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庆县四海镇,王庚孤身一人和朱培德少将碰面,哪怕是和日军在前线纠缠数月,并数次在生死线上游走的第四十二集团军司令也不得不佩服这位上将的胆气。
“益之将军,没有四十二军在手,你就像拔了牙的老虎,怎么样,武藤章很难缠吧?”王庚笑着说。
朱培德叹道:“武藤这人打仗中规中矩,也就是仗着人多欺负人,我手下大部分都在前线激战,直接掌握的部队勉强够一个旅的编制,寺内又给他派了援兵,足够一个师团,要是四十二军真的在,我一定打得武藤连他姥姥都不认识,可惜了!”
王庚道:“你抱怨也没用,四十二军已经投入前线作战,和三十九军、十八军、二十四军一样,全部交给了刘老总指挥,我看你是不用惦记了。”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王庚转入正题:“老张带着一个师在密云和怀柔搅得小鬼子嗷嗷叫,我们可不能让他抢了风头,总得拿出一点战绩吧?”
朱培德比王庚还有大上七岁,闻言一笑,淡淡道:“打仗不是请客吃饭,总参谋长有什么锦囊妙计?”
“锦囊妙计谈不上,但有周郎妙计献上。”王庚回以一笑,他最近和夫人闹得很不愉快,这次请缨来前线一是为了陪伴老战友张自忠,二是避免回家和夫人吵闹;他的夫人就是著名历史人物、大上海交际花陆小曼,因与天才诗人徐志摩的恋情而为人所熟知。
上一个历史是这样的:陆小曼一九二零年和王庚结婚,一九二五年离婚,离婚时陆小曼年仅二十三岁,翌年与徐志摩结婚;这一世不同,或者说这一世没有徐志摩,陆小曼也就没有出轨,没有男人撩动这位奇女子的心弦,所以两人的婚姻维持到了现在,平时的夫妻感情倒也不错,但在明日战争后,王庚每天都忙于最高统帅部公务,很少有时间和妻子相处。
京津大会战期间,为了妻子的安全着想,王庚安排陆小曼离开北京,去长安避祸,但后者拒绝离京,紧接着夫妻感情陷入冷战。王庚苦恼不已,正好这时候张自忠以前线将士士气不稳为由,要求亲身到一线指挥作战,他在解劝无果后,索性决定和老战友并肩作战。
“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朱培德眨眨眼,“总参谋长但说无妨。”
王庚从回忆中抽身,定定神道:“很简单,利用主场作战的优势,不和小鬼子正面接触,我记得先帝曾经说过一句话:‘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精辟至极,理应用之。”
朱培德默默地念着游击作战十六字诀,眼睛里渐渐升起一抹亮色,不禁欣然道:“先帝,奇才也!”
王庚叹道:“先帝失踪古怪得很,也是大明的损失,但他始终是热爱这片土地的,如果没有先帝的坚持,任凭那帮文人折腾,京师早就沦陷了。”然后他面色一正,“不说这些了,益之将军,如今小鬼子很快就可以打过千家店和珍珠泉,四海镇并不安全,我们必须想办法杀一杀小鬼子的锐气——不求挡住小鬼子的脚步,有多少杀多少,最大程度歼灭敌人有生力量!”
朱培德摸着下巴想了想,对警卫招招手,让他将延庆县的军事地图拿过来,指着千家店和珍珠泉一带说:“这两个地方都属于延庆的外围地区,也属于北京的外围地带,要想让小鬼子长点记性——总参谋长应该还记得去年的唐山反击战吧?”
王庚点点头,说:“你是想——放进来打?”
“只能如此,京津防线已破,我军只剩下保定和石家庄两条路可退,可我们能退吗?不能,因为我们退了,首都也就丢了,大明也就完了。”朱培德语气沉重地说,“既然不能退,那就只能咬牙和小鬼子死磕,我们没有选择,张家口、承德、唐山像一张大网,向着京津扑面而来,我军不能突破这些城市,所以只能在防线内部做文章——放进来打是最好的选择!”
“那就得选取尖刀部队了……”
“现在我手中还有一个旅的预备队可以使用,足够担当尖刀部队的作战任务。”朱培德主动请缨,“就请总参谋长在身后看着,我给你打一个漂亮仗!”
王庚目光灼灼,笑道:“好,我就看着你凯旋归来!”
张自忠、朱培德、戴安澜三条主要战线正在京津大会战期间形成,刘诚志面对这种局面,既有欣慰也有担心,现在就连卫立煌也去了前线,他手中已经没有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了。高文牧大校眼神复杂,仗已经打到了现在,谁也不知道胜负操于谁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是大明赢了还好,若是输了……
他不敢想,那样的下场没人能承受得住,大人物还可以逃之夭夭,小人物的结局肯定别无选择。
“载道,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办。”刘诚志忽然说,“立即联系前线的卫立煌将军,我要交给他一个高风险高收益的任务,就看他敢不敢接了。”
高文牧做好记录的样子,点头道:“司令请说。”
“现在我们都知道寺内那个狗杂种司令部迁到了赤峰,我决定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反击行动,配合他进行‘斩首行动’——当然,如果他能抓住活的更好!”刘诚志恶狠狠地说,他是被逼急了,虽然张自忠和王庚都光膀子上阵了,但恶化的局面并没有得到有效遏制,反而愈来愈迷雾重重错综复杂,前线部队的士气顶多算稳定,却没有被完全调动起来,这样下去北京肯定守不住,与其钝刀子割肉,还不如奋起一搏。
可惜,戴安澜现在在天津,想及时再调到北京拖得时间又太长了,只能让卫立煌顶上去。
“抓住寺内寿一,我为他向陛下请功,别说‘岳飞’勋章,就是晋衔中将都没问题!”
琉璃庙镇,卫立煌带来了一个团的兵力,加上原本的一个营守军,加起来勉强能有三千人,经过一系列激烈战斗,终于将小鬼子的攻势挡住,但减员率达到三分之一,剩下的两千多官兵还有不少人是伤员;电报交到卫立煌手上的时候,他正在伤兵营慰问伤员,其中一个年仅十八岁的青年伤员已经不行了,他拿着一个铁盒子,吃力地说:“将军,告诉我父母,我没有给祖宗丢脸,没有……没有辜负他们的教育,还有,这……这是给我婆娘的,我对不起她,让她再找个好男人嫁了吧,就是每年这一天,给我……给我烧点纸……”然后他将铁盒子交给卫立煌,眼睛睁得大大的,再没有了气息。
卫立煌见怪不怪,依旧默然了片刻,将铁盒子递给了身旁的副官,轻声道:“登记造册,等这场仗打完了,一定要满足他的愿望。”
副官叹了口气,下去不久又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张纸,小声道:“将军,西山来电。”
“念吧。”
内容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抓住或干掉寺内寿一,他就能晋衔中将,并获得“岳飞”紫金勋章。
卫立煌听完了,没有说话,接过电报,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下定决心,慨然道:“刘总好气魄,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