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烟缭绕,淡淡馨香弥漫。
少女容色宁静,长眉斜飞入鬓,眸光深敛,指骨轻轻的敲击在梨木桌面上,笃笃的声音响彻在厢房内。
“罢了,既然逃了就随他们去好了。总会有尾巴留下了。”宗玥举杯吹开茶烟,轻呷了一口。若有所思的看向楼外的街道,那里惊马的尸体已被拖走,只有淡淡的血迹还未被冲刷干净。“那匹马是怎么回事?”
“婢子在马蹄上找到了这个。”阿魏将一枚钢钉放在桌上。
钢钉已经曲折,上面还有淡淡的血气。
“这钢钉是被人钉在马蹄铁上,平素看不出什么问题,可马儿每走一步,钢钉入蹄一分便让它焦躁不安,最后受惊乱闯。”
宗玥沉吟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这场相遇,倒像是蓄谋已久。”
“玥儿怀疑那位小侯爷……”月明瑶美目里凝重了几许,“我听说,他是大皇子的人。”
“胡乱猜测罢了。”宗玥也不确定,镜无台与君承乾之间的纠葛一直是个谜。
“青天府的人来了吗?”
“刚刚上楼。”
“过去瞧瞧。”
宗玥带着人往厢房过去,腿还没迈进去,就听那个叫三生的书童愤懑的说着:“那马儿是突然受惊,我家小侯爷为此也受了伤,杀马闹出大乱子的可不管咱家小侯爷的事。”
“什么时候青天府问案轮得到你一个小奴才来替主子答话了。”宗玥冷笑着走进去,那三生脸色顿时一红,宗玥视线径直落到另一头,“镜小侯爷,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镜无台虚弱的笑了笑,“郡主说的没错,此事责任全在在下身上。”
此时,屋内另群人才反应过来。
那群人一身靛青官袍,上绣朝鹤红日正是青天府的官差,为首之人的官差身上官袍要深上几分,看他四十来岁,长得獐头鼠目,一双眼睛贼溜溜的闪着精光。
“其实,这只是个小事。不过一些蚁民大题小做罢了,倒是小侯爷因此受伤可要好好歇息才对。”
宗玥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未请教大人姓名?”
那人没曾想能引起宗玥注意,满脸兴奋谄媚,“在郡主面前岂敢称大人,下官青天府少尹徐志温。”
宗玥眉梢轻不可及的抖动了一下,目光莫名一冷。
“原来是徐大人啊。”
徐志温有些错愕,明显感觉宗玥在听到自己名字后态度一变。
“天子脚下,豪族惊马闹事,伤人数多。大人却说是小事?不知此事,陛下是怎么看的……”
徐志温后背猛窜上一股冷汗,昨日董皇后的外甥霍乱宫闱被抓,在朝上细数罪状正有纵人闹市这条。他心里大叫苦矣,自己本是想拍这些王孙贵子的马屁,哪曾想拍到了铁板上!
以往这些贵子贵女最喜欢的不就是息事宁人吗?!
宗玥一反常态的刁难让屋内气氛尴尬不少,就连侯在门外的月明瑶也满脸疑惑。
好一会儿,才听少女心平气和的开口:“刚才我也只是好心提醒大人,言语冒犯,大人勿怪才是。那些受伤的百姓还是妥帖处理为好,若有不便,日后大人可上夜王府来找我。”
徐志温闻言一喜,这才放下心来,唯恐是自己哪里做错惹怒了这位郡主大人。若能与夜王府攀上关系,对自己仕途自是有莫大的好处!
“既是如此,那下官就告退了。”他说着,一脸献媚的带人离开。
等他们走后,那叫三生的书童鄙夷的啐了口,嘴里咕哝了句‘趋炎附势’之类的话。声音虽小,却刚好被宗玥听到。她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镜无台,见他一脸漠然,眼里隐有无奈。心里忽生出一个猜想,沉吟了下她朝阿魏使了个眼色,掉头对三生道:“我与你家小侯爷有话要说。”
“我家小侯爷身体欠安,不能没有人……”
“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让人打断你的腿丢出去?”宗玥睨了他一眼,身后站着一脸冷漠的阿魏。
似想到了那个被割喉的马,三生打了个寒颤,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屋子,走的时候还一直往屋内流连。
厢房内,半晌沉静,不时传来男子低哑的轻咳声,两人都未率先开口。
宗玥走到一旁,往香炉里加了几味舒缓凝神的香料,片刻后,那咳嗽声才渐止下来。
镜无台坐在椅旁,俊美绝伦的脸上依旧是一片疏离浅笑,直到一杯热茶抵到了眼前。
“你这般费尽心思来见我,直说吧,什么事?”
镜无台接茶的手一顿,尔后,轻呷了口,低声道:“郡主所言,镜某不懂。”
“阿魏在外边,没人能听到我们的对话。”宗玥皱着眉,有几分不耐,“那个书童明明是个奴才,口气言行却没半点奴才模样,与其说是伺候你,更像是在身旁监视你的。先前的惊马也是你策划的吧!在此之前,有人尾随在我身后,在你出现之后,人便不见了……恐怕与你也脱不了干系。”
镜无台抬起头,笑容里多了几分苍凉,“郡主英明,此次镜某前来的确有事相求。”
宗玥未急着开口,审视了他许久,笑了两声,有几分嘲弄与漠然。
“小侯爷是否选错了对象,若说求助,找大皇子岂不更好?”
镜无台脸色的血色霎时倒退,本就苍白的面容此刻更像一张白纸。
宗玥见状心里难免多想,难道镜无台与君承乾的关系,并非如外界若言那般和谐?其中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我素来不做赔本买卖,要我帮你就要拿出等价的东西来。”
镜无台猛地抬起头,玉面上难得有了几丝波动的情绪。
宗玥盯着他,“你能给我什么?”
“镜某的性命!”
宗玥眉梢一抖,认真的看了他许久,确认对方没开玩笑。
“我要你性命有何用?”
“或许,镜某的命比郡主想象中有价值。”
“好歹是侯爷之子,自然金贵。可这些算的了什么?再说,你堂堂计都罗侯府的独子,如此轻易卖出自己性命,实在让我惶恐,你想要的是什么?”
“镜某想要的……不过自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