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船只往来如潮的虎门港,今天却是空无一船。
由浅水码头扩建出来的引水池中铺满石板,蓝色海水顺着沟渠流淌到池中。
上千名光着膀子的乡民壮汉手持腊杆长棍,站在数个足球场大的水池边缘交头接耳。
众人崇拜、敬畏、好奇的目光集中到岸边木制观景台上。
木制平台高约两丈,身着梭子软甲的精兵立在高台四周,手中旌旗延展,身形纹丝不动,军容比本地**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林钦差收缴福寿膏百万斤之多,之前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如今想要彻底销毁,也要费些功夫。”
赵临风一副富家公子打扮,站在张头探脑等待钦差出场的吃瓜群众中间,朝正闭目养神的毛山君传音道。
“朝廷难得有次魄力,最起码这次销禁还能起些作用,销毁福寿膏也就是瞧个热闹,重点是保护这位钦差大人的安全。”
毛山君提醒赵临风观察周围是否有阴邪之气,他自己则是双眼微眯,法力向眼角晴明、赞竹两处穴窍涌去,尝试刺激破妄法眼神通产生新的变化。
保护销禁典礼现场乃是白云观的强制征召任务,符合条件的修士必须参加。
观中弟子居士可以提前申请部分任务奖励,他便试着向白云观掌功道长申请了《白云望气术初解》这部眼馋了许久的法门。
按照典籍中记载的法力运转路线,刺激特定穴窍,使之发生某种神奇的变化,便能生出神通,看到部分肉眼不可见的特殊之气。
铛铛档!
随着日头升至正中,锣鼓声响彻四方。
亲自扛着钦差大旗的左千总大步向前,蓄力数步,身形霍然纵跳,直接跃至高台。
引得被官兵阻拦在警戒范围外的百姓连连拍手叫好。
身着朝廷命官服,头戴顶戴花翎的钦差林善则缓步登上台阶。
官兵高呼威武声响起,林善则四平八稳地做到了左千户身前的那把太师椅上。
周围百姓欢欢呼声此起彼伏,深受福寿膏之害的沿海百姓只觉得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林善则在民间口口相传,早就成了大英雄,大清官。
片刻后,其他东广省的大小官员才各乘小轿,姗姗来迟,在仆人前呼后拥中登上观景台。
他们与林善则拉开一段距离,相互抱拳行礼,各自寻找相应座次,还有人大声用东广方言寒暄,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左千户脸上越来越浓的怒气。
站在台下的毛山君眼中闪过一道灵光,视野中的景象顿时发生了巨大变化。
颜色、形状、气势各不相同的特殊之气如同狼烟一般,分布到周围不同事物之上。
那位面容坚毅的钦差大人周身萦绕氤氲青气,青气颜色之深,远超其他东广省本地大臣。
这股青气在望气术中代表着“官气”,昭示着林善则位极人臣,贵气非常。
站在他身后的左千总则是红气、青气、黑气交织,显示出他是位将气、官气、煞气具有的复杂命格。
林则善轻咳一声,左千总如同接到了指示一般,右臂青筋暴起,钦差大旗被他用巨力生生砸进木板之中,整个观景台似乎都震了一下。
几名闲聊声音最大的东广大臣吓了一跳,当即阴阳怪气开口:
“区区一名千总,针眼大小的武官,好大的威风!”
林善则眉头微皱,冲着左千总点点头。
这位久经战阵的战将接过钦差手中的蟠龙长剑,如同出闸猛虎,嘿嘿怪笑一声,撞开躲闪不及的东广大臣,啪地一声,未出鞘的长剑便落到了开口那人肩头。
“尚方宝剑!先斩后奏!此人对朝廷心怀不满,干扰销禁典礼,奉钦差大人令,摘去顶戴花翎,来人!把他拖下去!”
那人刚要开口求饶,左千总眼底闪过凶光,蟠龙宝剑在其肩头一弹,那人就如同触电一般,脑袋一歪,瘫倒在地。
如狼似虎的亲兵架起那人胳膊,拖着走下观警台。
其他大臣这才想起,这位没怎么在官邸露面的钦差大臣,刚刚步入官场时,任的就是厦城海防同知,年轻时也曾手刃海匪,并非只是苦读圣贤书的单纯文臣。
小小插曲之后,观景台变得秩序井然,亲兵大声传令,销禁典礼进入高潮。
“引海水!”
“倒石灰!”
“撒矿盐!”
“销烟膏!”
……
自从左千总请出尚方宝剑,毛山君视线就没离开过他身上。
一道耀目金气将周围的青、红、黑等等特殊之气完全镇压,浩荡光芒闪耀不休,气势威严无比!
毛山君抚摸微微颤动的右手中指,心中惊喜交加,那尚方宝剑分明是件龙气之物!
八部龙甲之外,第二件龙气之物!
龙灵指融合龙气后产生的造化神通玄妙非常,经过不断挖掘,掌心如意在修行百艺上都有一定效果,若是能再次进阶,或许徒手撸万物并非夸大之词。
一定要找机会靠近林善则,尚方宝剑在凡俗中更多是一种权力的标志,就算被自家吸走了龙气,也不会化为齑粉。
毛山君身形闪动,在山呼海啸地百姓中灵活向前。
……
虎门港外,珠江入海带起的暗流,在茫茫海面上不时卷起小型漩涡。
无论是顺朝的兵船,还是渔民的舢板,都不敢开进暗流区域,要么在近海游荡,要么按照祖上传下来的海图,在几处成熟的海道上通行。
一只海鸥正在水面翱翔,漩涡暗流对于木船舢板是恐怖的陷阱,但在它们眼中,却是能带来美食的聚宝盆。
被暗流冲起的小鱼儿离开水面,转眼间又落到水中,这只海鸥却没有压低翅膀。
它不愿将体力浪费在小鱼身上,饱餐一顿的机会值得耐心等待。
丈许大小的漩涡突兀泛起,一条肥美的白鳞似乎失去了平衡,想要挣扎着游出漩涡。
海鸥双翅急振,优雅的身姿划过水面,鸟喙刚刚夹住鱼脊,一声冲破云霄的汽笛轰鸣打破了海面的宁静。
从未听到过这种巨响的海鸥稍微一愣神,白鳞摆尾脱身,等它振动翅膀转过身来。
阳光下透着冰冷寒意的庞然大物占据了它全部视野——
覆盖锻铁装甲的船舷碾碎一切暗流漩涡,两侧甲板上数十蹲火炮炮口狰狞。
只有风帆还跟中原木船有些类似,风帆之间的烟筒却冒出这片海域从未有过的浓浓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