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异常安静,感受不到一丝的气息。
紫阳皱眉,鬼族虽擅隐藏,但到他都无法觉察的地步,这就玄妙了。难不成书房里根本就没有活物?
“神君,可有不妥?”
紫阳轻轻摇头,双指微动,一股劲风冲向书房,门嘎吱,开了。
“鬼主。”牛头对紫阳如此不敬之行为颇有微词,奈何他是同行,难逃干系。唯有认错。
“牛头,鬼主已去,速去九重,召回鬼族阴兵。鬼主之仇,还需尔等去报。”
“神君,你说什么?”牛头断不敢信,他白日里才受鬼主之名,怎地几个时辰,鬼主便没了性命。他站起来,喘着牛气,大步进去书房。
只是刚进,便有一股凌厉掌风伴着极强的灵力迅疾而来!他情急未防,眼看那掌风已近胸口要害之处。身后故地一股巨大灵力包裹着他,同时冲抵了那致命一击。
“何人?”紫阳面色凝重,敢在鬼府闹事,且当着他的面伤人。来人不可小觑。
“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紫阳几乎疑心听错,然而,那一把橙色的胡须除了他,还能有谁?
“紫阳神君!”橙须未施君臣之礼,态度说不上傲慢,却让人不适。
“橙须,为何你会出现在此?”
“我是来拿回属于魔主的东西。”
“橙须,你仍九重天老神,与魔主勾结,可知会剥皮剔骨,坠入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受地域刑罚之苦,不得超生。”
橙须哈哈大笑,“神君怕是糊涂了,橙须本就魔族,为魔主效命仍是理所当然。”
地府的阴风寒冷无比,夹杂着些许的血腥气息。紫阳极不平静,橙须竟是魔族,之前发生的那些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事情,回想起来,便也说得通了。
“橙须,你因何入魔,又何时入魔?”
橙须神情微变,这件事,真是过去很久很久。当年,他不过是个穷苦人家的小孩,因缘际会救了身受重伤而变成孩童模样的魔主。魔主痊愈后便许诺会为他达成一个心愿,之后便离了去。那年秋天,收成不好,人间饿殍遍野。橙须家里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在这艰难的日子当中,父母饿死,唯一的弟弟因为偷吃有钱人家的剩饭,被打死,然后仍在大街上,就像是一条可怜的猫狗。橙须跪在有钱人家磕头,磕得头破血流,最终只是得来弟弟的一具尸体。
他恨!他要把弟弟的命要回来,让打死人的一家死无全尸。
就在他恨意正浓,天空一声惊雷。
“橙须,当日的愿望你可要许下?”魔主踏着黑云而来。
“橙须愿杀人者偿命,弟弟死而复生。”
魔主大笑,“今天,你橙须的杀生执念已能召来这恶魔之雨,上天注定你要踏上魔路,本魔主就帮你一把。”他从随身携带的魔盒里挑出一颗石头。那石头通体漆黑,仿若吸收了这世间最深的黑夜的颜色。
魔主灵力催动,石头慢慢进入橙须体内。橙须只觉胸口剧痛无比,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与此同时,他的恨意如滔滔洪水一般,将自己淹没。
“橙须,魔石已与你融合,你试试看,运用你的魔力。”
橙须依言。他慢慢伸出手,全身的力量涌动,直奔掌心,随即现出一个圆形的东西,便是那灵力球。灵力球越聚越大,摩擦着空气,刺啦刺啦作响。与此同时,这股巨大的力量搅动了空气,并以此形成一个飓风风暴。
“橙须,你的仇人就在你面前。”魔主狂笑,“将灵力发射出去,你就能报仇了。”
橙须没有半分犹豫,恨意早就吞噬了他。灵力球飞出手去,在有钱人家的上空飞旋,一声炸雷,方才还在的屋子瞬间荡然无存。要不是那处留下一个巨大的坑,要不是那处有许多鲜红的血,或许,人们都不知道这里曾经有户人家。
“橙须,大仇得报,不如你从此跟随于我。”魔主看出他在灵力上的天赋,能与魔石融合,第一次便使出灵力球的人,是个人才,可遇而不可求。必须拉到魔族中来,若是不同意,他便只能杀了他,以防后患。
“只要魔主救我弟弟,橙须从此便跟定魔主。”
魔主微微一笑,从自己的心脏处迁出一缕魂魄来。“这一缕魂魄,从此就替我活在你弟弟的身体内。”
橙须只听了前半句,后半句魔主未说,若是我死了,你弟弟便不能活。所以你得用这一生来护着我。
那一缕魂魄青色中泛着点点黑光,看着极为凶煞不祥,事到如今,能救命是第一位的。魂魄入体,弟弟全身为光芒笼罩,片刻之后,真得睁开眼,唤了橙须一声哥哥。
自此,橙须踏入魔族之门,当了魔主的最重要却也是最隐秘的看门犬。而魔主雄心六界,早早将橙须的魔石锁住,命其修行道法,有一日能位列九重,那么,魔主便多了一粒重要的棋子。
橙须为了弟弟,不负魔主所托,果然飞升九重,还成为九重天老神之一。
“橙须,命仍天定,你强行带回,对你亲人未必是件好事。”
“神君不必多说。橙须早在当年,就已选好要走的路。”橙须眼神坚定,倒是看着神君若有所思,不似往日般地决断。果然与那鬼族公主生出情愫,连性子都变得多愁善感,忧愁寡断起来。神族也是走到头了。
其实,紫阳不过在想一件事。“橙须,你藏了那么久,为何不接着藏下去?”
“神君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不藏,自然是没有再藏的必要。”橙须手一伸,一卷白纸现在手上。
“没想到魔主的最后一块魂魄竟被藏在鬼主的那根鬼面蛇杖里,当年的幽然公主果然厉害,竟能伤到魔主,带出魂魄。”橙须的眼光虔诚而炙热,仿佛魔主已在眼前。他苦苦隐藏,今天终于得偿所愿。
手中一道橙光闪过,那卷纸腾地燃起橙色火苗,嗖地化成灰烬,在阴风中辗转飞舞。之后,灰烬并没有消失,而是缓缓化成一种虚幻的东西,青中泛黑,最后慢慢集结,竟成了一缕魂魄。
紫阳伸手,想把魂魄抓住,谁知竟然被反弹过来。
“神君,不必枉费心机。”橙须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糟了。”紫阳天承龙影剑祭出,九龙呼啸而出,往各处散去。
“晚了晚了,神君,你以为为何我会现身?”橙须大笑,身形飘忽,似在渐渐消失。“我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毕竟,跟神君正面相争,我等未必会占到好处。而昔日故人突然坠入魔道,即便是神君般的人物,也必定会心神微动,顾不到细微之处。”
“还有谁?”
“不过是被你伤透心的人,神君何必再问是谁?”橙须说完这最后一句,便消散在风中。
牛头跪在鬼主身旁,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半响未发一言。
“鬼主。在下紫阳神君,拜谒鬼主。鬼主既已离去,便不要再有牵挂。紫阳定竭尽全力,帮助鬼族。”紫阳深鞠一躬。
牛头将鬼主送往祭鬼台。此仍历代鬼主死后去往的地方。
“神君,劳烦看护鬼主片刻。我即刻前往九重天,召回鬼族将士。”
紫阳点头。丫头不在,这些事便由他为丫头代劳了吧。
百万阴兵顷刻回归。他们跪在祭鬼台前,表情沉痛,却并不流泪。只齐声道,“恭送鬼主,恭送鬼主……”
祭鬼台上鬼火起,熊熊的红色火焰,吞噬着一切。鬼主的尸体在这火光之中,永远地消失在这世上。
仪式完,牛头命鬼族将士休息。他还有事要请教紫阳神君。
“神君,依你看,此次鬼主之死,是何人所为?”
神君沉思,“应是魔族。”
“方才的橙须?”
“不是。”紫阳略略停顿,“是魔族的影公子。”
紫阳将北冥之事讲与牛头,鬼主今日之迹象,与北冥众人一模一样,都是出自幻世之瞳,而那幻世之瞳虽不知在谁的眼中,但可以肯定的是,为魔族所用。
“我这就带兵,前往九尾森林,杀得魔族片甲不留。”
“不可。且不说天已大亮,尔等鬼族将士不可出兵。再者,幻世之瞳若还在他们手中,你们此去定是必死无疑。”
“神君说,应当如何?”
“我亲自去一趟。”这位魔族的影公子听闻已久,却未曾谋面,理应见一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紫阳哥哥。”
听得一声惊怯怯的声音传来,紫阳猛然停下脚步。
“阿平。”
原是阿平躲得久了,偷偷跑出来看看到底如何,却看见火光冲天。他不知出了什么事,害怕地又躲半天。渐渐见到熟悉的鬼族之人,才跑过来。
“阿平少爷。”牛头一见少主,忍不住流泪,阿平少爷还那么年轻,不谙世事,从此鬼族的重担就要落在他身上,况且担着与魔族的血海深仇,又怎么承担的住?
“牛头,方才那火光是怎么回事?”
鬼主去世,依照规矩要立刻上祭鬼台火化,以防在世逗留太久,生出匪夷所思的变化来。所以未及等到等到阿平现身,便已行了这规矩。
“阿平少爷,那是祭鬼台的火。”牛头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
“阿平,你的姥姥,去世了。”
一条小蛇猛然窜出来,趴在阿平肩上,吐着蛇信,瞳孔睁得老大。
而阿平脑袋嗡一下炸开,“为何会如此?”他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又身形不稳倒在地上,“明明我走得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会?”
“肯定是那个人,魔主,那个戴着面具的坏蛋。”
“阿平,你见过他。”
“就是他,没错。他来找过姥姥。”阿平脸色发黑,身上的毛发渐渐变长,说话也渐渐变得不清楚。
“阿平,切勿狂乱。此刻,唯有将事情说清楚,才能为你姥姥报此大仇。”紫阳见他有兽化迹象,立即出言警示。
阿平深吸一口气,盘腿打坐,而紫阳输了些灵力给他,终于平静下来。
“魔主,与那个人很像。”
紫阳略有失神,阿平居然认识,想必定是认识之人。而阿平从那结界之中出来之后,去过南宫城,之后消失一段时间,又来了地府。莫非……
“南宫无战?”紫阳对自己的推测既信又不想相信。丫头曾想与他托付终身,那个时候,丫头知不知道他便是影公子。
“你怎么知道?”阿平惊讶,“当年抓走我的人,是一个叫做无毒的人,她将我抓走。后来,我便隐隐察觉南宫无战的气息与魔族抓我的主谋很像。上次影公子现身地府,我又亲身接触过一次,才越发肯定。”
“南宫无战!”牛头一拳捶地,“我定要你南宫家鸡犬不宁。”
“牛头,南宫无战所作所为与南宫世家众人并无关系,他一直隐瞒着。”阿平紧要关头,头脑倒越发清楚起来。“害死姥姥的是魔族影公子,我们要报仇的对象,只是魔族之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