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昀身上的攻击性太强,青年过了几秒猛地想起他是谁:“你就是夏昀?骂的就是你!怎么了,不服?”
说着,他把一旁桌上的文件甩开,那是夏昀早上收到了节目合同。
合同哗啦一声散落在地,他一脚踩上去,咧嘴嘲笑:“你真以为自己是大明星?骂你一句傻逼我都觉得脏嘴!我随便叫个人都能让你混不下去。”
他走近了,用食指对着他,瞪着眼睛威胁:“你要是敢欺负小熙,小心我揍你……操!!!”
夏昀被吵得脑子一阵阵发疼,犹如裹在粘稠压抑的空气里。
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看着越来越近的指尖,夏昀想也不想,猛地抓住他的手腕,随手狠狠一折!
青年痛呼一声,眼眶发红,手腕脱臼传来的刺痛凶猛。
这个便宜弟弟,居然敢对他动手?!
青年另一手飞快抬起,目光凶悍,对着夏昀的脸刺去!
那手速快而狠,裹着无处释放的怒火。
然而下一秒,夏昀飞快截住那只手,他浓密的睫毛垂下,眼瞳凌厉如寒冰,连同嗓音也带了分哑意。
“我比较懒,不喜欢动手,”随意和散漫从他身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危险和森寒——“但总有傻逼让我破例。”
他手上用力,清脆响声与嘶哑惨叫相应传来。
近在耳边的高分贝叫喊化作了模糊的白噪音,夏昀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夏松恒。
老夏坐在堆满书籍的桌前,宽大显示屏发出幽幽蓝光,他嗓音里有无奈也有叹息。
“阿昀,越聪明的人越孤独,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有个家。”
还有张姨欣慰的笑容:“夏老先生要是知道你回归徐家,一定会很高兴。”
夏昀骤然松开手。
去他妈的家。
他愿意回来,从来就不是为了家庭。
他毫无感情地扫了一眼地上的人,转身离开。
身后,是林熙惊恐的尖叫。
两人的闹剧很快引来了全家的注意,管家赶紧将这件事告诉了林媛,林媛差点没气得晕过去。
被打的人可是徐尧!
徐尧他爸就是军方的人,徐尧随了他爸,性情直猛,平时在军校里人人都不敢惹。
夏昀才来多久,就惹到了徐尧头上!
徐二爷宝贝他儿子,从没让他受过一点气,夏昀居然伤了他两只手!
家庭医生马上围了过来,好在医生诊断后,帮他把脱臼的手腕安了回去,徐尧疼得又是一阵骂骂咧咧:“老子要杀了他!!!”
林媛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脑门都快炸了,她跟着管家找到了始作俑者,夏昀居然姿势悠闲地坐在沙发上。
林媛心烦气躁:“夏昀!你给我过来!给你二哥道歉!”
这事要是传开,她林媛的脸面也会跟着一起丢光!她在徐家还怎么做人?
夏昀好整以暇地坐着,一个眼神都没给。
很好,直接无视她。
林媛走到他跟前,气急败坏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你打的人是谁?!他爸可是军方的人,你是不是想被他爸打死?现在低头认个错,没准这件事就过去了,你闯了这么大的祸,还很得意是不是?”
夏昀不知道有没有在听,那张漂亮的脸带着点方才的戾气,看着格外张扬。
林媛在他的漠然下,胸膛不住起伏:“夏昀!听到了没有!去道歉!”
女人的声音太尖太吵。
耳鼓内传来难以承受的搏动,夏昀缓缓抬眼。
他眉间满是未褪去的冷,眼尾上那点痣染了寒意,语气冷酷刺骨:“滚。”
“……你、你说什么?!”林媛哪能想到,他这个时候不服软,甚至朝她发火?!
果然是乡下人!这种人怎么是她林媛的孩子?
在她最风光、最安逸的时候,老天简直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林媛摇摇头,随即拿出手机,走到房间里。
沉默片刻后,她拨通了一个电话,脸上马上涌起痛苦神色,低低地啜泣:“老公……这孩子我是真的管不住了……他打伤了小尧,还骂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徐正还在车上就收到了管家的消息,快马加鞭赶来。
徐尧手腕很快复位,之前留下的疼痛却并未消失,连同着未除的闷火烧了他满身。
他一手推开医生,囔囔着就要下来找夏昀对峙:“傻逼玩意还在呢!老子今天一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夏昀,你给老子过来!”
就在这时,徐正走了过来,震声制止:“住嘴!像什么话!”
“爷爷!你来得刚好!”徐尧得意冷笑着说:“让您亲眼看看夏昀到底是个什么人!他第一次见我就打人!还私底下恐吓小熙!这种人也配留在我们徐家吗?!”
徐正眉头紧皱:“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我和小熙聊得好好的,他跑过来插话还动手!”徐尧理直气壮地回应。
徐正看向安静坐着的夏昀,平静问:“昀昀,你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夏昀一直沉默着,看到徐正后,低声道:“懒得说。我今天回来是拿几件衣服,再和您说一声,我租了房子,以后不会住家里,谢谢您给我买的衣服。”
徐正一愣。
连徐尧都止住了话音。
这人非但没赖着不走,还提前租了房子?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徐北律看了半响,沉声问:“徐尧,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我他妈能说什么不好的话,我就是实话实说!”一提到这,徐尧又想骂人。
徐北律深知他狗嘴吐不出象牙,说不定是嘴上得罪了夏昀,才发展成这样。
徐尧一根筋又混不吝,谁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徐正自然也知道徐尧是什么样的人,他溺爱孙子,却不糊涂:“徐尧,接下来一个月都给我去特训基地待着,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什么?!”徐尧慌了,一时之间什么都顾不上,“那地方是人待的吗?我没有做错!我不去!”
徐正闭上了眼:“好好反省了再回来。”
徐尧气炸了,目眦欲裂:“凭什么啊?就因为他是新来的吗?!”
夏昀无心再待下去,站起来:“话说完了,你们聊。”
还聊?
这是聊天吗?
徐北律回想他说的这几句话,差不多明白——夏昀一直等在这,只是因为之前和徐正约好了见面,不想不告而别而已。
徐正有心无力,知道现在不是说理的时候,只能安慰几句后,安排司机送他。
徐北律脚步顿住,转身道:“我送你。”
不管怎么说,夏昀到底也算他的弟弟,徐北律不喜与人接触,愿意送人算是仁至义尽。
夏昀几乎没有思考便回绝:“不需要。”
徐北律薄唇抿紧,少年看着他的眼神冷漠,是全然的不信任。
仿佛面对的不是好处,而是某个天大的陷阱。
徐北律不再挽留,问下人:“小熙呢?”
下人回:“小少爷受了惊吓,正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见夏昀毫不犹豫转身,徐北律上楼,找到了林熙。
林熙眼眶发红,在心理医生的安慰下只闷声点头,脸容苍白。
徐北律揉了下他的头顶,把心理医生约出来:“他有说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心理医生摇摇头:“我劝你们不要再提及这件事,小熙的心理承受能力并不好,这和他的病也有关系,尽量让他保持开心的情绪,避免情绪大起大落。”
徐北律点了下头,目光深沉。
林熙的腿总会莫名其妙的疼痛,有时候会疼到抽搐昏迷,尤其在情绪起伏大的时候。
就算夏昀打人是无心之举,但间接的加重了林熙的症状。
徐北律皱紧了眉心。
陆倾回到家里时将近一点。
他脱下风衣,屋内寂静无声,只有蓝牙耳机内传来的通话声。
“让开发组重新讨论方案,数据二组和一组合并,尽量这周内给我一份完整的报告。”陆倾刻意放低了声音,“今天先休息,明天继续。”
他挂了电话,打开小灯,从冰柜里拿了瓶酒,他慢条斯理地开了酒,取了一只高脚杯,往里倒了半杯。
刚转过身,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面前。
陆倾手指微微一顿,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夏昀。
“还不睡?”陆倾将酒瓶放好,随口问了句。
然而没人回应。
陆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从侧面打来的顶灯柔和温暖,夏昀一侧面容极为细腻,他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身形格外削瘦,领口处的锁骨线条犹如大师笔下最完美的笔触。
光影照亮了他的眼底。
陆倾察觉到不对劲。
夏昀总是孤傲张扬的,无论身处何处,即使脸上毫不在意,却总是带着警惕和不耐烦——他看起来不相信任何人,无论在哪都不放松。
从唇角到下颌、再到削薄的肩背,细看时总能发现一丝紧绷。
像是习惯了丛林法则的猫科动物,随时观察一切,出其不意给你致命一击。
可是现在的夏昀却整个都放松了下来。
那些长久以来的紧绷如流水般褪去。
陆倾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准备来说是他的怀里。
陆倾垂眼看向身前,手里拿着的那杯酒。
他试探道:“想喝吗?”
夏昀半垂着眼,眼敛下方落下长长的阴影。
他只是盯着陆倾怀里的酒杯,面容平静,显出几分朦胧的柔软。
陆倾将酒杯伸到他眼前,极有耐心地放慢语速:“要吗?”
夏昀略显迷茫的眼神似乎慢慢聚焦,随后他抬起手,捧住了酒杯。
连带着捧住了陆倾的手。
夏昀的手很好看,指节很长,皮肤冷白,掌骨微微凸起,底下隐隐透出淡青色的血管。
夜里偏凉,夏昀的指腹裹着凉意,一点点吸收陆倾手上的温度。
陆倾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任由着夏昀连手带杯,举起来慢吞吞将酒液喝完。
动作迟缓、目光迷茫、行为奇怪。
这是梦游的表现。
叫醒一个梦游的人有很多种后果。
如果那个人是夏昀,后果可想而知。
夏昀喝完了酒,仍然看着杯子。
陆倾低声回道:“没有了。”
夏昀不说话,安静而专注地捧着高脚杯,暖黄的光线下,那目光显得眼巴巴的。
他的体质太过特殊,就这么几秒的时间,夏昀的眼尾一片绯红,沿着脸颊慢慢往下蔓延。
有些莫名的可怜。
陆倾像是被某种柔软的爪子轻轻挠了下,他勾了唇角,还是低声一字一句道:“没有了,回去睡觉。”
从见到这小孩的第一眼起,陆倾能直观看到他身上的张扬、烦躁以及嚣张,只是没想到他还会有这样一面。
夏昀听话地收了手。
“小孩,”陆倾垂眸,声音压得很低,狭长双眼深邃暗沉,微微拖长的尾音磁性又懒散,“你是从哪个世界来的?”
夏昀睫毛半抬,目光似乎落在他脸上,嘴唇动了动:“糯……”
陆倾没听清,垂下头问:“什么?”
他微微俯下身,凑近了夏昀。
靠得近了,他能看到夏昀的嘴唇因为沾了酒,殷红中泛着水光,如同广袤黑暗里的一星光点,格外夺目。
酒精作用下,他的耳垂和脖颈也浸染了红,呼吸都变得炙热,
夏昀上下嘴唇微动,极为缓慢而含糊地念出一个词:“糯米鸡……”
落在陆倾耳边的呼吸漫过皮肤,明明又轻又淡,却因为带着酒气,连空气都沾着清甜微醺的味道,眼尾上方那颗痣在抬眼的瞬间,勾得神经末梢骤然发热。
陆倾眼皮狠狠一跳。
夏昀说完,转过身,慢悠悠晃回了房间。
咔哒一声,房门关上。
餐厅一带陷入诡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