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幼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卧室的窗帘拉开了一半,窗外压着乌沉沉的云团,细碎的雨滴敲打着玻璃窗,沙沙作响。
言幼宁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一会儿。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做的事情就是躺着暖暖和和的被子里睡懒觉。就算睡不着,这样躺着倾听窗外的雨声也是一件再适宜不过的事情。
昨晚怎么从浴室出来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其实在他的计划里,他们的第一次应该选择一个比较正常的地点:卧室或者客厅的沙发。浴室这种戏码对于他这个尚且生涩的身体来说,还是有些过分激烈了。然而话说回来,感觉来了,谁还能顾虑到那么多客观问题呢?
他到底有没有受伤暂时还不好确定,不过言幼宁能感觉出来自己浑身上下都酸痛得厉害,像背着重物爬了多少山路似的,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恢复过来。言幼宁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一下一下地揉起自己的后腰来。这个姿势他不怎么使得上劲儿,但是手掌来回摩挲的力度还是让酸痛的腰身感觉舒服了一些。
正闭着眼揉着腰,就感觉一双温热的大手覆了上来,隔着睡衣用一种让人感觉十分舒服的力度按摩起他的后腰来。
言幼宁闭着眼睛哼哼了两声,“嗯,可以再重一点儿。技术还不错。”
明锋俯下身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对我昨天晚上的表现进行总结吗?”
言幼宁睁开眼睛懒懒地瞥了他一眼,“你还能再厚脸皮一点儿吗?”
明锋的手掌慢慢顺着他的睡衣下摆滑了进去,在他光裸的后背上暧昧地摩挲起来,“这个问题可真不好说……要看是对谁……”
言幼宁怕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低声笑了起来,“别挠,我怕痒。”
明锋心说就知道你这里最敏感我才摸的。
言幼宁笑得耳朵都涨红了,连忙按住他的手,抬脚踹了过去。明锋连忙松开手,看到言幼宁因为这一脚用力过度又皱起了眉头,连忙凑过去揉了揉他的腿,“行了,我不逗你了,你躺好我给你按摩按摩。”
言幼宁被他刚才的挠痒痒闹得眼角发红,一眼斜过来,微微带点儿气恼,“真按摩?”
“必须真。”明锋连忙摆了个投降的手势,“其实你还没醒的时候我就给你上过药了,有一点点出血,需要养两天。”明锋说着,脸上浮现出歉疚的表情,凑到言幼宁的耳边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耳朵,“对不起啊,幼宁,一冲动就忘了你是第一次。”
“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言幼宁受不了他这副捡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才不是第一次,好多次了都。”
明锋笑着在他屁/股上拍了拍,神色颇有些得意洋洋,“是不是我自然能感觉出来。再说陈伯伯也说看你这情况应该是第一次。他还说我只顾着自己,不懂得照顾伴侣的感受,还点着我的脑门把我骂了一顿……”
言幼宁大吃一惊,“你说谁?!”
“你老实躺着,”明锋连忙扶着他躺好,“没别人,就一位我父母认识的老医生。人家儿子都快五十岁了。放心吧。”
言幼宁瞪了他一眼,心说也不知道该谁放心。
明锋看了看他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解释说:“其实是你半夜有点儿发烧,我不放心,就想让人把陈伯伯的儿子给请过来看看,没想到接电话的就是陈伯伯……就这样,他老人家亲自过来了。”
言幼宁好奇心被挑起来了,“他那么大岁数,半夜不睡觉啊?”
“后半夜了。”明锋说起这个,仍然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一觉醒来见言幼宁浑身上下热得吓人,又怎么叫都叫不醒,这个症状简直把他吓得魂都没了,哪里还顾得上看时间,考虑什么半夜不半夜的问题?现在想想,自己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老人家睡眠少,基本上老爷子每天五点之前就起床打太极拳了。”
言幼宁不知道自己半夜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儿,不过就冲着自己肩膀上一个叠一个的草莓印,就知道半夜的时候好不到哪里去。就这么一副狼狈样儿被个老人家看到,言幼宁自己都觉得有点儿没脸见人了。
明锋看出他的不自在,一边讨好地替他按摩,一边有意识地转移了话题,“想吃点儿什么?昨天的骨头汤还有一碗,今早阿姨过来煮饭我让她熬了百合粥。”
“百合粥吧。”
明锋忙说:“我去给你热热粥,你去洗把脸。能起来吗?”
言幼宁白了他一眼。等他出了卧室,才觉得自己爬起来……是有点儿费劲。不仅仅腰腿酸痛,而且全身上下都有点儿发软,应该是发烧的后遗症吧。不过自己的身体一向都很好,这些小毛病应该很快会恢复。
明锋摆好了餐具。见言幼宁姿势别扭地走出来,连忙在他的椅子上加了一个软垫,“坐这边。等下阿姨过来做饭,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言幼宁对吃的东西并不是很在意,他这会儿想的是另外的一个问题,“这么多天也没见凌傲和小丁,公司里的情况也不知怎么样了?”
“你先好好休息几天,”明锋想了想,“要是着急,我明天带你去公司。要是不着急,等周一了过去直接录音。这几天我把声乐老师请到这里来,让他单独辅导你。”
“录音?”言幼宁愣了一下,“是电影插曲的那个?”
“还能是哪个?”明锋有些失笑地看着他,“本来徐导定的就是你。再说你是脚崴了,又不是嗓子崴了。陈家航那个半残废的样儿都要回录音棚去录音,何况你呢?”
“可是……这么多天了……”
“没事。”明锋若无其事地说:“这几天徐导一直在忙影片审核的事情,再说公司也出了点儿事,陈家航那边跟丁蓉的对唱也没录呢。”
花这么多心思,这件事仍然着落在了自己身上,那个人……应该会很失望吧?言幼宁抿着嘴无声地笑了笑。他有些疑心明锋其实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不过他并不想跟明锋谈起这件事。毕竟明锋的身份在那里摆着,言幼宁可不想搞得像是跟他告状一样。
这是他自己的事,言幼宁觉得自己可以解决。
雨下了一整天,到傍晚的时候慢慢变大,玻璃窗外的水滴已经汇成了细细的水流,映得窗外的世界一片模糊。街灯迤逦亮起,在昏暗的天幕之下,一团一团柔和的橘黄色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染开来,变成了一条一条发亮的光带。
都市的喧嚣被夜幕隔绝在了很远的地方,世界突然变小,只剩下阳台上相对静坐的两个人和一室安谧的茶香。
言幼宁起的太晚,这会儿并不困,但是气氛太好,他歪靠在躺椅上,不知不觉还是有些昏昏欲睡。正似睡非睡的,就觉得身上一暖,有什么东西轻轻盖了上来。言幼宁睁开眼,见明锋正拿着一条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
言幼宁抿着嘴笑了笑,“我没睡。”
“没睡也盖着点儿,”明锋不怎么放心地替他拢了拢毯子,“躺着还是会觉得凉的。你昨天夜里还发烧呢,陈伯伯特意嘱咐不能再受凉。”
言幼宁没好气地说:“昨晚发烧不是因为着凉好吧?”
明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以后不会了。”
言幼宁往上拽了拽毯子,不怎么相信地哼了一声。
明锋在他身边挤着坐了下来,将他搂进自己怀里抱着,下巴轻轻摩挲他的发顶,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可惜怀里的破孩子不领情,挣吧挣吧地往外推他,“你胳膊松一松,我都喘不上气来了。”
“幼宁,”明锋听话地松了松劲儿,脑袋又贴上来,在他的后脑勺上蹭了蹭,“我说你就搬到我这里住着吧。你看哈,我这里有钟点工,家务不用你做,也不用你自己张罗吃饭的事儿,还有我给你做伴……”
“嗯。”言幼宁从鼻子里出了一声。
明锋没反应过来,“嗯是啥意思?”
言幼宁懒洋洋地斜了他一眼,“你说是啥意思就是啥意思吧。”
“你答应了?!”明锋哪里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痛快,自己反倒愣住了,“你真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言幼宁没出声,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明锋的手,十指交握的握法,紧紧攥住。
明锋心头蓦然一热,扳过他的脑袋没头没脑地亲了下去。
言幼宁被他亲的发痒,忍不住笑了起来。
明锋把他抱紧,嘴唇贴在他的额头上,轻声嘀咕,“你是怎么想的,能跟我说说么?你什么都不说,我心里没底。”
言幼宁闭上眼睛,安心地偎在他胸前,“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明锋。人活着,变数太多,你要我说我会一辈子对你怎么怎么好,那我说不出来。就算说了,我也不一定能做得到。所以我也不希望你跟我说这样的话。我只是觉得现在跟你在一起,让我觉得安心、也舒服,全身上下哪儿都挺暖和的感觉。这种感觉,我拒绝不了。”
“明锋,你可能想象不到。我醒来看见你在我床边守着,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就好像我在醒过来之前就知道你会那么做似的。但是我心里觉得很高兴,觉得……觉得我能醒过来是一件那么好的事儿……”
言幼宁的眼圈微微发热。就在那个时候,他忽然反应过来,在这个世界上,不只有大毛毛和小毛毛期待着他的出现,需要着他的照顾。除了它们之外,还有这样一个男人,也在满心焦虑地等待着他。
“所以我就对自己说:就是他吧。还等什么呢?再等下去,人都老了,心还是空的。那种一个人的日子,我早就过的腻了。”言幼宁抬起头看着他,深深凝注的看法,像是自己的心意都放在了那一双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眼睛里。然后他抓住明锋的头发,朝着自己的方向拉过来,用力吻了上去。
明锋心头的感觉复杂到无以复加,言幼宁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似的在他的心里划出深深的印痕,血肉翻卷,痛不可当。他甚至想不明白,明明是动情告白的话,为什么听在耳中会让他那么难过。
“我不会让你后悔,幼宁。我不会让你后悔……”这句话本来只是在他心里翻来覆去地念叨,不知怎么竟然念出了声。
言幼宁眨了眨眼,氲着水光的眼底慢慢浮起一丝笑意。
“嗯,我等着。我等着看你怎么让我不后悔。”
李翱转天跑来看望病号的时候,明锋刚好去了公司,帮佣的阿姨正在搞卫生,言幼宁腿上搭着一块羊毛毯,正懒洋洋地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李翱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一脸不爽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这就算是嫁出去了?”
“什么叫嫁出去啊……”言幼宁不乐意了,“老子入赘成不成?”
李翱扫了一眼他手边矮柜上的果盘、点心盒和茶壶,啧啧嘴,“你老人家这入赘的架势还真讲究,跟人家出嫁似的。”
“别说我,你跟陈家航怎么回事儿?”言幼宁这几天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他觉得李翱虽然有时候脸皮厚一点儿,但绝不是那种死缠烂打不撒手的主儿,怎么到了陈家航嘴里就成了牛皮糖了呢?
李翱正拈着一串提子一粒一粒揪着吃,听见他问陈家航,就随口说道:“就那么回事儿呗。他是我那里的vip客户,有时候也会订制一些衣服什么的,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但也不能说太熟,毕竟人家是大明星么。”
言幼宁对这段叙述十分怀疑,“就这样?”
“你以为是什么样?”李翱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没错儿,他那个小模样是挺对我胃口,不过你哥哥我有自知之明,人家看不上我,我也不会厚着脸皮往上贴。这种事情,要的不就是你情我愿么。”
言幼宁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你们现在还有联系?”
“都说了他是我店里的老客户,哪能没联系?”李翱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出事儿,于公于私我都得过去看一看。不过,我们俩的交情也就这样了。”
言幼宁发狠似的说了句,“以后我给你找个好的!”
李翱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行了啊,行了啊,赶紧把你自己的伤养好,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吧。哥哥的感情生活就不劳你操心了。”
言幼宁只记得前一世李翱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有那么几个,但是他还真不记得有没有陈家航这么一号人了。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不过从那天听到的消息来看,陈家航对林君的感情好像还没放下……
正胡思乱想,就听李翱自言自语般说道:“还真是多事之春。”
言幼宁随口问了一句,“什么多事之春?”
“报上说的。”李翱解释说:“你最近大概没看报纸,最近娱乐圈里连着出了好些事儿呢,先是你和陈家航住院;然后东星大厦的茶水间漏电事故,有个艺人受了伤;再就是记者在夜总会暗访,拍到有艺人聚众吸毒,其中两个涉及贩毒的已经逮捕了。网上还有人说才开春就出了这么多事儿,娱乐圈的腕儿们都应该去庙里拜一拜呢。”
言幼宁听的一惊一乍的,没想到住了几天院,外面居然出了这么多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