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可不必写与方琴樱的见面的,因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她,人生中有许多次会面,都作浮萍流水,哪里知道再见或许就是再也不见呢。
但当我在火车站对她说再见时,却并没有想这么多,这场如梦般的旅程终究会被日后许许多多枯燥无味的生活给掩埋,有时候我自己想起来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在那个寒冬,我真的会见了这样一位女孩子么?
唯有手边那本《少有人走的路》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那,我翻阅了两三遍,确实收益颇多,当然,看完后有所领悟的,自然只能是我自己曾经历过的,而没经历的,当然也谈不上有什么心得。
但这本书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靠写作得到的礼物,我珍惜非常,并且它也教会了我许多思考的方式。
而我如此剖心置腹般地对自己人生的节节思索,也是由它带来的。
终究,我还是得回去面对现实。
一回到涪陵,我便见到了一位面无表情的男子,在翻阅无数座山的那一端,刚有一位女孩送走我,而这里也有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迎接我。
我早该想到的,用身份证买车票必然会被查到,或许我也根本懒得顾及这些吧,也以为他根本不会这样费心思来找我。
事实上,他确实来找我了,当我一出站便看见了他。
父亲一路无话将我带回了家,一回家,老妈就对我大声斥骂:“你这是打算去哪了?准备出去当叫花子吗?”
我低着头并不答话,老妈又说:“你身上钱够吗,你小子可真会消遣我们啊,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吗!”
林欣在一旁按着电视遥控器,轻飘飘地说:“别在这骂他了,担心他又离家出走了,那才有的你急。”
老妈立马道:“赶紧把你身上所有的钱都拿给我,我看你还怎么跑!”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毫无所动,准备将钱交出去,这时父亲轻喝了一声:“够了,别在这瞎吵。”
家里顿时又恢复了一阵寂静。
晚上的时候,父亲和我谈了很多话,诸多细节我已经记不得了,但他曾问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干什么?”
事到如今才问我的想法,真的太迟了,我闭口不言,语言本就是一切误会的根源,很多东西本来不必说就可以懂的,说出来反而徒增笑料。
说什么?
我想写小说,我想创造自己的世界。
喂,你在做梦没醒吧?你还要好好读书,考大学,毕业找工作,养家糊口,谁给了你做梦的权利?你还要赡养父母,你还要养活自己,可不可以别做梦了?
我知道的,如果我说出来,得到的回答必然是这样,那还不如不说,究竟而言,我在他们眼里的形象,也只是不学习,每天玩手机这样的废物吧。
这个寒假格外的漫长,好像严冬封锁了我的内心,结冰的心湖下,什么也看不见。
高三下学期,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默,教室中弥漫着的气氛和我格格不入,不如说和后排的同学们格格不入。
老师们在讲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也没心思听,右手撑着脑袋,想的全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按照约定在碇唯吧里重新发了个帖子,专门写些短篇故事,如果说心境变得如死水般枯无,那么灵感却像不断井喷的清泉。
在我眼里,一片叶子落下成了一个故事,一只鸟儿飞过我头顶也成了一个故事。
思维不再禁锢在身躯里,它早就飞出了教室,在想象可及的地方不断畅游。
后排同学们研究了一个随意出校门的办法,因为我们学校没有请假条,所以想要请假的同学,都是自己在草稿纸上写好,拿去给班主任签字即可。
班上有个笔迹挺像班主任的同学便是通过这个方法,随意进出校门。
得知这个消息的同学,纷纷找他帮忙,我也去找过他一两次,可后来这同学不大情愿的样子,我也就算了,我本来就不大爱开口求人,于是闲着无事,我便自己在草稿纸上模仿班主任的签名。
嘛,事实证明我果然对模仿还是有一定天赋,总之在高三下学期,我也能做到随意进出学校。
高三下学期,许清在校外租着房子,是她妈妈要求的,为了有个良好的环境冲刺最后的成绩。
有了走读证的她,每次中午都随我前去校外的餐馆吃饭,总算摆脱了折腾我肚子两年多的食堂,现在想想,那样的日子也真惬意。
校外的餐馆被人戏称为“天子殿大酒店”,同学们都简称为“天大”,实际上就是两家小餐馆罢了,难为他们竟然自娱自乐地,想出了这样不匹配学生身份的名头。
在高三下学期,又重新分配了一次寝室,游龙明照例同我一起,不过这一次却将我们班上的三个人同复读的另外几人分在了一起。
在不怎么熟悉的环境下,我和游龙明也渐渐熟悉了班上另一个同学张天。
张天在我看来是一个颇为屌丝的人,班上有一个长相还算可以的女生,他每天便在寝室里看她空间里的照片,往往还和我们大谈这些照片如何如何,肯定用了PS等等。
正巧有一次社会实践,分配工作时,有轻松的诸如拿个记录册观察别人班上的情况,然后记录,有比较累的,就是做教学楼的清洁。
当时班上报名当观察员的蜂拥而上,游龙明问我:“你怎么不去争?”
我笑了笑:“得啦,反正又和他们不熟,咱俩还是安心做清洁吧。”
身为班长,自然少不了左右逢源,和许多人打好关系,但这一刻却显的为难起来,求这个位置的人实在太多,给了谁都会得罪别人,班长最后将五个观察员名额交给了班主任定夺。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就成了其中之一,而张天也是。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长相颇为不错的女生,抱拳苦苦哀求让我同她换位置,我到底答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