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诺的希望”与云舒女士的描述几乎完全一致:圆形戒面被设计成□□的形状,周围镶嵌着四颗金色太阳石,中央镶嵌着一颗比“轮回之眼”略小的泪滴形祖母绿。
两枚戒指放在一起的时候也并没有发生什么让人瞩目的事情。不过或许是言幼宁的错觉,他觉得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波动围绕着两枚戒指缓缓地向周围荡开,胸口有一霎间窒闷的感觉,随后……便风平浪静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让言幼宁觉得有些郁闷。从陈主任的办公室出来,一路上他都一言不发,情绪十分低落。虽然他也对自己说无论活在哪一世,他都是了无牵挂,然而真的回来了还是觉得能回去的话更好一些,毕竟那里还有一份自己的事业。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盛世》或许都要首映了吧……
司机转过头扫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惊慌的神色,“二少,后面那辆车是不是大少爷的?”
言幼宁回头看了一眼,一辆跑车正从后面追了上来,从侧面将他们逼到了路边。司机胆战心惊地停好车,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前面跑车的车门拉开,一个人气势汹汹地直奔他们过来。
确实是关宇森。
不过言幼宁从来没见过关宇森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自己也拉开车门下了车。
关宇森走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你的狗胆子不小,谁允许你去骚扰我妈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事儿。
言幼宁挣了一下,不过关宇森抓的很紧没挣开。言幼宁皱了皱眉头,“你一定要像个疯狗似的汪汪汪吗?”
关宇森举着拳头就砸了过来,言幼宁向旁边一闪,关宇森的拳头落了空,不等他收回手,言幼宁便屈膝顶在他的肚子上。这一下他使了大力,关宇森险些吐出一口血来,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后退了两步,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少爷,少爷,别打了!”司机在一旁大叫起来。
言幼宁抬头,这才发现就在兄弟俩撕扯起来的短短时间里,周围竟然已经被人围住了。不是看热闹的闲人,而是一群带着墨镜的彪形大汉。
敌众我寡,这种情况下言幼宁自然不会傻到拿鸡蛋去碰石头。看着这些人十分利落地将他和关宇森的手脚捆起来扔进车里,言幼宁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同样是行驶途中被拦住,被人捆住手脚扔进车里……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一个关宇森。
如果这不是关宇森一手策划的绑架,又会是谁呢?
脸上的黑布摘掉的时候,言幼宁发现他们被关在了一间方方正正的房间里。二十平左右的房间,像是地下室的模样。四面的墙壁和天花板都光秃秃的,没有窗,只有两扇换气窗和屋顶的荧光灯管。靠墙角的地方扔着一个半旧的床垫和几张旧报纸。瓷砖地面倒是挺干净,没什么灰尘,像是经常打扫的样子。
解开了绑在他们手上的绳索,几个彪形大汉就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铁门咔哒一声落了锁,只留了铁门上一扇不足尺把宽的小窗口。
言幼宁解开腿上的绳子,扫一眼关宇森,见他正坐在地上笨手笨脚地解绳子,也懒得理他,自己顺着房间走了一圈,发现这间屋子用来关人确实没有什么破绽,心里不免有些失望。而且从铁门的小窗口看出去,那几个劫持他们过来的男人都还静静地守在外面,彼此之间也不见交换什么眼色,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言幼宁在屋角的床垫上坐了下来,觉得这个地方简直比当初关宇森关着自己的地方还要严密。至少当年那个仓库还有一扇窗户,能看见外面荒凉破败的院子和院墙上方的一角蓝天。这里简直像个耗子洞一样。当然好处也是有的,他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生病,没有发烧烧得晕晕沉沉半生不死,而且身边还有一个跟他作伴的关宇森。
关宇森也老实了,学着言幼宁的样子围着房间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遍,然后一脸失望地在床垫另一头坐了下来。
两个人谁也没心情说话。
手表、手机这些东西都被收走了,跟外界联系是不用想了。言幼宁本来还想问一问关宇森怎么会不带助理保镖,一个人到处乱跑,后来想想大概是他急着想找自己算账,所以才疏忽了。言幼宁也就懒得再问他。反正不管自己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关宇森都有关家的人来救。他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好了。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铁门咔哒一声从外面打开,一个看守他们的男人捧着一个纸箱子走了进来,也不说话,直接把纸盒子放在门口的地板上,转身就要出去。关宇森跳起来喊道:“哎,哎,那个……我要上厕所!”
看守他们的男人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冲身后招招手,门外又进来两个男人,把关宇森围在中间一起走了出去。
言幼宁对关宇森的做法多少有点儿心理准备,他知道像关宇森这种大家公子小时候都学过遇到紧急事件时自救的方法。当然,以关宇森那种跋扈的性格,要想让他老老实实等着也是不太可能的。他肯定要用自己的方法做一些尝试才会死心。
果然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厮打的声音。紧接着铁门咣铛一声被踹开,关宇飞被人从外面一推,踉踉跄跄地跌了进来,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几个看守面不改色地在他身后阖上铁门,咔哒一声落了锁。
言幼宁看了看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关宇森,还是走过去把他扶了起来。两个人在床垫上坐了下来,言幼宁在纸箱子里翻了翻,找出一包湿纸巾递给了关宇森,“擦擦脸吧,这种情况也不能讲究什么了。”
关宇森一言不发地接过纸巾。
言幼宁也不理他,自顾自地翻箱子里的东西:盒饭、矿泉水、纸巾。言幼宁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些人还真是谨慎,吃饭配的都是塑料小勺子。这么个软趴趴的东西,还真是干不了什么。
言幼宁拿出盒饭递给关宇森,自己拿了另外一盒埋头吃了起来。关宇森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也打开饭盒吃了起来。米饭、炸鸡块、炒豆芽海带。作为给囚犯的伙食,言幼宁觉得这已经很可以了。
关宇森却有些食不下咽,看着言幼宁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出言讥讽,“你还真是随遇而安。”
言幼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要不怎样?饿着?”
关宇森不吭声了。
“至少给你饭吃,说明人家也没想真要你的命。”言幼宁扫了一眼他脸上的颓色,自顾自地说:“否则直接饿死就好了,还费那么多事儿干嘛?反正眼下这情况咱们俩也出不去。”
“饿死?”关宇森挑眉,“怎么搞的你好像还挺有经验?”
言幼宁的脸拉了下来,不理他了。关宇森当初不就是这么干的么?没有水、没有食物,眼睁睁看着自己就那么死掉了。
关宇森碰了个钉子,也不说话了,低下头拿着那个不怎么趁手的塑料勺子慢慢拨拉着盒饭里的东西往嘴里送。良久才自言自语似的念叨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要绑谁……”
言幼宁冷哼,“当然是你。你可是关家的太子爷,是关、唐两家的纽带,我算个屁啊。”
关宇森含着勺子没出声。
言幼宁扫了他一眼,自嘲地挑了挑嘴角,“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这他娘的简直就是真理啊。”
关宇森跟唐静怡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后来又在关政安的授意之下对唐家打起了主意,就更不敢在唐静怡跟前露面了。这会儿听言幼宁这么一说,脸色的表情就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就算你没有妈,爸爸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
言幼宁别有深意地看着他,反问了一句,“对我好?”
关宇森再一次避开了他的视线,心里却莫名的有些惊骇。他一向觉得言幼宁呆头呆脑的,怎么这会儿看人的眼光……好像什么都明白呢?
关宇森一时间倒有些拿不准这个人的底细了。
两个人沉默地吃完饭,外面的看守进来把杂物收走,铁门再一次关上了。
地下室里一直亮着灯,让人分辨不出白天还是黑夜。言幼宁只能按着每天三顿饭来计算天数。
日子有些难熬,两个人都憔悴了不少。言幼宁本来是深恨着身边这个人的,但是眼下这样的处境,倒把他心里的恨意消磨掉了不少。再说恨他又能怎样?打回去?杀回去?等到自己的手上沾染了他的鲜血,自己真的就能快乐起来了吗?
言幼宁知道自己并不是宽容大度的人,他只是不能把做人的底线放得那么低。他是一莲唯一的儿子,他不能把这个儿子变成一头像关宇森那样的禽兽。
他怕九泉之下的一莲会感到难过。
关宇森枕着手臂躺在床垫上闷声闷气地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言幼宁冷笑,“你说梦话吧?咱俩现在这样,啥打算都等活着出去了再说吧。”
关宇森却不希望房间里静得只有呼吸声,于是又问他,“那等我们活着出去了,你有什么打算?”
言幼宁漠然答道:“离你们远远的,有多远离多远。然后安安静静过我的日子。”都已经到了这个处境了,言幼宁也不太在意关宇森会不会认为是他们父子俩的计划已经露陷。
关宇森的表情果然很惊讶,就是不知道这惊讶是真的还是装出来迷惑他的,“关家的产业你都不在乎了?爸爸不是说了要让你当接班人?”
言幼宁再也忍耐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关宇森,你真以为你的脑容量比别人多吗?拜托,你能不能别那么自以为是?!”
关宇森被他的话噎住,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比你穷,过的比你落魄,就一定比你蠢?”言幼宁积攒了两辈子的怒气再也按捺不住,一股脑对着这个人倒了出来,“哪怕被你们耍着玩,把你们的虚情假意当成了真心也不会觉得难受?你们凭什么这么心安理得地踩踏着别人的真心去达到你们自己的目的?”
关宇森抿了抿嘴角,“你一定要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
言幼宁咬了咬后槽牙,太阳穴的位置有一根青筋鼓了起来,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狰狞地跳了两跳,“有时候真想一把捏死你,然后一了百了。你说在这么个没人的地方,我们俩动起手来谁能赢?嗯?”
关宇森顿时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脊柱窜了上来。他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言幼宁,哪里能想到一向温和乖巧的人也有这么狰狞的模样。下意识地就向后躲了躲,“你别乱来……”
言幼宁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心中却无比悲凉。
从前的自己就是被这么个怂货活活弄死的,这也太tmd窝囊了。如今看着他这副心惊肉跳,却又强打精神的样子,自己简直都不屑去跟他动手。前一辈子的自己,到底是有多看重这两个人渣才会中了那并不高明的算计?!
言幼宁不理会关宇森惊惧的眼神,自顾自地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知道自己在神志清醒的时候不会中了他们的奸计,不会被他们弄死,这对言幼宁而言也算是一种安慰了。然而他的心里并不好受。
他觉得心底那些他拼命想要掩饰的千疮百孔,在这一刻又被掀开了遮盖的幕布,□□裸地暴露了出来。让他想要无视都做不到。那么疼痛的伤痕,从前生疼到了后世,让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甚至不能够安安稳稳地入睡。
这样的伤害,谁又能真正忘得掉呢?
言幼宁知道自己的情绪已经失控了。他越是压抑,心里那种嗜血暴戾的东西反而越是汹涌。或许是眼下任人宰割的处境催化了他心底的仇恨,令前一世濒死的恐惧统统叠加到此时此刻这个封闭的空间里。
言幼宁睁开眼,直直地看了过去。关宇森有所感应般睁开眼,顿时被言幼宁一双通红的眼睛吓住。甚至不等他反应过来,言幼宁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重重一拳砸在了他的鼻梁上。关宇森疼的眼前一阵发黑,腥热的液体顺着鼻腔喷溅了出来。然而不等他做出反应,言幼宁的拳打脚踢已经尽数使了出来。
关宇森这样的世家子弟自然也学过一些防身的招数,但是言幼宁盛怒之下一副拼命的架势,他又失了先机,哪里还是言幼宁的对手。等到铁门外面的看守察觉出这两个人并不是在做戏想骗他们开门,而是真的拼上命的时候,言幼宁已经把半昏迷的关宇森从垫子上一脚踹到了地上。
几个看守连忙冲进去拉开两个人,关宇森像一滩烂泥似的躺在地上不动了。言幼宁被拉开的时候脸上也带了伤,不过跟关宇森的伤相比就不痛不痒了。他知道关宇森没死,他不可能真的让关宇森就这么死了。
如果关宇森真的被他下黑手弄死了,那他自己又跟关宇森有什么两样?
领头的看守仔细检查了一下瘫软不动的关宇森,回身一脚踹在了言幼宁的肚子上。言幼宁身边有人拽着,根本没法躲开,硬生生挨了这一脚,疼得冷汗都下来了。然而他的内心却有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轻快,仿佛一直压在肩头的重担忽然卸了下去。从未有过的、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小子手真黑。”踹人的看守骂骂咧咧地说:“肋骨至少断了两根。赶紧打电话。”
言幼宁晃晃悠悠地站直了身体,“我要见关太太。”
几个看守面面相觑。
言幼宁侧过头在肩膀上擦了擦嘴边的血渍,回过身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见关太太,或者说唐女士,麻烦几位给通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