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过午门,过金水桥后,百官聚集到皇极门外廊,品级高能议事的进去,其他的大部分都是去右顺门等候。
然后,乾圣如今早朝稀少,除了部堂级高官外,百官见不到多少次皇帝,因此除了年事已高的外,其他大部分官员都留在了廊外。
今天天气也好,并无寒风呼啸,百官们倒是少受了许多罪。
“皇上驾到!”
一声尖利的唱喏,仪仗从后而来,皇帝在太监和锦衣卫的簇拥下,踏上金台,端坐下来,而后,官员也依次进来,按班站好。
“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呼之后,众臣行礼完毕。
接下来就是奏事环节。
大明的早朝到了现在,已经失去作用,除了需要公示或者所有大臣讨论的事情外,皇帝基本不会召开。
这一点到了今上时尤为明显,甚至成了定规,纵观今上前面两次的早朝,一次是登基前,一次是‘中宫案’,可谓没事绝不开朝会,有事奏折批阅。
而今次的朝会,显然也不例外,定然和之前的风潮也有关。所有朝臣都对此心知肚明,但安静下来,却没有人开口。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沉默了一会后,刘若愚适时开口道。
声音经过锦衣卫大汉将军的传递,延绵到外面,经久不息。
“臣兵科给事中,张鼎延,有事上奏!”一个遥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众臣偷偷望去,却见一个身影从廊外走来,一步一步的来到正中间,在丹陛之下跪倒,手举牙笏,大声道:“微臣弹劾兵部尚书、左都御史崔呈秀。”
所有大臣,包括皇帝,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张鼎延,昨日的奏折已经被公示出来,他的出现,所有人都毫不意外。
只是,有些人知道他的底细,有些人不知道,他们都静静看着这个小官的作为,想看看他能引起什么样的变化。
接下来,张鼎延罗列了崔呈秀一系列的罪证,什么冒领宁远之功啊,什么吃空饷啊,在工部尚书的任上偷工减料啊之类的。
这些都是寻常,大臣们都已知晓,就在他们以为张鼎延即将结束的时候,这家话却冒出一句惊天的话来!
挪用辽东饷银256万两!!!
几乎是瞬间,所有朝臣侧目,齐刷刷的看向了崔呈秀。然而,听闻这个惊天消息,崔呈秀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依然老神在在的站着。
所有人都佩服他的涵养,也佩服他竟然能悄无声息的吞下这么多银子。
当然,更多的是诧异,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为何做出如此不智之事,要知道辽东乃是兵战之地,饷银拖欠不得,一旦拖欠,当即就有闹饷之事发生,这是谁都遮不住的。
大臣们看向他,全都等他的解释,张鼎延也是如此,他此刻面有得色,无论崔呈秀怎么解释,256万两辽响已经不见了。
辽响是每月一给,征收也是随着夏秋两税一起征收,并不是所有辽响都是一起存在京师,然后才拨给过去,但是,有人以辽响的名义,从户部抽调了那么一笔银子。
这些银子都是有其他作用的,目前被抽调为辽响,其他方面自然空缺,而这空缺的部分,会随着真正的辽响到位而不足。
但是,如今两百多万两辽响不翼而飞,至少上半年辽东是别想得到钱了。这事是因为现在国库只有这么多银子,若是还有,恐怕少的更多。
这些道理,朝臣们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不过却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在等皇帝开口责问。
殊不知,坐在金台龙椅上的朱由检却是殿内最惊讶的,他自以为自己做的隐秘,结果却被人在早朝上捅破了,再看崔呈秀波澜不惊的脸庞,显然是早就知道,而且确定自己是自己在偷偷挪用银两。
想想王体乾的报告,难怪自己觉得事情这么顺利,原来是有人在帮忙遮掩。
“老崔这人,不错啊!”朱由检有点惊喜,之前他可没和崔呈秀照过面,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遮掩自己行事,不愧是阉党骨干啊,果然屁股是在朕这一边的。
此时此刻,朱由检拉崔呈秀的心更坚定,之前还可以说交易,但现在却可以说主观意愿了,有这么一个愿意和皇帝配合的内阁大臣,自己做事绝对会轻松很多。
只是,面前这一关,要怎么过?
“咳咳!”朱由检咳嗽一声,顿时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去,然而,他接下来开口的话,却让所有朝臣惊讶万分。
“此事乃朕命崔爱卿所做,到的三月银钱便会归还户部。”
群臣尽皆沉默,谁都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跑出来背这个锅。
班次中,看似一直平静的崔呈秀心底松了口气,今上果是英主,有魄力,有担当。
皇帝想要抽调银两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因为王体乾来找过他,求他帮忙。
王体乾可没有这个能力从户部弄银子出来,哪怕找理由截留也不可能,但若是有了兵部的名义那就毫无问题,只要以辽响的名义将银子领出来,先用着,到时候在还就是了。
不过,这个事情是瞒着皇帝的,毕竟太监和朝臣勾结不是什么好事,看看今上对付魏忠贤的手段就知道,他不是个喜欢太监弄权的主,魏公公可没什么劣迹,还不是全家都冲了公,自个也去给天启爷守墓去了。
正是因为这一点,崔呈秀刚才还担心这,若是皇帝不说些什么,自己恐怕就要被铸就责任了,到时候别说入值文渊阁,能或者走出皇极门就不错了。
而现在,既然皇帝陛下承认了,那么崔呈秀没事了,坐蜡的就是户部尚书郭允厚了,毕竟这么一大笔银两,内阁不知,怎么就发放出去了?
一时间,郭允厚面色苦了起来,你说你们两个党派神仙斗法,怎么牵连到我了呢?
这下场面就有些尴尬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本来是要弹劾阉党骨干,怎么责任变成皇帝的了?
那这弹劾还要不要继续了?跪在中间的张鼎延顿时迷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