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姮愣神了很久。
直到风停了, 结界不见了,四都是黑暗,她仰头站在黑暗中, 手还是保持着那个抓着什么的动。
她的神情, 从迷茫,到痛苦, 最后,什么表情都不。
停在空中的手缓缓攥紧成拳, 她垂着头,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
“小殿下……”
身后,人在轻轻叫她, 落在她耳边, 像是极其遥远的嗡嗡声。
她好像没听见一般,还是站在那里,鬓边垂落的碎发挡住了神情, 黑暗几乎将她的身影吞没。
后来了很多神族。
所人都站在远处,默默忍受着悲怆, 目睹着帝君的陨落。
剩下小殿下了。
她已是间最后一烛龙。
他们静静看着她倔强孤寂的背影,想上前说什么,却都不知从何说起——他们早在万年前就经历过这样的痛苦, 可年幼的小殿下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失去自己最在乎的亲人。
她现在平静得些可怕了。
不哭, 不说话, 是站在那儿,让人莫名种不祥的预感。
赤言垂落身侧的双手攥得死紧,手背青筋崩裂,眼底无尽的沉重与心疼, 许久,他走上前,在她身后停下,看到她颤动的双肩,不禁放轻嗓音道:“如果很难过,不要忍着。”
“你今后还我们,整个神族都是你的家人,你的家还在,将来的事,我会和你一起。”
赤言把手放到她的肩上。
可虽是这样安慰着,他知道,她无接受。他是看着她长大的,怎会不明白她倔强的性子?
可手放到她肩头的刹那,赤言就愣住了。
她好烫。
隔着衣料,能感觉到她不正常的体温。
赤言眼皮一跳,立刻察觉到了不,连忙绕到她前来,又是一惊,“你——”
他原以她是在默默地哭。
可她没哭。
她的脸色苍白犹如纸,一双赤红的眼睛,弥漫着浓重的血丝,又凄惶又痛苦。
她在发抖,抖得厉害,眼底的恨意却越来越重,融入这沉沉暮色之中,眉心的火纹在不住地燃烧,四周弥漫着灼热的玄火,吹动着她散落的黑发,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她死死盯着虚空,即赤言挡在了她的前,她的眼神犹如凝固一般,又执拗又可怕。
“汐姮!”赤言连忙握住她的双肩,“你快醒醒,不要走火入魔!”
“我们都还在,帝君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你还小,将来还很长的子,你是我们神族的公主……”
她的视线缓缓上挪,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他看不到了。”
“什么?”赤言没听清,皱眉看着她。
“他看不到了!”
她这一句几乎是歇斯里底的吼出来的。
她猛地抬手,狠狠拂开了抓着她的赤言,后退一步,她的眼睛里全是血色,不住喃喃道:“说什么这样的话,他根本就看不到了!他答应我,说不会死的,但是他食言了,什么你们总是食言,每次我都相信了,可是被骗的总是我……什么总是这样……”
她把手放到心口,这里,她原本谁感受不到,能感觉到自己的至亲,可是如今,空荡荡的一片。
这里曾一颗心,被撕裂成了两半。
她不知道还能怎样努力了。
她已经很拼命了,她夜筹划如何毁天劫石,在人间做十恶不赦的恶人,她还杀了很多人,可是就算这样没用,她距离自己想要的越来越远,即最后她能让所人都活着,可是哥哥就是不在了。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着,周围的玄火越烧越旺,如同一道火墙拔地起,她站在火海里,突然握住了那把流昆剑。
汐姮低头看着冰冷的剑锋,眼睛里的光越来越冷。
是谁害她一失去?
是谁杀了她哥哥?
是谁!
她要杀了那个人!
全都去死吧!
她神情恍惚,握紧手中的剑,突然崩溃地尖叫一声,转身便跑,像是失控了一般,周围的神族预感到了不,连忙冲上前来要拉住她,可是他们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化一巨大的烛龙,带着无边玄火冲天起。
火光又重新照亮了北域的天空。
火势还在蔓延。
眼看着她要冲向人间,说不定要做什么疯狂的事,赤言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道:“快!拦住小殿下!别让她离开这里!”
四周的神族立刻冲天起,将这四周团团围住,抬手施。
四八方的神力结成网,将来路封住,可这如何能阻止得了汐姮?烛龙猛地摆尾,张嘴喷火,无形的神力如巨浪拍去,将拦路的神族震开。
“啊!”
神族的惨叫声让她的动一滞,可是无尽的恨意又席卷了全部的神智。
她要报仇。
她是想报仇已!
什么不让她走!
汐姮不想他们下手,可是他们拼命要将她留在这里,很多人在喊她,叫她停下,她脑子乱糟糟的一片,耳畔尖锐的耳鸣声,随着神力地出,她越来越控制不住气息,摇摇欲坠。
个声音在她耳边说:“这一切真没意思,无论是做神,还是做人。”
还个声音她说:“你没哥哥了,你做人的时候没亲人,就算找到亲人,不能在他身边长久。”
“如果不是你年淘气去了人间,又在人间遭遇了那么多,说不定哥哥还能活得久。”
“你以后能重复你哥哥的命运,一辈子被困住,不过这又什么呢?你本来就没心,你就是了神族诞生的罢了。”
她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偏激,已经从恨别人,变成了恨自己,体内的神力越来越紊乱。
“不行。”赤言狠狠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化凤凰朝汐姮飞去,一声长鸣之下,羽翼拍出一股道红光,直直袭向汐姮的后心。
汐姮心神不定,硬生生没避开。
她痛得眼前一黑,往下坠落,携着玄火烛龙的轰然坠地。
赤言心疼地看着她。
“你这样下去,会被心魔侵蚀神智,听话,好好睡一觉,冷静下来。后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赤言……”她不甘地叫了一声,在地上摆了摆尾,挣扎着想要重新飞起,却终于还是昏死过去。
以众神之力,北域四重新布下了坚固无比的结界,了困住他们的小公主。
其实于这一,他们早就了心理准备,可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汐姮,她本就默默忍耐着一切的压力,北荒帝君的死就像是最后一根崩断的弦,让她无继续忍耐下去。
那烛龙静静地躺在平地之上,眼睛看着虚空,一动不动。
她甚至都不变成人形了。
赤言让神族的医官过来她疗伤,辛合急匆匆赶来,看见汐姮身上的伤,气得直接冲去找赤言,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怎么还动手了!小殿下本就年纪不大,冲动些又如何了,帝君都不曾打过她,你居然还敢伤她!你疯了不成!”
辛合骂到此,声音渐小,透出几丝哽咽,“……帝君才离,连你都这么她,岂不是让她难过。”
赤言垂头道:“时情况紧急,无可奈何。此事之后,我自会去请罪。”
辛合握紧了拳头,极想揍他,但忍住了。
赤言说:“无论如何,人间是断不能去的,如今天衍恐已觉醒,天衍的实力……你我应知晓,万年前他便是最无情的神,即便他从前是谢涔之,绝不会小殿下手下留情。她这样贸然冲过去报仇,会是白白送死。”
辛合眼底腾火,嗓音骤然拔高:“所以,你就让她躲在此处?天衍神君若想杀她,根本不必等她去人间,便能自己来这里付她!”
“我知道。”
赤言又重复一遍,“我知道。”
“如果天衍敢来,我一定会护住她,神族虽已远不及从前,可是拼死一战,未必就会输给他。”
辛合沉默不言,拂袖去。
那条烛龙,还安静地躺着。
青羽抚摸着她的龙角,温柔道:“小殿下,等你的伤好了,去报仇好不好?你从前最听帝君的话了,他的确不在了,可是,帝君心疼他的妹妹,这么多年来,但凡你难过,他多心疼啊。”
“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青羽来了又走,汐姮尝试撞了撞结界,可是仍旧没什么力气。
她喘息着,尖锐的龙爪在地上刨出纵横交错的痕迹。
背上的伤口愈合了,她昏昏沉沉,睡着了又醒过来,可是还是感觉是在做梦,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知道,他们都是想保护她。
她没怪过赤言,如果他不选择下伤她,她许会伤害同族。
可是,汐姮现在真的怕了。
她怕失去了哥哥还不够,接下来她还会失去多的人,方才安慰她的青羽,不放心她的赤言,还那么多人……她要想想,就觉得要崩溃了。
她自认不如活了几万年的同族们,他们能将离别看天命,能从容处之,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接受失去谁了。
一个不能。
她甚至想,如果她能和天道同归于尽就好了。
这样消失的她,她就不会失去了。
她不想,不能,被困在这里,让他们保护她。
汐姮闭上眼睛,继续假寐。直到某,她感觉到青羽赤言都刚走,体力恢复了许多,便挣扎着变人形,她握紧流昆剑,着四八方如同铁壁般的结界,狠狠劈了下去。
轰——
结界颤动了一下,却还是纹丝不动,汐姮不甘心地抿紧唇,又狠狠劈了好几剑。
轰轰轰轰……
结界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她身子晃了晃,握着剑的手又些无力——这动静绝会引来他们,她这样下去,绝又逃不出去,正待她不知如何时,眼前那条缝隙却如蛛网般往四周蔓延,裂缝越来越大,像是谁在外撞击结界。
她呆呆地看着。
轰然倒塌的结界外,那黑衣少年朝她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一副得意至极,又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还不过来。”卫折玉说:“你要做什么,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