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很大,而且还要去往京师外面的,走访那些田庄,不雇辆马车时间上绝对来不及。
虽然说是靠腿,但陈子龙可不会傻到真的靠走去完成自己的计划,就算累死,几天时间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况且,如今京师道路都重新铺设了,全部都是平整的硬化路面,京师附近也是如此,四通八达的道路也都在慢慢铺上水泥,坚硬的路面,让马车行走非常舒服,坐车再也不是一种折磨。
放假的第一天,陈子龙并没有出城,而是在京师中开始逛起来,其对象,主要是以前的上直二十留卫。
包括裁撤的卫所和未被裁撤的武功三卫,当然,锦衣卫和孝陵卫并不在其中。
卫所军户在京中都有自己的居住地,其中武功三卫的人基本都在一起,在城南的荒僻的地方,索性这里都是归工部管辖,人多,很好找,没费什么力气,他就来到了这里。
明朝的匠户制度,说实话,非常的不人道,将人世世代代的困束在一个地方,偏偏其待遇又非常的差,和种地的卫所一样,武功三卫的匠户是没有俸禄的,他们就是靠着做活来维持生计。
但这也没有形成一个制度,在卫所的辉煌期过去后,生计就越发的艰难,弊病丛生,克扣空饷之事,都成了惯例。
这种管理上的堕落,导致大明军械越来越垃圾,军刀砍了几次就卷刃,鸟铳炸膛,棉甲偷斤少量,做工极差。
来到这里之前,匠户们悲惨的待遇陈子龙都有所听闻,本以为,他过来后,看到的会是一片悲戚的神色,就算现在有过改观,也好不到哪里去。
然而......
陈子龙眨了眨眼,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眼前和热火朝天,老人孩子妇女齐上阵的样子,真的是悲惨的匠户们吗?
虽然孩子很瘦弱,但脸上却没有菜色,而更火的青壮们,更是红光满面,就连老人和妇女,虽然活计很累,挥汗如雨,但脸上却是洋溢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老丈,这里是武功三卫的驻地吗?”陈子龙走到偏一点没有烟尘的地方,朝着以为走在旁边休息的老人家问道。
别看老人家年纪大了,但就在刚才,陈子龙还看到对方挑着一旦子砖石过去,那分量,陈子龙自认为自己是担不动的。
“是啊,怎么不是,都两百年了,从没变过。”老丈乐呵呵的回答道,甚至还巴拉了两口旱烟,神情说不出的惬意。
“那这是怎么回事,武功三卫不是匠户营地吗,怎么都在盖房子似的,不用生产朝廷的军械吗?”陈子龙让过了对方吐出的烟圈后,不解的问道。
武功三卫的驻地,既是他们居住的地方,也是生产的地方,弓箭、棉甲、鸟铳等东西都是在这里生产的,一般白天是看不到青砖的,都在工坊中劳碌着呢。
“嘿,你这娃儿看来是第一次来吧?”老丈看了眼陈子龙,见对方一派书生打扮,便谈兴大发。
“愿闻其详!”见老丈这个样子,陈子龙就知道有些,也不嫌脏,撩起衣服,就在旁边坐下,然后又将自己的水壶递过去。
“读书人就是文绉绉的。”老丈看了眼水壶,推谢道:“不用了,老头子不渴,只是累了,没劲,扒两口烟歇歇。”
“老丈,这里面可不是水,而是酒,好酒,不信你闻闻?”陈子龙笑着将水壶再次递过去。
想要人开口,一点小心意是必不可免的,礼多人不怪。
“哦,那可要尝尝了!”老丈眼睛一亮,这年头,酒可不便宜。
接过水壶,老丈猛地灌了口后,眼睛一亮,连声道好酒,然后又喝了两口,才将水壶还回去。
“老丈,这酒呐,就是给你解渴的,劳烦您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陈子龙一指着哪怕忙碌的景色道。
“你这娃儿,还是个讲究人!”老丈高兴道,将水壶拿着,再次喝了口,摸了摸嘴巴,然后开始给陈子龙讲起来。
“说起来呐,咱这武功三卫,几百年来,这日子是越过越差,虽然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些有作为的尚书上任,整顿一二,但往往持续不了多久,很快又恢复原状。”
“你若是去年来看,我们这还是跟过去以往一样,吃不饱、穿不暖,日子苦不堪言啊!”
“不过后来呢,听说朝廷发生了大事,工部尚书被抓了,连带着工部被抓了一大批人,新的张尚书上任,我们这日子好过了点,起码不会挨打了,毕竟陛下的军械都不从我们这里走了,而是将作监生产。”
这些东西都是陈子龙知道的,轰动朝野的贪腐案件,可是十分有名,当初可是抓了不少人,牵连的甚至更加广阔,包括当初的辽镇,都牵扯其中。
这个案件,和中宫案,以及他参与的戊辰科事件,一起号称今上登基之处的三大案。
正是这三大案的雷厉风行,严酷手段,将朝廷风气给彻底扭转开来,以至于后面上任的尚书,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有任何小动作,其中工部尚书张凤翔就是之一。
“那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的呢?”陈子龙指了指道,偶尔的接话问话,能让人更好的讲述。
“这个啊,那是孙侍郎上任后的事情,孙侍郎之前可是负责将作监,我们这就有不少大匠,当初就被挑到将作监去了,他们现在那日子,可真是神仙才过的,每日都有酒有肉,还有固定的薪俸可以拿,做得好还有赏钱,真是羡慕死人啊!”
老丈说着,口水几乎都留下来了,搞得他立刻举起水壶,狠狠灌了一口酒,将嘴巴中的口水合着酒一起吞下去。
“孙侍郎我知道,不仅是将作监掌印,还是首辅徐大人的学生,很精通西洋学问。”陈子龙趁机插了一句。
“首辅大人的学生,难怪这么厉害!”老丈有些侧目,似乎吗明白了什么,顿时兴奋起来,继续说道。
“孙大人上任后,就立刻推行什么标准化流水生产,让我们每个人都只做一个环节,其他环节交给别人去做,然后还将原来的工坊给推倒,重新弄了新的,高大的工坊。”
老丈指着远处影影绰绰的高大建筑物道,“这既是我们新的工坊,都是水泥砌成的,又高大有坚固,还特别敞亮,在里面做事可带劲了。”
“水泥!”陈子龙若有所思,这玩意他屡屡听闻,每个人都赞叹不已,堪称建筑方面的神器,只是他至今还未见过。