苏别鹤放手。
面对刺客,苏别鹤怎么可能放开,大喝声:
“来人!”
很快,在御花园巡逻的队侍卫便闻声赶来,苏别鹤指着那偷袭的北辽女子说道:
“此女意图袭击贵妃娘娘,抓起来等陛下发落。”
那女子忽然像是怕了,带着哭腔说个不停,偏偏谁也听不懂她说什么,后她没法子,只能停止挣扎,对苏别鹤招手,像是要让他过去说话。
苏别鹤想看她耍什么花样,缓步靠近。
谢郬觉得有些不对劲,可那女子两只手都被侍卫押着,就算想对苏别鹤如也不行,可就在谢郬疑惑的那一瞬间,只见那女子忽然低下脑袋,谢郬大喊声:
“小心。”
然而还是迟了,只见快如闪电的黑影从她的后脖子飞出,直扑苏别鹤面门。
苏别鹤本就防备着她,见然有诈,踩着脚尖从容后退,伸手将那快要扑到他面门的东西一把抓住。
定睛看,想撒手却晚了。
从那北辽女子后颈飞出的竟然是一只通体黢黑,头顶鲜红的蜈蚣,比般蜈蚣的身形要大出两三倍,蜈蚣百足,移动迅速,在苏别鹤的手臂上转了几圈后,就掉在地上,谢郬眼明脚快,没让那蜈蚣离开,抬起脚就将之踩扁了。
而苏别鹤也在此时按住自己的手背,疼得蹲了下去。
谢郬见状,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从福如身上撕了两根布条下来,用力绑住苏别鹤的近心端,对侍卫吩咐:
“别搬动他,去请太医,让太医赶紧带些五毒散来。”
这边手忙脚乱,那边放蜈蚣害人的北辽女子忽然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谢郬上前就是两个巴掌,抽得她嘴角流血,眼冒金星,见她一脸戾气,谢郬不跟她废话,直接动手个手刀将她劈晕过去。
“五花大绑,关入天牢。让他们大皇子好好跟陛下解释解释去。”
谢郬干脆利落的下令,侍卫们领命去办。
把恶女押走之后,谢郬来到苏别鹤身旁,问他:
“苏统领,觉得如?”
苏别鹤额前沁出冷汗,脸色苍白,被蜈蚣刺到的伤口瞬间肿胀,苏别鹤忍着疼痛说:“蜈蚣有毒。”
谢郬抬头问:“太医还要久?”
侍卫回:
“御花园到太医院一来一回,说也要刻钟。”
谢郬来不及想,从头上拔下根金簪,用衣服擦干净,迅速划破苏别鹤的手背开始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